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注册时间
- 2009-7-31
- 最后登录
- 2015-5-29
- 阅读权限
- 0
- 积分
- 109
- UID
- 23022
- 精华
- 0
- 帖子
- 109
- 在线时间
- 8 小时
- 石子
- 2 颗
- 帖子
- 109
- 在线时间
- 8 小时
|
一
阅读微紫《女性书(25首)》的伊始,我确切地感觉到自己的焦虑,曾一度将其作品草率地定义为意识形态的束缚与父权统治的结果,从而忽略其在文本中以自我“暴露”的书写形式以求实现人的精神、情感等自由的一种诉求与追求。无疑,微紫所独有的生命经验绝非我的经验,但在这一个月断断续续的阅读过程中,我曾有的焦虑已逐渐消退,感觉是愈加的了解她以及了解那个特殊的,只属于女性的世界,我仿佛见证着她的存在并聆听她潜意识里发出的声音,而寻回文本中那个女性的声音,成了我阅读此《女性书》的重要方向。
“我是写作者,所写即我本身,我的身体及我的经验由我叙述。”相信没有哪种声音及此真诚。《女性书》中的“我”在该文本中虽不是唯一的角色与人称,但如自白的书写似将诗人的生活经历与个人情感真实性包含其中,是深具直接自传性质的一种叙述方式,俨然自传体的视角。
一个人要在什么的情境下才会裸露自己、坦承心中所想的一切?只有黑夜,在似是而非的梦幻中,微紫与其他女诗人一样,都在寻找一种适合进入的有效语境。即便是标明的真正的自传,从某种意义上说都是虚构的产物。《女性书》之《黑暗来临之前》中的“以一场梦来代替一次腐朽”;之《爱情是我唯一的华服》中的“我要在梦里生……”诗人以梦开始,并以梦作结。“梦”此意象表述为一种虚构的描写,微紫藉此暗示她的叙述中真实与虚构并存。如果“毫无顾忌地任意发泄、放纵狭隘的个性”等是一种强烈自白的表现,那么《女性书》的叙述中虚构的存在,则意味着自白式的文本表征的去除,它起有一种掩盖真实、将浓烈的感性提升到理性层面的作用;而文本中“我”、“你”、“他”、“她”、“我们”等人称大量的混用,亦表明了微紫在思维方式上对自我的发现和对自我的找寻永恒的一致性不再持有,其文本呈现出双重或多重性,由此表明微紫所发出的强烈、尖锐的寻求自我认同的「表面的声音」下实隐匿着沉默且深层的「真正的声音」。
二
《女性书(25首)》是微紫从她在不同时间的创作中撷取其中的一部份诗歌所组成,它不具备主题的单一性,从而它的声音也显得不定、多变。如《乳房》写道:“它是女人:是上帝的识辩物/兼具世界全部形而上与形而下的奥义”彰显着母性的崇拜及表达出打破“男性中心论”的思想;《我的爱欲是一包花籽》中的“风从海的远处生成,涌来/起伏着波涛,亲爱的。。。。。。我被波涛挟迫”、《深海里有一个漩涡》中的“亲爱的,女人们的欲望并无不同/只是它幽闭,像深海里的贝”等大胆的将女性真实情欲与隐秘的性体验表现出来;《乳房》中的“它遭受:爱,羞耻,失落,愤懑,悲痛,绝望。。。。。。/它聚起内在的血,乳汁,经脉。。。。。。歇斯底里”、《她叫经》中的“你的另一端,系在子宫的悬崖壁上/——忍受疼痛,是唯一的救赎之路”这些是男性永远不能感受的苦难与经验;《醒来》中的“它也是凝绿的,并积聚水流与力量/使那些痛苦蓄藏着的叶子从体内涌泻出来”则体现出一种原始的生命冲动。“她只能在文字里/放任长成一株植物”是通过文字书写的影像映照自我的存在。。。。。。
每一首或一组诗中必有其叙述脉络可寻,而看似碎片一般的文本组合---《女性书(25首)》也不会例外。自我只要存在,那么自我认同的过程将是永动不居的,以彻底的文本细读为基础探讨女性的自我建构与认同,或许更靠拢于文本中那个沉默且深层的「真正的声音」。
三
