[小小说] 同题作文大赛《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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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叶斑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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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26 23:45:56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过年

   天下着蒙蒙细雨，一叶独自走在街上。刚刚下班，他不想回家。每当心里感觉郁闷的时候，他就独自出去走走。看着城市被灯光染红的夜色，来来往往的车辆，三个成群两个成对的人们，他不由自主地陷入了一种生活带来的思想上的纠结。
   春节快到了。
   母亲前阵子说家里打算开一家小服装店，缺点钱。一叶不敢告诉家人自己的现状，他告诉母亲说，等发工资就把钱寄回去。母亲还问起了他和女朋友的事情，他说相处得很好。
   他没有想到大学四年就这么过去了。金融风暴的到来，使得刚刚毕业的他一度找不到工作，最后迫于生存，只得暂时应聘到一家刚刚开业KTV公司里上班。同事们大多数是没有什么文化的青年人，年龄和他差不多。刚开始他有点不适应，那些男男女女之间粗话不断，而且说的都是一些破事儿，似乎和他隔了一层膜。他感到委屈，同时又怪自己在大学没有好好学习，珍惜时光，大把时间都花在了玩电脑游戏和吉他音乐上，最后还要补考，连毕业证都没有拿到。每当想到这些，他便不能原谅自己。但是不管如何，他只有面对现实了，现在，除了规规矩矩地上班，月底领1000元的工资，他似乎再也没有能力改变什么。
   一叶走到西子湖畔，扶着桥栏，对着湖面发呆。细雨夹着冷风飘洒，让他有点寒颤颤的感觉。
   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太熟悉了，熟悉得有时让他感到陌生。而每当站在这座桥上看着水波潋滟的湖面的时候，他就不由自主地想起小芳。小芳是他大学时候的女朋友，两人毕业后不久就分手了。刚认识小芳的时候，他经常带她来西湖，背着心爱的吉他，站在这座拱桥上，尽情地弹唱，享受着浪漫自由的幸福时光；而这一切已经一去不返了。现在，似乎只剩下冷冷的雨点和寂寥的夜晚陪伴着他。
   前几天公司发工资了，除了一些必要的吃用，只剩下600多块。这让他感到寒酸，他不好意思寄这么少钱回家。加上前两个月的工资，勉强凑足1500元。他又和同事借了500元，一共2000元寄了回去。将钱存进母亲账户的那一刻，他感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欣慰，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长这么大，一直是父母给钱给他，他不知道生存和给予的真正含义是什么。
   虽然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了，但异地情思却也难免。朋友们一个东一个西各自谋发展去了。昔日的欢声笑语，都已经烟消云散。毕业了就意味着必须到社会上去打拼，面对复杂的社会环境，面对一个与校园迥然不同的世界。而现在，作为一个毕业的大学生，家里人都以为他发展得不错。毕竟，他是家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父母亲人都对他寄予了厚望。
   差不多午夜了。
   湖畔只零星有几对恋人打着伞走着。一叶慢慢的抬起头，让雨水顺着面颊流进嘴里。雨水的味道，有点咸涩，正如他心头的滋味。他想起了以前和小芳一起淋雨的日子，那时两人在湖畔跑着闹着，多么自在，多么幸福啊！他还记得小芳跟他说过，如果我们一辈子在一起，就这么幸福着，多好啊！他抱着小芳，吻着小芳，那是幸福的时光，幸福的雨水！
   在公司里，一叶习惯了规规矩矩地上班下班，也慢慢交上了几个好朋友。老板是老乡，对他还比较照顾。他是公司里唯一一个本科生，念的是中文系，会写点东西。最近老板准备提拔他当助理，了解到他的情况后，老板还亲自掏腰包，给了他500元，并对他说：“这钱就不要寄回去了，留着自己用吧”。接过钱的刹那，他觉得他从来没有什么这样让他感动过。他的手机因为欠费已经停机两天了。他现在很少和以前的同学联系，家里也一阵子才打一次电话，于是便把手机藏了起来，过着相对安静的生活。这也是他想要的，他需要独自思考一下，他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好好地思考过似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模糊，很多东西需要慢慢地梳理梳理。
