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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罪
杭州小伊伊刚会下地重新学走路,佛山小悦悦今天凌晨死了。无论是活着的小伊伊还是死去的小悦悦,都是当世丑恶不经和芜杂不堪的明证。我在这样的世道里活着,尽管活得如一只泥穴中的蚂蚁,但依然是有罪的。这是一种洗不掉的罪。在尘雾弥漫的人间,我连一条赎罪的路径也没法找到。
小悦悦死了,几天来悬在我心空的石头,砰然落地,落在心地上。这落下来的石头疯长着,压迫我,令我更加艰于呼吸视听。一直想说点什么,又知道说什么也表达不出内心的郁结与痛苦。如果时光倒流,我愿意那些车轮从我的身体上碾过,把孩子留下。这个世界仅有孩子明亮的眼和清脆的笑能让弥天黑暗露出破绽。但千真万确,车轮碾过的是孩子,是小悦悦。我活着。这活着本身就是一种耻辱。数不清的车轮,一次又一次从我的心上碾过。我痛。我泪流不止。可还是无法赎我的罪。
昨天,我3岁多的女儿茗芝放学回家,从电视上看到了小悦悦被车碾过的惨状和随后路人的无动于衷。她也哭了。她的泪是纯净的,不像我的泪水这般浑浊。女儿说,爸爸,小妹妹真的好可怜,车车怎么要压她呢,叔叔阿姨怎么不理她呢。爸爸,我要拉住小妹妹,不让车车撞她。我要把她抱到人行道上,大声喊医生来救她。爸爸,小妹妹会醒来吧,我要送玩具给她。
我无法回答女儿的问题。女儿还不知道悦悦死了这件事。而且,我也无法给幼小的女儿描述死是什么样子,无法给女儿描述我心里的难受和挣扎是什么样子。我只希望真爱的光,能够给女儿照出一条哪怕并不宽广的人生之路。
我不想谴责那些见死不救的路人,不想谴责残忍或麻木的司机,不想谴责毒米毒油毒奶毒菜毒酒毒疫苗的制造者和经营者,也不想追问公安局长何以要蒙面拦路抢劫,林业局长何以要斥责举报林木病死的群众多管闲事,铁道局长何以将人命关天的工程包给骗子和厨子,教育局官员何以开办黄色网站,闲散人员何以要到幼儿园杀孩子,建筑路桥公司何以要建那么多未峻工就倒塌的房屋与桥梁。我还不认同看客众多是因为缺少危机教育和没有进行救助意识培育,更不认同唯利是图见义不为是民族的劣根性。
指责任何一种丑恶现象和社会怪象都是简单的,也是轻率的。如果制度是恶性的,那就无论居庙堂之高,还是处江湖之远,无论是施恶者,还是受害者,抑或暂时身处事外的看客,都是囚徒,都是带罪之身。在我居住的这个城市,我有过三次舍个人安危抓抢劫者的经历,有过数十次见死相救见难相助的事实,但是,我丝毫不认为我比那些看客高尚,也不认为我比那些抢劫者高尚。
面对幼小生命的夭折,我比任何时候都更看得清自己的带罪之身,黑暗之心。很多时候,我做出来的版面,无论翻到哪一版,真实的声音似乎都在另外一版。无力逃离,就只能置身其中,充当黑暗的帮凶乃至建构者。我惶惑不安,不是因为怕失去谋生的平台,不是怕失去这条贱命,而是无力脱罪,赎罪,无力摆脱继续衍生罪责的运命。
夜渐渐深了。泪水不知何时又在我的脸上蠕动。我这样的带罪之身,泪水也应是廉价的。我这样的软弱之人,更没有资格承受盛大的苦难。想起再次露出微笑的伊伊,想起永远不会再有微笑的悦悦,我知道谁也赦免不了我的罪。四野山峦枉自青绿,我听到一种声音开始弥漫,那是丧钟和挽歌的交响。为时代而鸣,为我个人的罪恶而鸣。
2011年10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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