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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锦袍里的虱子 生活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蚤子。 ——题记 “嗨！是马克老师吗？老师您好！我是中国的苏骏飞。”苏骏飞用的是德语。 “哦！天呐！苏骏飞？苏骏飞！太好了！你现在在哪里？”马克老师的惊喜不是一点点，虽然是四十多岁的大男人，可是如果现在苏骏飞在他面前，他可能会抱着他热泪盈眶。要知道，苏骏飞是他最得意的学生和最要好的中国朋友，可是，他们失去联系已经17年了！ “马克老师，对不起！这么多年没有问候你。我现在在中国。……想不到这么多年你的电话号码没有变。” 苏骏飞也心潮澎湃，这位亦师亦友的德国人，其实经常出现在他脑海里。十多年来，这个电话号码一直保存着，有无数次想拨打，但是一次次忍住作罢。他不知如何跟他解释当年的不辞而别，不知如何面对辜负马克一片苦心的愧疚。但是，今天他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是的，我内心有一个隐秘的期待，期待你打电话给我，如果换了，你不是找不到我了吗？现在终于梦想成真了！我很开心！苏，你过得开心吗？”马克很庆幸当时留了德国家里的电话号码给苏骏飞。 苏骏飞暗叹了一口气，缓缓说：“不开心。……老师，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我记得你说过你们家族是做家用电器研发的，你现在是在做这个吗？” “是，我主要负责科技合作网络平台建设。因为我会中文，又在中国工作过，所以和中国的网络合作这一块让我开发。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我们有合作的机会吗？” “那太好了！我们可以合作。嗯……这样吧，我们各自把详细的资料发到邮箱吧！老师，这是我的邮箱地址，请记一下……这个手机号码是我专门跟你联系的，也是我的微信号码，你有没有开通微信？如果有，我们可以用微信联系。” “好的，等下我发信息给你。” 苏骏飞保存好马克的号码，从车后座拿出笔记本电脑，十指飞动，把早已准备好的资料传给马克。然后，他吁了一口气。完成了一直犹豫不决压在心头的一件事，无比轻松。 接下来，他要跟沈敏谈谈资金的问题。 “什么？你要自己投资研发低碳环保家电？”沈敏听完苏骏飞的话，非常震惊。 “你知道，我大学读的是机械工程，而且喜欢机械制造。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一个能够学以致用的机会。现在机会来了，我不能错过，希望你能够支持我！”苏骏飞诚恳地说。 沈敏定定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然后才沉着语气说：“难道当联旺集团的总经理还不如去鼓捣那些机械零件让你满足？再说，就算我支持你，爸爸也肯定不同意你去搞这个的，昨天会议上的形势还不明显吗？” 苏骏飞皱了皱眉头，说：“就是因为爸爸不肯搞这个，要搞房地产，我才要辞职的。我不想总是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 沈敏一听，更加炸毛了：“你还要辞职？！不行！” 她又放软语气，坐近苏骏飞，劝说道：“我们奋斗这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坐稳了位置。过几年我爸退下来的话，这个董事长就是你的了。眼看就要到达胜利的顶点了，这时候你竟然要放弃，这不是前功尽弃吗？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替乐乐想想吧？还有啊，上次吃饭的时候，你难道看不出蔡开来的意思吗？那就是一匹虎视眈眈盯着咱联旺的恶狼！” 苏骏飞淡淡看了沈敏一眼，冷冷地说：“我对联旺的财产没有兴趣，有兴趣的一直是你！你也别动不动拿乐乐说事，留金留银不如教他怎么做人。如果人品不好，钱越多越害了他。” “嗬！说得多么高尚！你现在不缺钱吧？——底气这么足。古人话：无钱愁死英雄汉！不用说别人，想想你自己吧！如果当年你有钱，会签那份协议吗？你那么清高的人，不还是要为钱弯腰吗？” 沈敏最受不了的就是苏骏飞这副高高在上视金钱如粪土的样子，那冷冷的语气暗带鄙视的眼神，无不让她觉得自己很俗气很铜臭。所以，刻薄的话就这么溜出口了。 话一出口，要收回已经不可能了，沈敏有点后悔，她偷偷觑了苏骏飞一眼，却见他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拂袖而去，只是面色阴沉、一言不发、双目沉沉投向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这样的苏骏飞有点陌生，有点深不可测，甚至有点可怕。 沈敏用手肘动了动苏骏飞的胳膊，苏骏飞浑若不觉，纹丝不动。沈敏有点慌了，伸手抱住他的肩膀，委屈地说：“老公~~，我收回我刚才说的话。你别这样啦！……要不，你说说要跟谁合作，怎么合作，能有多少赚头……” 苏骏飞拿掉沈敏的手，深深看了她一眼，用清冷的语调说：“我为沈家做了17年，什么账都清了。