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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云梦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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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惠州系列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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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2 16:20:21 |只看该作者
象岭深处,远古在召唤         文/云梦遥

在横亘的象岭间
听远古传来的厮杀声
比远古更远的岁月里
时间在瞬间凝固  转而
越拉越长

——题记


    没有人知道这座大山里究竟藏了多少秘密,就算各界专家曾无数次地走进它,又能窥见多少?天然的绿色屏障阻隔了人们探寻的脚步,目光一次次地想穿越重山,却又一次次被折射回来,直达心底,在重山的怀抱中,在时时传来的远古的召唤声里,我们无法停止对生命的思考,对时间的解读。
    象岭横亘在岭南大地上,以一种不变的姿势迎接着我们,这种姿势已经保持了数千万年,当我们张开双臂拥抱这座大山的时候,千万年的岁月就在我们的怀里缓缓流淌,在象岭深处,桫椤树旁,远古的风吹来,数亿年的变迁仿若眼前,沧海桑田也不过是一瞬间。时间在大山里划了一个弧线之后,与远古衔接,在这一瞬间,我们不难看见另一番景象——
    轻轻浅浅的海湾里,游动着形态各异的海洋生物,那么地惬意,它们以为时间已经静止,却不曾想,水下的地层从来没有停止过运动。慢慢地,海洋生物随海水退去,节肢动物、两栖动物、爬行动物占领了它们的家园,当初的汪洋已不见了模样,繁茂的植物丛中每天都在上演着残酷的厮杀场面,天空中不时地有翼龙飞过,惊得鸟兽四散,逃得慢的便成了翼龙的一顿美味,当然,不是所有的恐龙都喜肉,遍地的桫椤为食草恐龙的生存提供了可能,恐龙称霸地球,是当之无愧的王者。但生命在大自然中永远显得那么渺小,就连体积庞大、独霸天下的恐龙也难逃灭绝的命运,一场远古的浩劫使得王者彻底地消失在地球上,尽管生命是如此无奈和悲哀,但王者的消失并不能使时间静止,强烈地造山运动使得这片弥散着血腥气味的土地慢慢隆起,那些形成于白垩纪的海底岩石被推向了天际,那些倔强地生长着的植物也跟着扎根在石缝中,使这些隆起的山峦生动鲜活起来。
    远古以来,生命经历过数次浩劫,但每一次浩劫带走了一些生命的同时,也遗留下来另一些生命,我们不能不慨叹生命的顽强,生命创造的奇迹也远非我们所能想象。在这崇山峻岭中,还有怎样不为人知的生命在它自己的领地上繁衍生息?在那浓密绿荫里,还有怎样的生命在续写着远古的传奇?
    土地,不仅是生命繁衍生息的一个场所,更收藏着无数生命所需的密码,我无法说清生命究竟从土地上获得了怎样巨大的能量,除了养料和水分,土地给了生命怎样的支撑,数亿年来,土地孕育出无数的绿色生命,人类如今也依靠这些生命一代代传承,所以,对土地,我始终有着几分敬畏,敬的是它的神奇伟大,畏的是深藏在它体内的那些不安分的物质,若有一天它们冲破土地举行暴动,无法想象会是怎样的结局。好在,我们脚下的土地此时让人感觉如此踏实,它所孕育出的生命是那样生机盎然,它作为生命的母体,一直默默地付出着,毫无怨言。在象头山上,我突然发现自己一直忽视了给了生命力量的另一种物体——石头。象岭的怪石是其独特的一种景观,象头石、仙桃石、蟹眼石、蘑菇石……这些被命了名的惟妙惟肖的大石让我见识了大自然鬼斧神工,但那些默默无闻、渗着山泉、悬于峭壁的无名大石却给了我生命的震撼。那些沐浴了千万年风霜雨露的巨大岩石上没有一粒尘埃,它们如此坚固地守在自己的一隅,我不能断定这些大石是来自海底还是形成于尘埃的风化,但我能清楚地看见一簇簇绿色的植物在岩石的缝隙间绽放着生命的绿色,放眼望去,山体的裸露处尽是坚硬无比的岩石,但更多的山体却被繁茂的密林覆盖,它们的脚下没有肥沃的土壤,是什么使得它们千万年来一直扎根于山上?是什么使得那些几近灭绝的植物繁衍生息了上亿年?
    也许这些植物的祖先们曾经同脚下的岩石一起沐浴过无数场森林大火,但那火只能使岩石更加坚硬,那火也没能夺走生物们生存的权利,反而使它们在一次次重生中变得更加强壮、更加明白物竞天择这一自然法则,它们顽强地生存下来,依靠神奇的基因一代代繁衍,它们在哪里落了脚,便坚定不移地扎根、生长,为了自己,更为了种族的延续,即使是落在了石缝里,它们也能千方百计地穿透岩石找到它们的生命所需,岩石是否给了它们贫瘠的土地所无法给予的力量,一种向下的力量,一种找寻的力量,一种对生命无限的渴望所生发出的无与伦比的力量。如果砸碎岩石,不知我们要到多远的地方才能找到植物根系的末梢,那些看似只有手臂粗细的树木,早已不知在这里生存了多少年,但与这些岩石相比,它们还太年轻,那我们呢?在象岭里,即使是站在海拔一千米的山上,我竟无法生出山顶览胜的豪壮,反而甚觉自己的渺小。当我的指尖滑过山体,当我的手掌碰触着亿万年前便已形成的岩石,时间在这一瞬间便穿越了亿万年的光阴,我听到了时间的流动声,远古的厮杀声、鸟鸣声、风声雨声一起涌来,只要时间没有静止,那么就没有什么能将现在与过去阻隔。
