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石俱焚] 【?第十期】童年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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樨园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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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直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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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19 16:19:49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妈妈的老家坐落在那条著名的大江岸边，民国时的政权所在地，应该是在天子脚下
吧。但是，显赫的首都，没有给他的子民带来幸福安康，虚假繁华的背后，却是民不聊
生，怨声载道，勾画出的是饿殍遍野，满目凄凉的残画。那时的南京，正传染着大清朝
的历史厄运，首都正笼罩着战争的恐怖，岌岌可危。
我姥姥姥爷去世的早，本来殷实的家庭，塌陷了。妈妈和唯一的妹妹沦为孤儿相依
为命，艰难度日。很难想象她们是怎样谋生活的。那一天，石头城上空传来漫天价苍蝇
般哼叫的轰鸣声，成群的鬼子飞机狂轰滥炸，妈妈她们在下关的家被无情的毁灭了，妈
妈和小姨默默悲伤的眼泪，洗不去孤立无助的悲惨命运，她们随无能的政权走上了逃亡
重庆的路程。造化弄人，难民潮冲散了苦难的姐妹俩，妈妈开始了颠沛流离、孤独无援
、难以预料的童年之路。我真不知道妈妈是怎样活过来的。但我知道妈妈是个非常坚强
的人，她的顽强铸就了生存的信念。
爸爸的老家在三大河流的淮河岸畔，一座与安徽搭界的大镇子（解放后成了县城）
。我爷爷在码头谋生，武艺高强，豪迈仗义，远近闻名，家道也还不算太差。只惜英年
早逝，留下奶奶和父亲三兄弟。虽然老家有句俗语说得好：有钱难买息县坡，一半干饭
一半馍。但是水旱蝗汤肆掠，民不聊生，生活难有着落。大伯为生计所迫，离家远走，
独自谋生去了。奶奶痛苦的带着父亲和三叔四处乞讨，饱受欺凌，艰辛的熬着日子。一
个凄惨的黄昏，爸爸让富人家的狗咬了，腿上被恶狗咬的鲜血直流，不仅没有得到同情
，反而遭到无情的恶斥。从此父亲不再乞讨，不顾童年的瘦弱，宁愿去打长工，也不再
受这窝囊气。无奈天下乌鸦一般黑，挨打受骂的日子再一次让父亲觉起，生性刚烈的他
，痛别了母亲和弟弟，踏上了离乡之路，去寻找自己的理想。
在荷香四溢，骄阳正炽的时候，我拥有了自己的生辰，肖蛇，占位双子座。爸爸妈
妈因为我的到来，满怀喜悦，把爱一股脑的都给了我。爸爸工作非常忙，经常几天不回
家。他是老革命，坚守着一个信念，赤诚的忠于党，不管工作有多累，从来没有怨言。
妈妈为了支持爸爸的工作，辞去了家属委员会的工作，敢当全职太太，相夫教子。
我迈开了人生的第一步，满地蹒跚的乱跑。那天妈妈在院子里洗衣裳，看见妈妈一
起一伏有节奏的浆洗衣服，觉得很好玩，直奔而去，谁知摔了个满地红，鼻子嘴里都来
血。可把妈妈吓坏了，她没有呼喊求援，抱起我疯了似的冲向医院，简直像田径运动员
争夺第一名。医院的检查结果让人震惊，我的鼻梁骨跌折了。
童年的我体弱多病，让妈妈操透了心。妈妈很秀丽，个子不算高。在求医问药的
事上，但凡有些儿名气的医生，不论路途多远，都让她逐个点了名。我的病难有起色，
中西医的药吃了很多，但依然皮包骨头。有一天，家里的熟人送了两斤干荔枝给奶奶吃
。我看见了，吵着要吃。爸爸和妈妈很孝敬奶奶，一直小心的侍奉着她老人家。妈妈谨
慎的和奶奶商量，说孩子病成这样了，想吃荔枝，是不是先让给您的孙子吃，以后买了
再孝敬您。获得奶奶的同意，妈妈开始剥荔枝给我吃。我越吃越馋，妈妈看着我贪吃的
