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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 创] 魂断大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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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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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8-5 11:28:30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魂断大明宫

(引子:大明宫,大唐王朝的皇宫,也是世界上最大的皇宫,
英明的君王唐玄宗在这里缔造了开元盛世,可晚年,他却沉
迷于爱情和艺术,不理朝纲,至使大唐王朝没落,大明宫最
终毁于乱火。大唐王朝,在诗歌艺术上达到的高度,至今难
以被超越)
一,

当日照在空白与空白之间行走
大地上的树木结满钱币 赐予我们
嫩绿的早晨和无比安静的黄昏
等待爱情把麦子一粒粒分配完毕
洁白的羊群来到离月亮最近的地方


那一位诗人 寄来地址悠远的信
好似扣子落在废墟上的声音 他把呓语放进诗里
尽量拉开与镜子的距离 他不能忍受
空间凹陷的形状 在痛苦的掌印上
拼命抓住空气无形的外套
上升至空旷与空旷 向人世间
释放深蓝色的悲伤
而时间耗尽了自己的全部数目
只剩下人世的尘埃
把残垣断壁上的浮雕磨亮
在白昼的极限里 我的面颊
抵达岩缝里生命的胚芽
就像人间初春的花朵
在不戒严的城墙上摇曳
是谁的生离死别 在不可饶恕的梦里
传递给罪恶和仇恨的谷仓
积累成日益高大的冰川
仿佛一次痉挛中获取的能量
我像一名刑满的囚徒
返回一座宫殿永恒的地基上
纵然尘土与尘土不在石头里弥漫 干涸的河床不在手掌上裸露
那封存的时间也会变成一枚忧伤的铜币
叩响文物贩子诡秘的门 在人生的牌桌上
输光了自己的灵魂后 人世的痛苦
从洞穴内的壁画涌出 被尖锐的时针
雕刻成度数 无处不在的水
漫过生活的桌面 就像撕碎的纸屑
在无望的空气中抹掉自己
甚至用仇人的绳索勒紧自己
仿佛一次死吻释出的呼吸
把人世间如约而至的钟声击碎
这生命中涌动不息的痛苦啊
在一段生死未卜的琴声里
以紧促的高音呈现 而低音叫命运
多么广大而深远 那些劫后余生的人
他们甚至不敢抚摸额头上的痕印
哪怕一个短暂的字迹
都是一次痛不欲生的审判
不久 嗅着绝望的气息
爱情在结尾处活跃起来
从远方急促的天空到眼底迟缓的阶梯
我的脸躲不过苍穹的俯视 在黄昏延长的背影里
在疾驰到站的列车中 在闪电吻过的指尖上
我找不到长眠不醒的旅店
它早已变成了随身携带的字典
于擦肩而过的人群中 流淌如奔涌的河流
或者用凌汛来扎伤我 用大地边缘起伏的山峦封堵我
这度日如年的尘土啊 哪一部分闪耀着
坚不可摧以及生机盎然的光芒
多少次 在花朵与花朵之间
我都要抑制住心跳
与种子的细节吻合起来
去触碰饱满的乳房下汩汩的溪流
一条接一条 这生命的涌泉啊
在掌纹里清楚得发亮 我看到了死去的那部分
像身上的纽扣一样连绵不断
并以坚贞不屈的戒指敲击命运之门
如夏天的狂风暴雨
把所有不幸事件装入杯子
可是在废墟与废墟之间
我用颤抖的手 织起时间的经纬线
那是我在仅有的狂吻中听到的呻吟