    如果非要找出一种能够阻隔这一切的物质,那就是水,如果这座大山上没有一滴水,恐怕我们也无法如此轻易地找到生命的痕迹,如果没有水,我们的眼前恐怕只能剩下没有生命的“石头山”。象头山的水最是多姿,山谷里流淌着清幽的溪水、石壁上渗透着不竭的泉水、断崖处倾泻出银亮的飞瀑、山窝里静躺着如镜的湖水,还有那些我们无法看见的地下水,水以不同的姿态滋养着大山,看那漫山遍野的浓绿,便可知水无处不在。所有的动植物哪一个生命的体内没有水?就连那没有生命的石头,也因了水的滋润而变得有了生命的气息。远古以来,地球上的生命经历了无法计数的变迁,才进化发展到今天,但水却一直保持着同一种形态流淌了几十亿年。象头山里的水也不例外,无论这山里的动植物经历了怎样的竞争角逐,山里的水一直无声地流淌着、浸润着,它不会因生命的死去而停歇哀伤,也不会因生命的新生而驻足欢歌,只有山里的石头可以笑着和它对话,因为它们有许多共同的语言,它们可以一起追忆哪个年月里飞鸟的翅膀掠过的痕迹,可以一起讨论哪一年的夏天一场残酷的厮杀……水和石成了象头山里最有发言权的两位长者,但没有人能听懂它们的语言,没有人能从它们的对话中揭示出生命的全部密码,所以,这座大山里依然有许多秘密。
    人类最擅长的似乎就是发现秘密,然后用自己的经验和智慧去解读它,我们因此能够知道自己的祖先是谁,能够了解几十亿年前我们的地球是什么样子……几十亿年啊,究竟是什么使得人类的智慧绽放出如此耀眼的光芒,使得人类在几十亿年后的今天竟能对远古的事情了如指掌(如果人类所揭示的密码是正确的话),在象岭里,或许你可以找到一些答案。
    象岭,这座生物的基因库里生长着数千种动植物,人类可以在这里找到一把开启远古时代的钥匙,只要开启了那扇门,时间便在瞬间回还,象岭里随处隐藏的时间隧道,便可将人们带离这个空间,带到一个全新的世界里,那绝不是人类想象出来的世界,而是真实存在过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人类才能真正揭示出生命的奥秘。但就算走进了那个世界,我们所看到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也许到了那里之后,人类又会发现更多的秘密。还有多少未知的事物在历史的长河中静立着、流淌着,人类的智慧在大自然的面前也会相形见绌。
    大山在为人类揭示生命奥秘提供帮助的同时,也阻碍了人类的脚步,除了来自地球内部的力量,没有谁能够将其移动,虽说古有愚公移山,现在人们也在山体里穿洞辟路,人类可以翻越它、可以让它的身体倒下,但是绝不能将它们的根部转移。象岭在岭南生根,便沾染了岭南的特色,象岭里四季如春,总有开不败的花,象岭湿热多雨,山里云飞飞不散,云和水的流动给了象岭无限的婀娜,花和树的繁茂谱写了象岭美艳的传奇,而那些躲藏在象岭深处奔跑休眠的动物,则和象岭一起躲过无数的灾难,走过了亿万年的光阴,这就是生命的奇迹。


   
遥远的云端有我所有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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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2 16:23:33 |只看该作者
风云变幻三门岛
          文/云梦遥

       
      有一段时间我对海盗特别着迷,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否会在骨子里的野性和好奇心的驱使下,提上一瓶朗姆酒,舞着拉丁,就这样把自己交给大海,义无反顾。但是我的城市生活离海盗生活太遥远,只是在听见萨尔萨舞曲的时候,全身的血液会跟着沸腾,接着眼前浮现出一望无际的大海,还有随之而来的幻想。我所幻想过的一切似乎都指向了一个词——自由,或许是因为充满未知的大海能够满足人们对自由的渴望,所以千百年来才会深深地吸引着人们。
      当然,没有人能永远在海上漂流,他们更需要一个根据地,一个属于大海并与陆地保持一定距离的根据地,岛屿,便是最佳地点。这岛不能是深海中的孤岛,孤岛只适合探险不适合生存;这岛又不能离陆地太近,离陆地太近的岛就像陆地的附属品,随时有被收复的危险。一座美丽而又安全的岛屿自古以来最受人们的青睐,要寻找这样岛屿的不仅仅是海盗,还有侵略者、守护者、流浪者、度假者……在众多人当中,我一只倔强地以为只有海盗和这岛最般配,因为他们同是边缘体——在谴责海盗烧杀抢掳的恶行的同时,我对他们一直怀有几分同情和赞许,他们作为一类边缘人,用一种人们并不赞同的“勇敢”的方式去向社会发起挑战,他们的挣扎和磨砺中,总会交替闪现着人性的光辉和丑陋;海岛是被陆地抛弃的孩子,在茫茫大海中苦苦地挣扎,就算一次次被海浪拍打,依然顽强地漂浮在海上,只有它能理解海盗。
      正因为此,一些美丽的岛屿便与海盗这两个字分不开了,在中国,也有这样一些岛屿曾是海盗的天堂,现在却成了度假者的胜地。所以我忍不住要想,度假者和海盗之间肯定有某些相似之处,否则他们不会同时选择把自己的身心放心地交给苍茫大海中的一片陆地,是自由?是挣扎?是放纵?还是逃避?当然他们之间更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岛屿是海盗的家,无论他们去哪里,终究要回到海岛;而对于度假者来说,岛屿只不过是一个暂时的可以依靠的臂弯,不管在海岛上生活多久,终究他们都要抛下海岛重回自己的生活陆地。
      我不是为度假而去三门岛的,也不是为寻找海盗的足迹,我喜欢这样毫无目的的行走,这样,就会保持一颗好奇心去看待那些将要遇见和发生的事情。但是这次不能算是“行走”了,我无法跨越茫茫大海走到岛上,只能借助海水的浮力,将自己当做货物被船只装载“运”到岛上。