像，心里酸楚的想，这孩子不知还活得了不，看着我缺神少气病歪歪的小样，眼泪啪啪
的往下掉。妈妈不忍心拒绝我的贪嘴，我恁是把两斤干荔枝给报销了。吉人自有天相，
吃了干荔枝后，我的病竟然不药而愈，慢慢恢复了元气。原来歪打正着，这荔枝是大补
元气的佳品。我久病虚弱，元气大损，吸收功能差，所以难奏药效。经过这荔枝的恶补
，意外的捡回了一条小命。
我上学了，正赶上三年自然灾害，到处闹粮荒。我一天天长大，饭量逐渐增加。那
时的粮食是凭粮油证定量供应的。因为定量低，粮食不够吃。如果要补充粮食就得靠粮
票购买，而且按规定每次都得限量供应。爸爸在离家一百多华里横跨两个县的单位上班
，工作极度紧张，没办法照顾家里的生活。妈妈每天都是尽量让我吃饱，自己却是半饱
度日。尽管这样，仍是无法填空。妈妈思来想去，决定到爸爸单位去求援。当时的交通
真是落后，很难找到汽车。妈妈硬是靠着两条腿奔了一天的路，艰难的走到了爸爸的单
位。爸爸是个大公无私的人，很讲原则，他没法解决家里的粮荒问题。爸爸有位几十年
的老朋友，管后勤工作。他悄悄的塞给妈妈几十斤全国粮票，再找了辆顺风车，把妈妈
送回来，暂时缓解了粮食之急。唉，至今想起来，心中回旋起的总是“世上只有妈妈好
”的旋律。
十三岁那年，文化大革命风起云涌，席卷全国。就在这个时候，爸爸为了抢在年底
前落实好单位的燃油储备量，组织工人加班加点，抢修储油罐。因为他知道，如果年
底前不把燃油拖回来，就要被冻结计划指标，给来年的生产造成巨大的麻烦，这恰恰体
现出计划经济的弊端。不幸的是，在那个黑色的星期天，爸爸放弃休息，到工地上检查
抢修进度，登上了高高的油罐。油罐是经过反复清洗的，以保证焊接维修时的安全。没
曾想爸爸刚一探头就发现有异常，迅速后退，随之大叫了一声“有危险”。原来残留在
油罐里的燃油气体还是有一定的浓度，不幸被引爆了。一声巨响，爸爸被急剧膨胀的气
体给掀起老高，头上的八角帽让气浪冲出几十米远，人也被重重的抛落在十几米外的地
方，整张脸被烈焰烧的认不出形了，生命高度垂危。
单位的党政领导迅速组织了紧急抢救，决定不惜代价，请来了大医院最好的外科医
生，一定要挽救爸爸的生命。爸爸的生命力很顽强，经过医生奋力抢救，奇迹般的度过
了二十四小时危险期，没有向他敬仰的马克思报到。但是，他的右肩关节严重脱位，右
大腿股骨头骨折，还有脑震荡。一位如此对党的事业忠心耿耿的老共产党员，在他的病
床上方，竟然被贴上了大字报，说他是刘少奇的党，要打倒他这个走此本主义道路的当
权派。我也被打成了黑五类子女，几乎要被赶出学校。
我白天读书，晚上回家做了作业后，还要帮爸爸写历史材料和检查。一年后，爸爸
凭着坚强的信念和顽强的毅力，能下地活动了。然而造反派们仍然不放过爸爸，勒令爸
爸去戴高帽挂牌示众。爸爸的腿还是僵直的，不能弯曲，无法行走。每天早上，我用
瘦弱的肩背，艰难的驮着爸爸走两里多路，到单位食堂去示众。放学了，再背着痛苦的
爸爸回家。
这些磨难都屈服不了爸爸，也屈服不了我。可是更大的打击还在等待着我。学校的
造反派和工宣队组织我们黑五类子女办学习班，让我们逐一表态与爸爸妈妈划清界限，
要反戈一击。如果不服，就要到黑板前反省。同学们纷纷表态，要和爸爸妈妈决裂。我
一直到最后都没有发言表态，他们视我为顽固分子。造反派的同学质问我为什么不表态
，我回答说，毛主席教导我们：如果使自己站在人民的对立面去了，就是使自己站到敌
人的立场上去了（原话记不太清了，意思大概如此）；我爸爸的问题还没有定性，如果
以后划成人民内部矛盾，我岂不是站到敌人的立场上去了吗？！。工宣队和校方领导面
面相觑，低声讨论了一会宣布说，父母还没有定案的，暂时不要表态了。此刻，我热血
沸腾，在心里欢呼，我用理智战胜了扭曲。
我终于走过了童年的路。在四个面向（面向农村、面向工厂、面向部队、面向边疆）
的高潮中，我被分配到工厂，奔上了年青的前程，迎来了改革开放的春天。妈妈的真爱，
爸爸的精神，永远给我前行的力量！

在父亲节的今天，我饱含着热泪，写就了这篇童年的路。我虔诚地将此篇敬献给我最
亲的亲人，我的父亲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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