于丧钟鸣响之前 以无尽的爱抚
叙述忠诚和叛逆 尊严和耻辱
我的手托不住一张张转瞬即逝的面具啊
我只能在断裂的石碑前昼夜停留
任痛苦从肋骨间穿过 在爱得无以复加的时刻
像泄地的水银一样溢出手缝
痛苦最先夺取的是文字 仿佛密谋已久
以绝美的修辞磨亮自己的尖刃后
埋伏在脍炙人口的诗句里 直到盛况空前
在节日尘埃的尽头 它突然闪现
一句接一句 一段接一段
像贴满街头巷尾的符咒
在废墟与废墟之间的那一个位置永远等候
而生命的恩宠和奇迹会在
丰衣足食的想法里迅速剥落 从累积如山的仓库
到瓷器旁雪白的象牙筷子
或者戒指上蓝色的宝石 每一个人都无法回避
时间里急骤的鼓点 在一次次离别后
它的节奏突然壮大和辽阔
如掠过旷野的尘埃 必然要达到胚芽初始的位置
达到洞穴深处快乐的火苗
无论显赫的帝王 细如草芥的平民
风雅的诗人 民间杂耍的小丑 乞丐 车夫或船长
它们都是痛苦的道具
在接连不断的演出中肝肠俱焚
于是 我来到人生熙攘的十字路口 来到广阔的生活海洋
来到盐和铁器同时融化的下午
来到子弹烧焦的空气中 仿佛悲怆的鹰隼
牵着命运的经纬线在苍空翱游
我看到了人世间倾斜的天平
看到了澎湃如潮的车站 爆炸声一天比一天迅猛
而痛苦总是在一条短促的路上奔跑
它袭来时不会按响门铃 或者
在燃尽的烟头上停留 更不会像傍晚的麻雀
在寂静的坟场吵闹不休 可是为什么
我总是看见饥饿的孩子露出整洁的眼白
看见草帽掩面的拾荒老人 看见冰冷的餐桌傍
绝望的母亲 蒙着面纱的妻子 她怀里的青苗
就是这个世界的遗物
我没有力量庇护大地上的苍生啊
上天托付给我的仅仅是一些寓言故事
它不是象征和隐喻 受困于折断的翅膀
而深秋的树叶即使在最强壮的枝头
也会被天空拒绝 我没有足够的水土
足够的洞窟 足够的深渊
来抵抗背负的情节 在末路的街头
在卖艺的广场 在死去的村子 一次次倒下后
我海洋一般的围巾不能达到受伤的甲板
而我发誓要留给生灵的
是比溪流更持久的吻 因而我不断行走
这些被盐水浸透的瓦片
夹带在仓促的纱带间
好似未曾碰过露珠的躯体 被低矮的住宅继承
这早已被心明如镜的乌鸦证实过了
一切虚妄的复活都敌不过迅速的十字架
比杀害更可怕的是没有希望
没有安葬的坟场 一个奴隶
纵然断承的是枷锁 也可以在格斗时
舔噬对手的血污 在痛苦的伤口上
找到永不枯竭的钟 而我还没有战斗过
我渴望倒在这片瓦砾上 就像被刺死的情敌
为了一朵玫瑰倒在月光中
是什么样的语言 能够把痛苦阐述得精妙绝伦
举世无双 相形之下 我的呼吸还不匀称
我的手还不对称 我的结构还不完美
在台灯昏暗的时候 我的笔尖
曾瑟瑟发抖 而桌子的那一个斜面
总是不能切入人世间悲哀的下午
在被害者的尸体之外 我模糊的面孔无法加速
当天完全黑掉 对于静穆和绚烂
我仍然知之甚少
掌握强权的人 总是把史诗和神话故事写在天幕上
让众生牢记和摹仿 叛逆者就是
这样被驯服的 纵然向着自由狂奔
我也无法抹掉脸上刺满的文字
我是一名一出生就判了刑的囚犯
在存在的彼岸
寻找复活的向日葵 从一个甲板到另一个甲板
从一个废墟到另一个废墟 从一粒尘土到另一粒尘土
脱去伤痕累累的外套 在空空的皮曩里
没有住所 没有粮仓 没有牧场
我删除了字库里一切字体
然后 赤条条的站在这里
二,
这就是那里 宫殿之上的宫殿
一把尺子中心的位置 一个帝国存放疆土的容器
在东南西北停止之前 地图上最亮的区域
全世界的船队在你的城门下汇聚
运走茶叶 瓷器和丝绸 运走你的宠幸
而在这之前 你的恩泽早已覆盖地球上最湛蓝的水域
从一个帝王最初的想法开始
大地上所有珍贵的树木都为你生长
所有峻峭的岩石都向你低头 所有的稻谷 所有的住宅
所有的集市 所有的车马 一天比一天快速