      在经历了海上的颠簸之后,我知道我的“海盗梦”彻底破灭了,不仅因为海盗是个不合法的“职业”。当我的脚离开了陆地,把自己交给大海的那一刻起,一丝恐惧便悄悄爬上心头,在胃里翻江倒海的煎熬之后,这种恐惧也被折磨殆尽,只留下虚脱的身体跟着船体一起随着海浪起伏。那时,只想快一点儿将双脚踩在地上,就算一小块儿陆地也好。我能体会到做海盗是一种多么无奈的选择,更能体会到他们每次停靠时的欣喜若狂。所以,当船经过大甲岛的时候,我不禁多望了两眼,期盼能幸运地看见几个海盗的后裔。但除了碧海蓝天、白沙青山,我什么也没见到,于是我确信,在中国,海盗已经被写进了史书,又或者他们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或许哪天从海岛的湾流处打捞上几箱财宝,海盗就会再一次被人们以一种艳羡的口吻谈起,人们一边说,眼睛一边盯着箱子——那些财宝也同自由一样,是人们梦寐以求之物。“啧啧……你瞧,当海盗多好,即拥有自由又拥有财富……啧啧……还有女人,各种肤色的女人……啧啧……”但不管人们提起海盗的时候用多么羡慕的口吻,大多数人也不会选择自己去当海盗,更愿意守着清贫过日子。历史上最有名的女海盗玛丽•瑞德在法庭上做过这么一次陈述:“其实绞刑并没什么可怕的。要不是有绞刑,那些胆小的人也可以成为海盗,那么勇敢的人就找不到用武之地了。”海盗真的是勇敢的人的选择吗?窃以为更多的海盗喽啰是被生活所迫吧。就算是海盗王,他们阴森、冷酷的外表下,一定也藏着一颗最怯懦的心,如果可以选择,谁愿意去做臭名昭著的海盗呢?海盗们拥有海盗法典,但我更相信他们同时拥有道德准则,只不过这准则被困窘而又无奈的生活打压得扭曲变形,被迫深埋在灵魂的最深处,只在月圆的时候,当海盗们从月光中看到那些升空的灵魂时,那仅剩的道德准则便会悄悄从心底爬出来,折磨着海盗们,禁不起这样的折磨,海盗们便选择了烈酒和舞蹈,以期在弥散的酒香和扭动的身体中得到精神上的解脱。
      三门岛关于海盗的记载并不多,但因为它离大甲岛太近,而大甲岛又曾是明清时海盗活动的主要地点之一,所以也难免会有一些被海盗沉到海底的财物,会被海底的涡流卷到三门岛附近的海里,然后和日本战败后无法带走的财宝一起,续写着关于宝藏的传说,为这座小岛增添着许多神秘的色彩。
      关于财宝,我们只能凭想象,靠猜测,但关于那些弥漫着硝烟的战争,三门岛上隐秘的海底防御工事、暗道、碉堡,却是在清楚地告诉人们,它曾真实地发生过。也正因为三门岛不是海上霸主的主要据点,才变成了陆地统治者的重要防线。
      自有海盗开始,官府就从没有停止过对海盗的剿伐,海盗所打劫的商船,与官府的经济命脉息息相关,所以官府总是不惜重金出兵、征战、讨伐、修建防御工事,这些用于战争的钱财,恐怕足够使所有的海盗生活无忧。但战争并没有用一种理想的方式得以化解,反而在炮火声中愈演愈烈,直到有一方彻底消亡。其实有些海盗的战斗力比正规的海军还要强,就像中国的海盗王张保仔,侵犯我国的葡、西、荷、英等国的军舰,提起张保仔就胆战心惊,虽然是海盗王,但当他发现葡萄牙舰上都是掳掠中国客船的财物之时,愤怒至极,所以纵横海上专打殖民者的舰队,才会令殖民者闻风丧胆。但最终,海盗还是全部被消灭了,他们不是败在战斗力上,也不是败在人数上,我想,他们是败在了“寇”这个字上。当然,几乎所有的战争的胜利者,都是名正言顺的正义的一方,这样才符合历史的逻辑,但有时,消亡者的反抗和挣扎,往往更能代表人们心底的渴望和呐喊。
      中国南海众多岛屿的海湾处,早已不见了海盗船的踪影,却还保留着一些军事防御工事。三门岛是防止海上走私的咽喉,这里曾是我国最早的关防要地,至今仍保存着康熙年间的关防遗迹,到了光绪年间,英国人在统治香港时也看重了这块要地,清政府便在三门岛设海关,完全由英国人管理。海风侵蚀了百年之后,那些房屋古堡还能看出大致的轮廓,它们藏在蓬生的草木中,显得幽深而又神秘。岛上拥有足以抵御原子弹的二十多条总长达五公里的地下工事,三十多个强大的隐蔽火力点,却没能拦住日本人践踏的铁蹄,那碉楼古堡在日本侵华时成了日军的存放弹药的基地。1942年,日军占领了三门岛之后,在大亚湾海面集结了四万多人,先后进攻澳头、惠州、广州,开始侵略南中国和香港,他们才是真正的海盗,甚至比海盗还要野蛮和凶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如果说海盗只是走投无路的一种选择,那么日军的侵略则是一种灭绝人性的暴行,这个离澳头只有30多公里的美丽海岛,见证了日军的罪行,它的美丽更容不下这种罪恶。如果你从山顶上俯瞰整个三门岛,你一定会和我一样,觉得这样一座美丽的岛屿,只能接纳美丽的心灵。
      幽静的山路、丛生的树木、清清的海湾……这些美景让人不忍破坏小岛的宁静,但那些远去的硝烟和战火却暗自燃烧在若隐若现、纵横交错的战壕中。还有那沉重的石门边上“军标,严禁进入”的标记,更增加了海岛的神秘。直到香港回归前夕部队彻底从三门岛撤离,这座森严的石门前一定站立过一茬又一茬的哨兵,严守着祖国的边防,陪伴他们的是海浪声声、山风阵阵、月光如洗和繁星点点,他们肩负着反偷渡反走私的重任,在这苍茫的大海中守着寂寞,那端枪的哨兵,凌厉的目光在想到恋人时一定闪过一刹那的温柔,在想到亲人时一定掠过瞬间的忧伤。
      这座仅五平方公里的小岛记载了历史中每一次风云变幻,这里曾是中国政府的边防要塞,曾被英国人管辖,曾忍受日军的践踏,曾写过国民党军的仓惶,曾记载过解放军的荣耀。直到今天,这个海盗出没之地、国防前线、反偷渡反走私前沿阵地,终于又回归了自然,恢复了宁静。
      这种宁静不同于荒无人烟的宁静,那种纯自然的野生状态早已一去不复返。但白沙湾的沙滩依然如千万年前一样细白,轻轻拍打的海浪依然如前浪一样生趣,轻轻浅浅的海水依然可以看见鱼虾的嬉戏……炮火只在海岛上留下了痕迹,对大海丝毫没有影响。所以三门岛的自然风光依然那么迷人,如果你不是偶尔闯入某条幽深的山路,绝不会感受到硝烟的气息。但散去的硝烟却也给三门岛增添了许多人文的气息,如果你不仅仅是被它的迷人风光所吸引,那么,透过它的风情万种,认真读一读它的故事,就像翻看历史的书页一样,走进去,你一定会唏嘘不已。合上书页,再闭上眼感受海风的吹拂,你的五官一定会重新带给你别样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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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2 16:25:26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云梦遥 于 2010-8-2 16:28 编辑

玉塔微澜西子情         
   文/云梦遥