你我心知肚明，这种建立在利益基础上的婚姻实在没有意义，这些年住在同一屋檐下，却形如陌路；盖着同一张被，却同床异梦。还有意思吗？是否考虑找个时间把手续办了？离了婚，各人干各人爱干的事，互不牵累。” 沈敏这一下的惊吓更甚！她抬手摸摸苏骏飞的额头——正常，没有发烧；仔细端详他的脸色和眼神——平静，坦然。 于是，她暴怒了！ “姓苏的！你想得倒美！哼！离婚？亏你想得出！门都没有！！” 她平息了一下呼吸，狠狠瞪着他，咬牙切齿地说：“真是假清高啊你！是啊，离了婚，你可以得一半财产，就不用受我限制了。你还敢说你不爱财？你个没良心的！男人四十一枝花，你离了婚可以娶更年轻的给你生孩子是吧？我呢，女人四十豆腐渣，又不能生孩子了，离了婚我怎么办？” 苏骏飞终于忍无可忍，他瞪大眼睛，目中喷火，恨恨说道： “你豆腐渣？有你这么妖娆不守妇道的豆腐渣吗？你平日里在外面搞七搞八，别以为我不知道！还有，你不能生孩子，我不怪你你就应该暗心欢喜了，你倒敢拿来说东说西？如果不是你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妈会那么早过世吗？如果能再生个孩子，用得着让我大姐的孩子来过继吗？！” 沈敏想不到苏骏飞竟然知道她的行踪，一下子被镇得哑口无言，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简直像川剧里的变脸。 苏骏飞还是气不过，索性把郁积在心里的话都痛痛快快说出来： “有你这样做老婆的吗？老公的秘书、助理要清一色是男的，你自己的司机和秘书也是男的，说什么还可以少雇一个保镖。呸！谁不知道你那点鬼心思？我晚上超过十点钟未回家，你就要打电话查岗；你自己却可以在外面玩到通宵！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你说了算，但是出了事，责任又是我的！你从来不关心我的父母亲人，却要我和你演戏，在你家人面前秀恩爱。你做这些的时候，有想过我的感受吗？你我这样的关系能叫做夫妻吗？” 沈敏恼羞成怒，也恨恨地说：“别以为你没有责任！你以为我愿意变成这样啊？哼！若不是你对我不亲热，若不是你和我在一起像在应付任务，若不是你一下班就去书房写什么鬼小说，我会那么苦闷吗？那么苦闷，不找个出口发泄，我也许早就疯掉了！还有，我沈敏好歹也是千金大小姐啊，怎么在你们苏家人眼里就一钱不值了呢？他们不待见我，我干嘛要待见他们？” “敬人者，人恒敬之。种什么因，收什么果。你别老是找借口，别老是埋怨别人。哦，对了，我很怀疑，当年你是故意灌醉我设计我的。你是有预谋的吧？究竟是为什么？别说是因为爱我之类的，你我都知道，那是站不住脚的。” 苏骏飞的话像在冰水里浸过，落在沈敏耳中让她打了一个寒噤。一股恐慌旋上心头，旋得她张口结舌瞬间石化。 恰在这时，门铃响了。沈敏如遇救星，连忙起身去开门。 来的是苏骏飞的大姐和姐夫两口子。 沈敏异乎寻常的热情让徐海夫妇俩有点受宠若惊，忙接过沈敏手上的拖鞋换上。 苏骏飞早已迎出来，笑着说：“海兄，大姐，你们还没吃饭吧？先一起去外面吃饭咯！” 苏梅忙说：“不用不用！说几句话就回去了。” “哪有让你们空着肚子回家的道理？要不，先喝杯茶，再去吃饭吧！”沈敏热情地把徐海夫妇让进客厅，请他们坐下，然后说：“阿骏，你先冲茶给大姑和大丈喝，我去福海酒楼订个房。福海生意好，晚去了可能没有房间。” 于是沈敏出去了。出了家门，她站住了，望了望街角的那棵大榕树，吁了一口气，又重重叹了一口气。怔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开步走去订房。 原来，徐海夫妇的“海乐火锅城”已经看好开业的日子，但营业执照还没办好。于是来L城请苏骏飞到有关部门去打点打点，希望能办快一点，在开业之前挂上，这样做起生意来心里才踏实。 苏骏飞满口答应，又问用不用在他这儿拿钱作本，但徐海还是那句话：“暂时够用。以后需要再跟你说。” 苏骏飞知道大姐夫妇俩是“食志”的人，不沾别人的光不贪别人的便宜，要靠自己勤力拼搏。他不知道的是，他们更不愿意弟弟因为钱的事在沈家矮人一截。 送大姐夫妇俩搭车回乐水后，苏骏飞回到家里，打开电子邮箱，里面果然有马克老师发过来的邮件。 认真地读完那份长长的邮件，苏骏飞陷入了沉思。 “咕咚！”一声，苏骏飞打开微信，是马克发了一组相片过来。 第一张是马克的单人照，他还保持着健美的身材，脸上细小的皱纹反而增加了他的魅力。接下来四五张都是他的单人照，皱眉、撇嘴、哈哈大笑、挤眉弄眼做鬼脸、佯装生气瞪眼睛，各种表情各种耍帅。逗得苏骏飞忍俊不禁。 可是，接下来这一张，却让他无论如何笑不出来了。 典雅大气的白色别墅前面，一片茵茵绿草，上面坐着幸福的一家人：马克搂着一个身着浅蓝色休闲连衣裙的女人，眼睛里满是欢喜和宠爱。两个大人前面有三个孩子，一男二女，大的十来岁，小的四五岁，笑嘻嘻的非常可爱。 那个女人，笑得那么温柔那么满足，正注视着三个孩子。 让他笑不出来的，就是这个在相片里笑得那么美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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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3-12 17:51:07
发表于 2014-3-12 22:33: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