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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之涣《登鹳雀楼》点评
原诗及作者
唐 王之涣《登鹳雀楼》: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无聊斋说诗
一时感触,岂为说理——王之涣《登鹳雀楼》
文/无聊斋天放
本诗作者问题,不在讨论之列。依流行说法,作者被标为王之涣——其实应该不是王之涣。
本诗意旨问题,是本文所要讨论的。依流行说法,本诗被视为哲理诗,其意旨是表达“站得高,看得远”的人生哲理——其实应该不是哲理诗,这意旨也不是作者和文本的,而是某些读者的。
假如有一个人,在山野间游玩,到了正午时分,艳阳高照,闷热难当。这时他走到一棵大树下歇息,一下子凉快多了。可过了一会儿,他又觉得不舒服,于是他看看头顶,又看看远方,忍不住感慨:要是树叶再浓密、山风再强劲一些,那该多好啊。如果这样,你会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但你不会认为这个人是在跟你讲道理吧?
这首原题《登楼》的诗作,也是一次游观的记录。有一个人,在傍晚时分,登楼游玩,看到白日紧紧贴着青山缓缓落下去(依依不舍却终于走到尽头,有点拟人的意思),浑黄的河水进入蔚蓝的大海流向远方(黄色的河水最后消失于蓝色海水中)。他会不会于是好奇:尽头之外是什么?黄河水没入何处?如果会的话,他会不会说:想要看清楚千里之外的东西,还得走上更高一层的楼台?我想,应该会吧。呈现在我们面前的,不就是这样的诗句吗:“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那么,这是说理吗?我觉得更多的只是一时的触动和感悟,随口说出来而已,与表达哲理相去甚远,更惶论是哲理诗了,因为哲理诗是以表达哲理为本位——亦即出发点和目的地的,而这首诗只是表达了一个人在游玩过程中所看到的眼前景物和一时感触。
说“唐诗重意兴”,这就是意兴——而不是理趣。兴会中当然也会有道理,但这道理不是在事后清醒理智地通过事象、物象、景象喻示出来,或者说不是通过形象的、有趣味的说理表达出来的,而是在进行时态中的自然生发的感想。这两者之间或许有联系,比如把一时感想加以深入思考,这时个人的一时感想可能就会变成一个人的固定想法或者大众的普遍道理。倒过来,一个人的固定想法或者大众的普遍道理也可能触发为一个人目前当下的感兴。但不管他们的联系有多松多紧,这二者之间确实并不一样,不能混同。你只要对比一下典型的“重理趣”的宋诗,比如苏轼的《题西林壁》,那么二者的区别就显而易见了。或者你只要把这首诗和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玄言诗(以《兰亭集》为例)、山水诗(以大小谢为例)、田园诗(以陶渊明为例)和游仙诗(以郭璞为例)仔细比较,你就会发现无意中的感发兴会和有意识的寓意说理之间确实存在绝大的区别。
所以,对于这首诗,我觉得从作者和文本的角度来说,它都不应该是一首哲理诗。但是它被人们普遍认为是哲理诗,这又是什么原因呢?我觉得这只能更多地从读者论和社会心理学的角度来说了。当然对文本的割裂性的解读也使许多人误以为真的以为可以从文本本身找到论证它是哲理诗的根据。确实,“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如果只就这两句讲,引出“站得高,看得远”的人生哲理也顺理成章。问题是这样一来,前面两句势必仅仅成为说理的材料,是作者在写作前就已经选择好的一个经验性的景象,他要借此来引申和归纳出后面的哲理。但几乎所有的人在解释前两句的时候,又把它看作是当下经历的景象和事实,在这种前提下来把后两句理解成有意识的说理,我不得不指出,这是自相矛盾的。只有粗心和从众的人,才会轻易就接受下来。当有人指出来了以后,我相信,如果不是太懒惰和无所谓的人,应该会重新思考,择善而从的。
顺带把唐代另一诗人畅当的同题诗《登鹳雀楼》也在这里说一下。畅当的诗是这样写的:“迥临飞鸟上,高出尘世间。天势围平野,河流入断山。”称得上雄博高远,然而却不能广为流传。旧时论者以为是畅当诗单纯写景所致,言下之意是王之涣《登鹳雀楼》“理入景势”,高出一筹。今人或有为畅当诗“驳正”者,谓其诗亦能于写景中“暗含情志理势”。以我愚见,此等说法,无非就是强调写景诗要有情理的进入,而且越自觉越容易见好。说到这里,我忍不住要赫然一笑了:我们的中小学乃至大学的作文要求和训练,不就是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吗?所以,我不妨告诉你,我所要反对的东西是我们长期以来习得并认为是正确的东西。我们在有意识读写的时候,抒情、说理、言志之外,我们已经差不多把感兴忘记了。你看看,感兴一词还有多少人用?使用的频率有多高?然而,所幸的是,人的无意识状态更本然地指向人的自然欲求,因此我们可以不问情由地就喜欢这样一些诗歌,比如《春晓》、比如《静夜思》、比如《清明》,当然,也比如王之涣的这首《登鹳雀楼》。
许多经典(传统意义上的经典,而不是今天被滥用的)的小诗,感觉先于理知,当我们被触动了以后再回头来找最初的感觉的时候,感觉早已失踪,而被我们强行抓回来的,或者只剩下了理知。而理知却往往居然是我们在拥有一个结果以后回头去寻找的原因,而不是得到结果前的原因。因此,从原因到结果的过程,被从结果到原因暗中偷换。许多错误的解释,就产生在这个倒错的过程。具体来说,就是面对一首诗,我们本来应该这样说:因为一首诗怎样怎样,所以它是好的(或坏的);而现在却变成了:一首诗是好的(或坏的),是因为它怎样怎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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