      在这个城市的任何一个角落里眺望,你的目光一定会与水相遇,它们没有丝毫的娇羞与矫揉,以一种主人的姿态在日光和月光下行走驻足,它们是最有资格称自己为主人的,城市的大多数传说和故事皆由水起,城市里所有的草木和生灵也皆由水生。如果说东江是惠州的母亲河,那么在它诞下了这座城市之后,西湖便和它一起哺育了这座小城,而西湖在很大程度上更决定了城市的命运,就像西施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吴越的命运一样。
      西施被列为古代四大美女之首,但其貌究竟有多美,我们不得而知,我们尽可以把她想象得美若天仙,因为几千年之后,她的具体形象早已变成了一种符号,至于她的眼耳鼻口,每个人都可以按照自己的审美标准任意想象。西施的美貌我们很难考证,但有一点我们却是可以肯定的,如果她没有被范蠡发现,没有被勾践献给夫差,她一定还在苎萝村的小溪边浣纱,不会成为一枚政治争斗中的棋子,也就不会成为名传千古的人物了。西湖能和西施扯上关系,要得益于东坡先生,他的一句“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就让一湖碧水和那水做的可人儿形影相随了。
      当然东坡先生说的是杭州西湖,自从这个大文豪把杭州西湖比做西子之后,恐怕之后的众多文人在拍手叫绝的同时,一定也是恨得牙根痒痒,因为他们不能夺了此喻,绞尽脑汁却终不得果。杭州西湖可以洋洋得意地被人们一遍遍地提及,而且把自己越扮越靓,终于成了一个“吴宫西子”,以致于每个到了杭州西湖的人,都差点儿成了吴王夫差,沉溺于其中流连忘返。看着杭州西湖名满天下,最嫉妒的,该是另外三十五个西湖吧,真是同名不同命,但嫉妒归嫉妒,谁也不甘心就这样被人们遗忘,都在千方百计地施展自己的魅力以期在众多西湖中脱颖而出。
      终于,在经过了数百年无数人的鉴定之后,惠州西湖冲出重围,“中国西湖三十六,唯惠州足并杭州”。惠州的儿女,一向都以西湖为骄傲,在自豪的同时,我们一定要感谢两位三百多年前的父母官,一位是清康熙年间的惠州知府王煐,他的政绩如何暂且不说,他的一句诗我却不得不提——“苎萝西子妆初洗,金谷东君愿已违”,自此,惠州西湖才有了“苎萝西子”之称;另一位是在王煐之后十几年的惠州知府吴骞,他把杭州西湖和惠州西湖做了这样一个对比:“杭之佳以玲珑而惠则旷邈;杭之佳以韶丽而惠则幽森;杭之佳以人事点缀,如华饰靓妆,而惠则天然风韵,如娥眉淡扫”。仿佛听见了吴骞的吟诵,惠州西湖更加自信地静立于华夏大地的一隅,惠州儿女才更加自豪地说自己的家门口也有一个西子,一个不施粉黛的西子,一个在苎萝村溪边浣纱的西子。
      惠州西湖从东汉时“狼虎居之,无所谓湖”的草丛洼地,到如今以“苎萝西子”扬名天下,其中经历的曲折,只有那如镜的湖水才清楚。之所以说西湖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城市的命运,是因为西湖的清丽、西湖的旷邈、西湖的风韵不知慰藉了多少失意的官员;西湖的山、西湖的水、西湖的亭塔廊桥不知吸引多少文人为惠州吟咏。惠州西湖不若西施般天生丽质,如果没有历任惠州官吏的治理,没有历代文人骚客的吟诵,它一定不会像今天这样美丽。惠州本是蛮夷之地,是唐宋时贬官的流放之地,这片土地正是因了流放的贬官,才日益吸收了中原的文化,并逐渐形成了自己的特色,才使得惠州这座小城在千百年后的今天如此闪耀动人。
      如今的西湖,无论从哪里走进去,无论从哪个角度欣赏,无论在什么时间审视,它都有一种独特的美。清澈如镜的湖水、迂回曲折的九曲桥、清幽闲适的水榭、绿树掩映的泗洲塔、细枝拂岸的苏堤、万鸟齐聚的鹤屿、韵味十足的丰渚园……说不尽的美景连成了一幅旖旎的画卷。
      如果你因五湖六桥十八景而感叹惠州西湖的美,那么你一定只是用眼睛来赏西湖的,如果你用心,你会发觉惠州西湖是美在骨子里的,它的静谧、它的幽远无不写满了柔情。
      美,其实也是一个很抽象的概念。说到底也不过要归于人的感觉,感觉这东西有时候也很不可靠,所以当我们眼睛看到一种事物的时候,反应到内心,一定是经过了自己的情感加工的,我们也就没办法去客观评价一些事物究竟算不算美。既然眼睛不可靠,我们就只能依靠内心了。而内心的评判,一定和一个人的审美取向、文化积淀、个人喜好等有直接的关系,所以,我要说的美,是深藏在我内心深处的,就算它真的不美,也不要怪罪于我,因为我只能看到自己内心的风景。
      惠州西湖,美中带着淡淡的伤感,是从它“诞生”的那一天起,便被注定了的。相传七仙女中的五姐,一日在镜前梳妆,见韶容已老,情无所托,伤感万分,泪洒如雨,失手将梳妆镜跌落凡间。这梳妆镜恰好掉在惠州,一摔五瓣,成为五湖,西湖也因此被称为“碎西湖”。五姐的泪水注成了西湖之水当然只是一个传说,但还有一个人的泪水却真的洒满了西湖,这个人便是王朝云。
      如果说“东坡到处有西湖”,那么,在东坡到过的众多西湖中,最让他留恋的、最让他难以忘怀的,非惠州西湖莫属,因为这里留下了他日夜牵挂的一缕芳魂。
说到东坡与朝云,在惠州可谓是家喻户晓,透过一行行东坡留下的诗词,我们可以看到两个相知相爱的人琴瑟和鸣,我们可以看到困窘中的东坡脸上依然挂着笑容……我们可以看到很多很多,看到最后,却总是忍不住潸然泪下,当东坡在痛吟“不合时宜,唯有朝云能识我;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之时,多少人也在跟着神伤哀惋,因为那个“敏而好义”的朝云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 “葬之丰湖之上栖禅山寺之东南”,永远地留在了栖禅山上,真是“苏堤留恨处,荒冢对沧溟。流水空千里,香魂倚一亭。波涵三岛绿,柳锁六桥青。寂寂栖禅寺,金刚何所听”。几百年过去了,栖禅寺早已被岁月的尘埃掩埋,六如亭也是几经重建,栖禅山之名也已鲜为人知,孤山成了这座四面环水之山的名字一直被延续下来,一个“孤”字,隐藏了多少无奈和辛酸,道出了多少哀怨和寂寥。因为有了朝云,孤山不孤,为了朝云不孤,后人在孤山之上建起了东坡纪念馆,手拿书卷的东坡塑像与六如亭旁的朝云塑像同时矗立在孤山上,似在传颂千年不衰的爱情,它们的故事以孤山为圆点,撒播到了西湖的各个角落,流传在惠州的街头巷尾,无论你何时谈起他们,最后的话题总要回到孤山上,回到六如亭里,就如朝云仙逝时轻吐“如梦幻泡影,如露又如电”。