   他还记得和小芳提出分手的时候，小芳还跟他要回了之前借的100元。那时毕业已经一个多月，他还没有找到工作，身上仅剩的2000多元都用光了。他不明白小芳为什么会这样，好好的突然提出要分手，还说起之前借她的100元，这完全不是小芳平时的性格作风！他感到吃惊。一切都来临这么快，变化得这么快！现在他似乎明白了一些，人总是要变的，不要说小芳，就是他自己，又何曾不是呢？大学时逍遥自在，漫谈理想，那是恋爱的季节，完全是天外天的世界和生活。可是没有想到几年后终究要面对现实。置身于繁杂的社会环境之中需要渊博的知识和拔尖的技能才能发展好。可是大学那么美好的时光当初为什么没有好好珍惜呢？如果那时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并为之奋斗，现在应该是另一番天地……
   一叶忽然打了一个寒战，从回忆之中醒了过来。渐渐地感到周身冷颤颤的。他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又摸了摸衣服，差不多全湿透了。越过湖面，远处，他看见了灯火辉煌的高楼大厦。这城市的美丽景色好像显得非常遥远，似海市蜃楼，让他想起了杜甫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的诗句。
   差不多一点钟的时候，他便沿着西新桥往回走。明天早上还要上班，晚上加班，临近春节都是这样。
   他自己租了一间小屋在外面住。回到家的时候，他冲了一个热水澡，吹干头发，上床睡觉去了。然而他无论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不断有一些奇怪的影像晃动。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他想得太多了。比如，他刚想到如何多赚些钱回家过年，买两套衣服，同学聚会的时候不要那么寒酸，转而又想到回家的时候如果母亲问起他和女朋友的事情该怎么回答，他当初说过春节时会带女朋友回家过年的……他甚至想到了以后的人生方向，若现在只是暂时落脚，那么前面的道路是什么呢？他一时想不明白这些，现实如此，现在他连充手机费的钱都缺。他不敢想太多，然而又不得不想。
   他前些天他在报纸上看到了一则新闻，说的是一个大学生自主创业的成功事迹。那是他班上一个同学，平时和他非常不错的，叫徐少，是一位80后作家，擅长写小说、诗歌，在校期间已经出版过几本小说、诗集，颇有名气的，而且他家里比较阔绰，现在自己开了一家出版公司，自己当起了老板兼社长兼总编辑。一叶也喜欢诗歌，并且也写过不少诗歌，不过不成气候，只是平时玩玩而已。他静不下心来，什么都只求玩得开心。而徐少是一个痴人，除了文学他什么都不沾边儿，跑得最多的是图书馆，图书馆里边那个角落有那本书他都知道。一叶曾嘲笑过徐少，说他不懂得享受人生，大学四年美好时光就是给我们尽情玩乐的，人生得意须尽欢，以后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现在想想，他觉得羞愧不已。一叶曾想过去会一会这位好友，看能不能在他的公司里找一个合适的职务。只是他没有这份勇气，特别是拿自己和人家一比，心里那份酸，那份羞，那份愧……他不想在好同学的面前出丑！想当初，相貌英俊的他，在班上多么得意，多么扬眉，中文系不说，其他系还有很多女孩子主动追他。而他和身材高挑、面容秀美的小芳在一起，也让很多人羡慕得要命。这些都是他曾经的骄傲。然而现在这一切都似过眼烟云，随风飘散，不复存在了。弹吉他、玩电脑游戏，这些也派不上用场了。
   窗外还淅沥淅沥地下着小雨。一叶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
   其实，在大学期间，一叶并不是从来没有过理想和目标，也并不是没有奋斗过。他曾想当一个摇滚歌星，当一个诗人。他的吉他演奏在校内是很有名的，曾连续拿过两届“校园十佳歌手”冠军，而他弹唱的歌曲都是他自己作词谱曲的，完完全全的原创。他还组织了一个叫“诗音”的乐队，曾被很多大型的晚会主办方邀请表演。那时沉浸在梦中的他，多么洋洋得意！一时他成了颇有名气的校园歌星，成了很多人的偶像。他梦想着有朝一日会像许巍或者周杰伦一样红遍全国，开一个世界巡回演唱会，在歌迷们的呼喊声中背着吉他尽情弹唱……这确实是他曾经梦想过，也疯狂追求过的。
   一阵冷风从窗口吹进来，一叶又打了一个寒战。他累了。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渐渐地睡着了。
   接下来还是平静的生活，上班加班下班，下班上班加班……他习惯了这一切。他现在不会像以前那样想那么多了，那么乱了。
   农历廿七，一叶回家过年的时候，给父亲和母亲各买了一套衣服，还给奶奶买了一条围巾。虽然工资很微薄，他还是想给家人买点东西，好像这样可以弥补些什么……

2010-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