你是帝国中的帝国 生活中的生活
熙熙攘攘的街道 从你的城门一涌而出
我听见了玉石叩击的声音 空气中青铜消蚀的气息
店铺前铺满的绸缎 忙碌的小工
倚着窗口宁静的阳光 在陶器上作画
砚台内的黑汁浓淡相宜 在酒肆里
狂草的书者大醉酩酊 喧闹的街市 吆喝的小贩
官府的马车 缓缓的驼队 他们中
有伊斯兰的商旅 携来塔尖上的钻石
还有来自东瀛来自高丽的使者
他们要学习音乐 绘画 学习书法
而更重要的是 在这个艺术女神
频繁造访的台阶之上 他们必须学习诗歌

倘若不曾与那位诗人在王宫里遭遇
我迟钝的脚尖就触碰不到大地的阶梯
我就不知道 天空与深渊其实没有区别
它们之间的距离取决于
一朵花的命名方式 而一个励精图治的王朝
必定要绽放自己的全部优雅
所有的花朵都将用诗歌重新定义
多么强大而丰满的灵魂啊

你凌空的飞檐 巍峨的柱廊 拔地而起的基底
碧瓦 青砖 红窗棂 汉白玉
它们的每一个弧度都是一首诗
我要去造访那一位反弹琵琶的女子
请她告诉我 那些能工巧匠们睡眠时的姿式
我要去翠绿的村子 看他们如何从溪水里
抽出雪白的蚕丝 我要去崖壁上的洞窟
看他们如何刻画观音清澈的眼睛 她座下的莲台
围绕着天空的祥云 我要去钦定的窑场
我要去灯笼高挂的戏台 我要去麦垛唱歌的村子
我死后要同他们葬在一起
吮吸他们永不磨灭的灵气

我凝视着你空旷的遗址 一场大火要有怎样的体积
才能触碰到你 要有怎样的死者
才称得上寂静和瑰丽
对废墟最严厉的惩罚 就是让它拥有一切
而在爱与恨被付之一炬之前
我就拥有你深远的面积 我的悲恸
仍然在你无法动摇的真实里 可是
你汹涌的大气已停止了哀泣
今夜 你不要用大风撕碎天空
在荒凉的弯月里 让我抚遍你宏伟的形体
一切与之无关的细节 誓言 占有 阴谋 盛大的夜宴
华丽的面具 都将化为灰烬
我带着无法赦免的罪恶来到这里
就是要找到你黄金分割的比例

请把我送上帝国的最高审判台吧
对于那一个失明的王朝
你不要降下倾盆大雨 在最深邃的痛苦到来之前
请留下他的工匠 他的画师 他的舞者
留下那些登峰造极的诗人 一代一代
他们是同一个废墟下的亡魂啊
今夜 我将在这里死去
这个世界 有那么多痛苦来支持一个决定
你过去辉煌的一切 那无法企及的高度
在穿过墓室的甬道时 将被死者举过星辰的手
高高托起 他们把黑暗封存在自己的洞穴里
为你 这个人类黎明的容器守灵

除此之外 还有什么可以崩溃呢
战争 野心 征服 扭曲的欲望
可耻的谋杀 这些编织成真理的谎言
在变成荒原的尘埃之前
总是会在云层里疯狂燃烧
人世的痛苦总是会蜂拥而至
因为所有的一切必将荡然无存
只剩下劳动和丰收在潮涌的大地上
搭建自己谦卑的房屋
而这些高于桌面的杯子之上 就是你
一座千秋万代的宫殿

然而 这不是你的全部啊
你的诗歌 你的音乐 你的雕刻 你的舞蹈
你所使用的一切语言 就像种植在血脉里的玫瑰
每一朵都被无数的痛苦钟爱
今夜星光灿烂 我要逐字逐句的聆听
词语里传出的回响 宛若在水痕中
亲吻苍茫的大气 那些疲惫不堪的诗人
他们的爱 他们的恨 在王朝的挽钟里
早已如诉如泣 是什么样的诗句
把他们囚困在苦行僧的衣袍里
使我几乎忘记 这里还存着
比痛苦更为强大的生活 存在着
高于一切的欢乐

于是 一个安静而明媚的早晨
我逐一去拜访那些才华盖世的诗人 请他们告诉我
在汉语里 哪一个字最痛苦
哪一个音节最绚丽 那一段文字最黑暗
哪一种呼吸是悲悯的绵延 哪一种呐喊
是自由的震颤 人世间的麦子和花朵
有自己无法阻挡的节奏 当大地上的栅栏
一天比一天紧密 爱情就会
顺着羊毛手套掉落在地
而这正是我所痛的一切 从你悲伤的深处
抒发出来 请告诉我 什么时候
我将受到惩罚 什么时候
我将重新复活 就像你在语言之巅上
呼唤那些难以飞越你的神鹰

这就是那里啊 在尘埃落定的废墟上
我要给你看我空无一物的双手
我曾经爱过恨过的一切
是否能延伸到你的阶梯之上
在被空旷的大气过滤之前 是否能与你
升上星空的脚印重叠在一起 而这不仅仅是
宿命的恩宠 当人世的呼吸
在这一刻全都静默下来
我将站在你的高度上
把黎明的钟声敲响 这是断魂的钟声
也是自由的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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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8-5 13:09:45 |只看该作者
洋洋洒洒中包裹了不少信息,而关于诗人的,毫无疑问是最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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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8-5 17:52:01 |只看该作者
洋洋洒洒中包裹了不少信息,而关于诗人的,毫无疑问是最多的。[/quote]
谢谢光临,这首诗只发了一半,我觉得还是应该把它全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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