      一个人总有一个归宿,这个归宿或许只是那一抔黄土、一个青冢;两个人总有一段故事,这个故事的魅力就在于它可以千年流传。如果一个人、一段情可以被载入史册,可以在民间广传,那么这个人便可不朽,这段情便可不逝。惠州西湖上的孤山便因了这人这情而显得灵动起来,孤山上的芳魂也造就了孤山的灵魂、西湖的灵魂,当一座山、一个湖有了灵魂,也就有了依靠、有了寄托。
      我总以为,极致的美景不仅能让人沉浸其中,更应能使人脱身美景而放眼物外,过度的沉醉总不免让人恍如梦里,只有当你看到了景外的世界才能在一个高度上审视美景,泗洲塔便给了西湖这样一种高度。
      作为惠州最早的标志性建筑,泗洲塔如今仍有其不可替代性。沿塔身内狭窄陡峭的木梯登塔远眺,整个城市的美景尽收眼底。从塔底到塔上,当人因塔而增高了三十七米,视野开阔起来,心也便跟着豁达起来。登山远眺,“山登绝顶我为峰”,登塔远眺,则是“数重楼枕层层石,四壁窗开面面风。忽见鸟飞平在上,始惊身在半空中。”当你惊觉自己身在半空,回望来时路,“苏堤如带五千尺”;低头看五湖,“面面妆镜藏青山”;远眺四周景,“轻烟如梦惠州城”。泗洲塔上观美景,眼前的山山水水仿佛一下子退得很远很远,成为一幅画的背景,而画的主题,可以由自己来定,可以肯定的是,无论你此时想着什么,在这样的背景前,忧愁和烦恼都会远离,在这样一幅画里,你可以将自己置身物外,以一种从未有过的目光来重新审视这个城市、审视自己、审视生命。
      泗洲塔上可以看尽西湖美景,在西湖的各个角落,也都可以看到泗洲塔的雄姿,它可以成为一个中心,同时也可以成为一个背景,这种微妙的关系值得我们玩味一番。惠州泗洲塔和散落在各地的泗洲塔一样,因佛而起,因佛而衰。唐中宗时为了纪念西域僧伽高僧,在安徽泗洲建泗洲塔后,各地建塔都仿效泗洲,泗洲塔便如雨后春笋,由此足见佛教在唐朝的兴盛,上至帝王、下至百姓信佛人数之众,宪宗时韩愈因《谏迎佛骨表》而被贬潮州,可见当时帝王对佛教的重视。但盛极必衰,随着佛教影响的加大,再加上僧侣阶级与世俗地主在阶级利益上的矛盾,反佛意识日渐强烈,佛教也由此而衰落,因佛而建的佛塔也纷纷被废除拆毁,惠州泗洲塔也未能幸免,明嘉靖年间塔毁。幸运的是,苏轼谪惠期间,泗洲塔仍屹立在西湖西山之上,才诱得东坡吟出“一更山吐月,玉塔卧微澜,正似西湖上,涌金门外看”的诗句,才使得“玉塔微澜”成为西湖美景一直被流传下来,就算没有亲见玉塔卧微澜之景,光看这几个字,也可引人遐思、令人神往了。即使最早建造的泗洲塔被毁,但今日的泗洲塔也是明万历年间重建的,至今仍有三百八十多年的历史,清宋湘有诗云:“此塔立湖中,此湖泄其大。塔影落湖中,塔气出天外。”泗洲塔静默着,它的气度却已直冲九霄,与“苎萝西子”浑然一体,更是惠州西湖画龙点睛的神来之笔。
      夕阳西下,“倒景入湖塔影长,湖光袅袅动斜阳”,“不知若个丹青手,能写微澜玉塔图”。如果说东坡和朝云的爱情故事是惠州这座小城永恒的话题,那么泗洲塔则是惠州永恒的坐标,即使如今城市里高楼林立,标志性建筑层出不穷,但都无法取代泗洲塔在惠州历史上的地位,更无法复制“玉塔微澜”这样的绝妙景致。
遥远的云端有我所有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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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向西流
       文/云梦遥


      有这样一条河流,每天都在我的眼前流淌,任何时候,只要我想寻找,那银亮的一片便会出现在我的窗口。那是东江上一片小小的水域,这小小的一片,却给了我无限的思索。很庆幸有这样一条河流装饰着我的窗口,远山是它的背景,船只是它的过客,那我呢?对于这条河流来说,我不过是个看客,每天透过玻璃窗投去注视的目光,它知道吗?我想它看得见,有多少次,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目光与它的目光相遇,那一刹那的对视,它一定看穿了我的心思,我的敬仰、我的虔诚、我的疑问在那一瞬间泄露无遗。
      这片水域,在我的窗口里,不过是一臂之长的距离,但东江的长度实则523公里。人类总喜欢用自己的思维去定义事物,比如河流的长度,世界上最长的河流尼罗河6670公里,中国最长的河流长江6300公里……或许在河流看来,这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在人类的眼里,世界上最长的河流不过几千公里。假设一滴水不会被蒸发,而是随着河流一直流淌,谁能计算得出千百年来它的行程是多少?这聚水而成的河流的行程又是多少?所以,我始终以一颗虔诚的心去看待每一条河流,在我看来,那川流不息的河流,是比任何圣殿更值得去朝拜的,它本就是一种神圣的存在,从人类诞生的那天起,河流便给了人类不尽的智慧和力量。
      或许人类最早的迁徙,就是受了河水流动的启发,更是借助了河水流动的力量,人类的脚步才得以延伸。俗语说“树挪死、人挪活”,人类一路沿河走来,随处都可以安身生存,古文明的发源地都在河流两岸;但还有一个古语更是根植在每个中国人的心里——落叶归根,一个人可以离开自己的故乡,甚至可以将异乡变成家乡,但不管走得多远,都不会忘记自己的根,对于一个离家的人来说,一生都在做一件事情——寻根,血缘的根、精神的根,而河流在这离开和寻找中都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人们可以因河流而走得更远,也要依靠河流来追祖溯源,在这个过程中,河流成了人类文明、民族文化传播中最为重要的媒介。因为故土难离,所以人们不愿离开自己生长的那片土地,但为了生存,又必须要选择离开。惠州这片土地上,就有这样一群从中原迁徙而来的人——客家人。南方的客家人分布很广,粤闽赣等地都有客家人,从西晋末年开始,先后经过了五次大迁徙,或因王权变更、或因农民起义、或因少数民族的入侵,中原的汉人经过数次大规模的迁徙之后,在客乡扎根,惠州的客家人主要来自第三次大规模迁徙。
      北宋都城开封被金兵攻占后,宋高宗南渡,在临安(今杭州)称帝,建立南宋王朝。随高宗南迁的臣民达百万之众,而随着金兵奴隶制度的推行,越来越多的汉人选择了南迁,在此之前,因“八王之乱”、“安史之乱”已有过两次南迁,粤闽赣的交界处已有众多客家人定居,但随着金兵的大举南进,战火已经烧到了粤闽赣一带,元、宋在此攻守。为求安稳的生活,先前的客家人不得不再次选择了南迁,不难想象,迁徙的过程肯定是艰险的,一族老小相互扶携,有的选择山路,有的选择水路,为了生活再次背井离乡,是怎样的凄凉,东江上定是洒满了泪水和无奈。顺水而下的客家人不得不再次择地而居,大规模的迁徙,使得东江的江面上沸腾起来,东江从来没有同时摆渡过这么多人,在客家人的悲叹声中,东江水呜咽。惠州,成了客家人再次落脚的地方,在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他们一定虔诚地祈祷过,祈祷今后的日子可以安宁一些,祈祷这一江碧水可以不再将他们带离。东江水似乎听见了他们的祈祷,它无法给他们承诺,只能用自己的方式给他们一线生存的希望,而这,对于勤劳勇敢的客家人来说已经足够。
      这种迁徙的无奈已成为历史,客家人已成为惠州城的主人。如今的惠州,仍在不动声色地迎接着新一轮的迁徙,越来越多的人做了“新客家”,只是这种迁徙不再让人感到哀痛,人们怀揣着梦想而来,不是沿江而来,但却都在东江两岸扎下了根,东江水不再裹挟着客家人的泪水流淌,而是一路欢歌。
      王朝的更替总是伴随着战争,战争的最大受害者就是百姓,客家人便是在一次次的战乱中艰难地迁徙、顽强地生存,战争史成了客家人的苦难史,但也有一些人因战争而成了英雄、永垂史册,比如文天祥。文天祥在南宋亡国后,成了复国的最后一面旗帜,这位民族英雄曾在奔腾的东江两岸与元兵做最后的抗争,他一生忠肝义胆,征战南北,但惠州却留给这位英雄最痛苦的挣扎,东江见证了这一切。
      当文天祥随东江水来到惠州城之时,南宋王朝已几近灭亡,爱国的客家儿女此时也纷纷从军,随文天祥转战闽粤各地, “男执干,女甲裳,八千子弟走勤王”。文天祥站在大船上,身后是随自己征战的客家子弟,眼前还有因战乱而成群结队进行迁徙的客家人,他心痛万分,他可以预见不久的将来,南宋将彻底灭亡,他在《驻惠境》中写道:“朱凤日威垂,罗浮展衰步。北风吹蒹葭,送此齿发暮。”虽已知自己的抗战犹如垂死挣扎,但他早已视死如归。当他来到惠州城的时候,惠州知州亲自将他迎入城内,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小文天祥一岁的亲弟文璧,兄弟在这样的情境下会面,该是怎样的心境?金兵很快就兵临城下,惠州失守只是早晚的事情,没有史料记载这一次兄弟会面究竟都谈了些什么,但最后的结局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当金兵攻到惠州城下时,文璧投降了。这个誓死不降的民族英雄的亲弟弟不战而降,遭到了后人的嘲讽:“江南见说好溪山,兄也难时弟也难;可惜梅花如心事,南枝向暖北枝寒”。以文天祥的气节,怎么可以容忍自己的弟弟做出投降的事情?或许可以通过他被俘后的一首《寄惠州弟》猜测出他的心情:“五十年兄弟,一朝生死别。雁行长已矣,马足远何之?葬骨知无地,论心更有谁?亲丧君自尽,犹子是吾儿”。文天祥没有斥责,反而很理解弟弟的行为,或许文璧的投降还是他规劝的结果,或许那一次会面,文氏兄弟已经为各自的将来做好了打算,而他们也绝不仅仅是为自己,更为了族人、为了百姓,文璧投降,不仅可以保住文氏的血脉,更可让一城百姓免遭战乱的伤害。这正是这位英雄最令人钦佩的地方,他是一个理智的英雄,他知道自古忠孝难两全,他选择了忠,只能让弟弟代自己尽孝,他是一个国家的臣子,更是一个家族的长孙,他有责任让自己的家族血脉延续,他不能让整个家族因自己的忠而全部被诛杀……
      我是打心眼儿里敬佩这位民族英雄的,人的一生总要面临着许多抉择,生与死、忠与孝、得与失,每一次抉择都是在选择一个方向,而这个方向恰恰是一个人为自己所选择的路,这条路可能是通途,可能是绝路,选择之时,有多少人可以将民族大义、子孙后代置于个人利益之上?如果可以做到这一点,不管有没有在史册上留名,那么他就已经是一个英雄。选择的过程是一个痛苦挣扎的过程,这其中必定去失去一些东西,文天祥在惠州城里做了一个最痛苦的抉择,明知道是一条绝路他依然要义无反顾地走过去,但他没有让自己的兄弟、自己的族人走上这条绝路。与他同样痛苦的还有文璧,以他的才一智定知道自己的决定会遭到后人的嘲笑讥讽,他选择了生,却是苟且偷生。一个生、一个死,两条截然不同的路,却经历着同样的痛苦,两个人的痛苦换来了子孙后代的幸福,他们同样都是英雄。当文天祥离开惠州的时候应该是安心地踏上征程的,因为他知道就算有一天自己死去,文氏的血脉也不会断。
      东江是目送着这位英雄远去的,就像它在此一百多年前目送着东坡离开一样。东坡在惠州九百四十天,沿东江水而来,踏东江水而去,他多想“长作岭南人”,但一纸诏令将他贬到了更遥远的海南。苏轼的停留惠人皆知,但文天祥与惠州的渊源却鲜为人知,那滚滚的东江水带走了所有的过往。
      对于一条河流来说,水是它生命的全部,流动是它生存的状态,而它存在的意义,却在于因它的流动而带来带走的那些过往。河流从来没有将它所知道的过往拿出来炫耀,而是把它们一一沉入心底,千百年来静静地流淌着。如果我们可以静下心,将那些过往从河床深处打捞上来,一定会惊讶于河流的容量,一定会为自己的寡闻闭塞而深感羞愧。
      东江水蜿蜒向前,已经成为惠州城的一部分,不,或许应该说,惠州城成了它的一部分,它比这座城市更早地出现在岭南大地上,它是看着惠州成长的。它看着一批又一批客家人迁居于此,它看着一个又一个英雄悲壮离去,它看着一位又一位贬官失意苦痛,它看着一名又一名东征战士战死城下,它看着一队又一队东纵战士奋勇抗日,它看着一代又一代惠州儿女长大成人……还有谁比它更了解惠州?
      东江是惠州的母亲河,在没有众多横跨东江的大桥时,东江就是惠州的路,多少船只曾顺流逆流而行,波光艳影中,桨声歌声里,多少故事被传唱?溯江而上,东江发源地在江西,它一路东流,在惠州境内却折向了西,或许这正是上苍冥冥中的安排,让惠州城里有这样一条西流的河。苏轼曾吟:“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那么,惠州城内西流的东江是否可以将故事留下?苏轼还曾写过:“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惠州城内西流的东江是否也在告诉惠州这座古城要用一颗最年轻的心态去完成自己的使命,去创造更多的故事?
      窗口里的东江水一直默默地流淌着,我也依然默默地凝望着,我期望有一天能和它展开一场对话,让它亲口告诉我,那向西奔腾的江水究竟带走了些什么?究竟要告诉我们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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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荷花盛开的地方
               文/云梦遥

      西湖边有一条林荫小径,很窄,很幽静,当我无意地闯入之后,我便后悔了,我不该穿着高跟鞋,石板间缝隙里的泥土总会抓住我的鞋子不放,鞋跟发出的声响更是踩碎了小路的宁静,惊飞了树上觅食的鸟儿,我的错。赶紧脱下鞋子,光着脚板踩在青石板上,天气刚刚放晴,石板上还积着小滩小滩的雨水,当我的脚趾侵浸在雨水里,脚底与石板接触的一霎,一股凉意便直冲心头,这是属于夏日的清凉,随着脚步的移动,这点点滴滴的清凉便一点点聚集在心间,好不惬意。这是一条属于闲人的路,而我,甘愿像此刻一样做一个幸福的闲人,这种前所未有的悠闲,让人有一种时光停滞、世界静止的错觉。
      其实我是觅荷而来,这条湖边小径算是夏日的礼物,这样的小惊喜总会让人顿生满足之感,人是那么容易满足,只是我们都忘记了去体会满足的幸福,像这样夏日的雨后,一定还有很多人和我一样为这样的小幸福而欢欣雀跃。听不见自己的脚步声,忘记了自己的存在,西湖水轻轻地漾着,不远处的泗洲塔在蒸腾的水汽中若隐若现,九曲桥在湖水中扭动着腰身越来越远,鸟声越来越清脆,而我的视线却越过满湖的碧水与远处的亭台相遇,亭台深处,有我多年的眷恋,有我数年的等待。
      当我还在北方的时候,南方只存在于我的梦里,梦里的南方有无尽的绿、清澈的水、开不败的花……南方适合在梦里生长,北方的黄土却总能将人拉回现实,所以当我真的生活在这个南方小城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我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曾经有一个小小的愿望就是能到南方走一遭,看看它是否和梦境一样美好,但当所有的美好每天都呈现在自己的眼前的时候,梦便一点点苏醒,直到我几乎将梦境遗忘。在这林荫小路上,那远逝的梦一下子重新闯进我的脑海里,让我措手不及,在梦里生长了十几年的南方和眼前的南方渐渐重叠,迷醉了我的心、迷乱了我的眼、迷幻着我的耳,好在我还记得,还记得雨后新荷还在那里等着我。
      这里不叫“荷花亭”了,或者应该说,荷花亭只是这儿的一部分了,这里有了新的名字——丰渚园。但是人们还是习惯称它为荷花亭,看来花的魅力并不比人的魅力小。今天来到这里,我也更想看个究竟,看惠州有史记载的最后一名进士与花之君子在这里联姻后谱写着怎样的新曲?
      渚,小洲也。惠州西湖之碎,正因有这些小洲的分割,丰渚就是处在平湖、鳄湖、菱湖之间,这样一个四面环水的小洲,想不“丰”都难。在现在惠州人的眼中,这里因荷花而闻名,每到荷香四溢的季节,赏荷者络绎不绝,但在老惠州人的记忆里,这里却是因一座亭、一个人而引人注目。这座亭就是荷花亭的前身——江孝子亭,这个人便是晚清进士——江逢辰。
      “门无过辙知因拙,家有藏书不算贫”,十九岁的江逢辰随手写下的《纵笔》一直被早些年的惠州读书人所乐道,现在的读书人很少再因穷困而吟诵它自遣,所以也好多年没人提及这首诗。但江逢辰的另外一句诗却在近几年被无数人念起,“一自坡公谪南海,天下不敢小惠州”,越来越多的人因这句诗而记住了东坡与惠州的渊源,却不知下此论断的人,不该呀。东坡于惠州再怎么说也只是个过客,而江逢辰却是土生土长的惠州人,惠州再好也没能留住东坡,却能让江逢辰生死相依,或许这就是根吧。江逢辰在文学上的成就当然远不及东坡,但他的才华却也是年少时便显露出来的,生逢乱世,他忧天下之心也毫不逊色于坡公,“年才弱冠忧天下,潜为长沙泪满巾”。乱世中的文人多为天下苍生而哭,多为江山社稷而泣,无奈啊,多少文人在悲痛中郁郁而终,多少文人在忧愤中咯血而亡,这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的悲哀,这种悲哀却是建立在对国家的深沉的热爱的基础之上,文人总是以一颗敏感的心,同自己的国家同呼吸共命运,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之心的何止范仲淹一人?
      江逢辰是从惠州丰湖书院走出去的学子,因弹劾李鸿章而名震天下的梁鼎芬在丰湖书院讲学时曾叹“行尽江山识此才”,这个在惠州穷苦人家长大的读书人,终于在光绪十八年(1892年)中进士,官至吏部主事,虽然主事已是吏部最小的官儿,但也总算是个京官,他还深受张之洞的赏识,然而他的仕途并未因此而一片光明。他不会阿谀奉承,无视什么“潜规则”,后又“充会试弥封官,掌粤册”,这本是个肥得流油的差事,科举的独木桥上,愿意花银子另辟道路的比比皆是,但当有人抱着“三千金”来拜见他,他却将人拒之门外,在那散发着腐朽的铜臭味的官场上,江逢辰就守着自己的一方净土,甘愿清贫。他却从来不因贫而忧,内忧外患的国家才真的让他忧愤至极。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当北洋水师遭到痛击,当李鸿章在马关条约上签下名字之后,这个忧国忧民的晚清才子真的彻底失望了,他能做什么?带领水师去战倭寇吗?像邓世昌一样战死战场吗?如果可以,他一定会选择以身殉国,但他只是一介书生,他没能把一腔热血宣泄在战争中,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和刻着“中国”的土地白白地送与他人,国家顷刻间负债累累,这一不平等的条约将中华民族带向了一个灾难的深渊,列强们都想分得一杯羹,纷纷将魔爪伸向了中国……他除了心在淌血又能去挽救什么呢?忧愤,只剩下忧愤。
      文人和武将最大的不同就是武器,文人的笔不能打仗,然而笔却能伤了自己,当他们为国为民而忧的时候,那些写在纸上的笔迹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地刻在自己的心上,这时,他们是多么羡慕手拿刀枪的武将啊,至少可以把刀枪指向敌人,至少不会只让自己淌血,至少那满腔的愤怒可以通过刀枪得到发泄。江逢辰无奈地选择了大多文人所选择的一条路,“愿执犁锄耕畎亩,归去来兮白水侧”,江逢辰的这一愿望未等去实现,便传来了母亲病重的消息,他“乞假而归”,这一归,他便再也没能离开惠州。
      江逢辰是出了名的孝子,否则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江孝子亭了。一个从穷苦的农村家庭长大的孩子,最容易体会母亲的苦,一个为国家兴亡而痛心疾首的人,怎能不孝顺生养自己的母亲?古有二十四孝,在惠州也一直流传着江孝子的故事。 在母亲病重的时候,他形神俱瘁,每天从早到晚守在母亲身边,亲自煎药、喂药,母亲病逝后,他在母亲的墓旁搭了个草棚守孝,每天由家人送饭,一呆就是两年。古人守孝有三年,但到了晚清时期,很少有人真的能在父母的墓旁住上三年来守孝了。两年之后,家里人送饭都送厌了,便把饭盒挂在一条大黄狗的脖子上,让狗去送饭。一天,妻子听见有人敲门,见门口站着的他蓬头垢面,不禁扑哧一笑,江逢辰被妻子这样一笑,又在山上草棚里住了一年,直到三年,他才回到家中。然而三年的风餐露宿,使得江逢辰回家之后一病不起,没过多久就病逝了。这一年是1900年,他41岁,他中进士之后的第8年。
      我一直在想,他在山上的几年里一直在思念母亲吗?他是在尽孝道,更是不愿回到现实,现实太残酷,他那颗破碎的心承受不起。三年,风里、雨里都裹满了清政府衰败的哀曲,一遍遍地想着那丧权辱国的条约,一次次地听着雷雨闪电的悲鸣,一天天地看着长眠地下的母亲,怎样的折磨啊?从他中了进士为官到他去世不过八年的时间,假如他没有做官,他的人生绝对不会停驻在四十一年,官场中太多的悲凉和无奈摧残着他,他无法释怀,山河的破碎更让他终日郁郁寡欢,才子生不逢时,满腹的才情都已被腥风血雨所侵染。如果不是这样,那么惠州文艺史上一定会留下更多赞咏惠州的诗句,“人心好比西湖水,一波才伏一波兴。人心好似西湖塔,到底一层隔一层”,这是15岁的江逢辰写下的,留下来的《江孝通遗集》中多是他为官之前的作品,他曾把苏轼寓惠的诗追和殆尽,他“文词瑰丽,书学北魏,尤工篆隶,精绘事”,这样的才子却怎么也躲不过因爱而生的忧,心底对国对民的深深的爱使得他在劫难逃。是啊,在劫难逃,在劫难逃的又何止他一人,腥风血雨的中国,内忧外患的晚清,任人宰割的大中华,使得多少文人志士在劫难逃啊。
      人们总是把江逢辰的死归结为至孝,我却不以为然,当然他的孝道值得肯定,但终不至死。他不过是千千万万悲愤文人中的一个,谁愿意花一些时间去解读他,解读他们呢?他们不比同时代的“名人”,他们没有做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也没有领导什么翻天覆地的变革,他们只是守着自己心灵的一隅独自啜泣着。在江逢辰去世的第五年,他的友人们为他在丰渚建了江孝子亭,这一亭之念,也总算使这个惠州晚清的名士在惠州人的心中留下了些许的念想。
      当这个小洲以荷花而闻名的时候,人们几乎忘记了江逢辰,新建成的丰渚园使得人们再次想起了他,一个巨大的英石假山群里镶嵌着“二十四孝图”,当然这些都是元代以前的传说故事,江孝子不在其中,但他的故事却流传在惠州的街头巷尾,镶刻在惠州百姓的心中。直到走到假山的尽头,我才发现原来自己在“龙”身上走了一遭,那高昂的龙头翘首远方,中华巨龙也再不会任人宰割。这个占地面积比广东四大园林还要大的丰渚园,亭台楼阁一步一景,竹林假山曲径通幽,池水清澈鲤鱼戏水……我的雨后新荷呢?
      它们一池一池地拥着,亭亭玉立。池边的草丛里藏满了雨水,一不小心就打湿了双脚,而荷叶上的雨水却早已落入池中,偶有不肯滑落的雨滴顽皮地在叶子上晃来晃去,晶莹剔透,一阵清风吹过,终于还是落入了池里,打破了一池的静谧。没见到蜻蜓,却满目都是才露尖尖角的小荷,还有舒展着花瓣的荷花,粉白粉白的娇羞地开着。女人天生就是采花大盗,尤其是那些生长在室外野地里的花,更是难逃女人的眼和手,但荷不同,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将采花的手伸向它,因为谁也不想去亵渎它的美丽与清纯,那是女人最珍视的东西,谁忍亲手破坏?
      倚在池边的小榭里,看满池的新荷,清风扑面,荷香满怀,这个几经易名的小洲终于在这个园子里得到了最好的诠释,这一池池的荷花是夏日的西湖里最美的景色,也成了晚清才子的故事中最美的背景。待夏去秋来,莲蓬枯叶的景象我定不忍来看,或许我会在来时的幽静小路上远远地望着,耐心地等待着下一个荷香四溢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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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慢慢欣赏,略读了前两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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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真学习一下,到时也写点当地的行走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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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29 20:54:02 |只看该作者
大手笔,学习。
淡泊明志,宁静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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