在一个男性和女性共处的社会文化中,女性自我的性别建构是一种角色的认同,也是女性自我身份与价值的认取。作为个体,当本能地进行“我是谁?”的本体性追问,“我忽然惊觉我自己:/我的存在──身体”(《醒来》),微紫在追问的同时实现了对身体的认同,通过女性独特的性别经验,将自我的身体彻底敞开,展示并炫耀。作为身体的某个器官──乳房,在物质实体的层面,它勾勒出身体的轮廓,有着性别识辩的作用,且兼具哺育与喂养的功能,而在精神层面上,它是母亲身份的象征上,精神最终归属;作为女性独特的生命现象──月事,从“带着红色的疼痛之河来”,微紫感受到了“──忍受疼痛,是唯一的救赎之路”“我的激情只能是封闭在身体里的漩涡/经,你是我痛苦的经”(《她叫经》);作为女性的性交体验,微紫如此描述“火蛇在身体内部和皮肤表层窜动/啊,我无法忍受,我需要一个陶罐/用于坍裂,爆破,用于盛放远古那瞬间绽放的星星”(《我的爱欲是一包花籽》);作为女性真实情感的欲望,或“女人们的欲望并无不同/只是它幽闭,像深海里的贝”“她的翕合,多么自由!放荡是一个美好的词!”(《我的爱欲是一包花籽》),甚至是“哦,它来了,那湿地的鸥/它尖叫,引领海潮的到来/天空低矮地压抑着”。。。。。。微紫──“我”通过对身体轮廓、欲望与特性等的觉知体验自我,进行女性自我的性别建构,如此的建构正是女性自我的主体建构过程中进行“我是谁?”的本体性追问的一个有效答案。而关乎女性自我的性别与主体两方面的建构在该文本中呈现交织互渗的状态。
如果说男/女的二元对立是所有阶序式二元对立的原型,那么男性就是占有主导地位的,而女性则像植物一般的被动,这种传统的等级秩序及模式已根植在人们的思想中。通过《女性书(25首)》的书写,微紫将社会硬派角色对女性在身体与精神上受到的奴役与压抑及伤害展露出来:“它是被奴役的,它已无法清晰说出/自己来到世间的最初愿望/它藏起了刀、剪穿过的记忆/而这声音,噬咬,切割/时而在暗夜里再次铮铮响起”(《乳房》)。女性现实生存境遇,微紫是这样描述的:“组成一个女人的/是她脚下的土壤与腐殖质/她是被囚的植株原地不动/却随晚风行程万里”“这世界──阳光里有刺/蜜里有毒/──女人生于斯”(《女人生于斯》)。通过女性的生理现象道出了女性内在的悲哀:“她暗暗潜流/记载、感应我草木身上遭受的每一丝霜打/收容原野上卷过的每一次风暴”、“有这样的时刻:/爱和文字都不能解救/沉陷,沉陷,在向黑暗之门的坠落途中”、“经,我救不了你/我的头颅飞翔/而身体多么失败”(《她叫经》),展示出女性沉痛的生命经验。。。。。。
女性对于社会和历史强加给自身的预设与性别期待,是该盲从还是对自我的主体性积极地进行建构?这个是等同于“我为什么存在?”的本体性追问的一种内心拷问。“她只能在文字里/放任长成一株植物/或可能被允许──/在树冠里安插一只试探的小鸟”(《特性》)。“文字”在紫微诗中象征着一个虚拟的自我空间,“我”于此保有自身的个体性与自主性,这是一个自由的心灵世界,而“我”──女性自我的主体得以建构;“破衣裳让她更加陡立自尊/她泄露了身体,增加了羞耻/从世界手里收回全部的陈述与叙说”(《不要试图诠解一个女人》),诗中“陈述与叙说”所指的是文字建构,书写在紫微眼里已成为女性可以抵抗阶序象征的一个场域,“身体”在其文本中已成为权力与话语的焦点,也是其藉由话语的述说进行着主体的建构。海德格说「语言是存在之家」,当她通过身体获得了自我言说(书写)的自由时,微紫──“我”因此得以存在。
在微紫通过身体去建构自我主体的同时或之前,相信她已然了解权力控制主体的另一个场域是性与性爱,可让我讶异的是:就在这样的一个场域里,紫微并未在自我性别主体得以确立后进行彻底的对抗与颠覆,而是以一种“驯服”的姿态呈现:“你要记着我最后的乞求,看在欢乐的份上/赐我最后的尊严”(《黑暗来临之前》),“要一种宽容的热量──要你说出:/没有罪!这三个字就成了新生命,成了天空”(《堪比这一天最辽远最寂静最蓝的那一刻》),“亲爱的,深海里有一个漩涡/奔突,煎熬,激奋,在水草中搜寻道路/唤你,要你的手指/把它唤出来。”(《深海里有一个漩涡》),“她向他乞求:/不要像智者那样对我发话/我害怕真理黑色岩石一般的压力”(《我害怕真理黑色岩石一般的压力》)。如果以上诗句可以理解为女性天生容易屈从,对于男性在性上的征服女性是享受并认为理所当然的,那么一开始紫微所作自我的建构与认同难道只是一种自相矛盾的呈现?这不由得让读者仔细思考起「女性」这个概念,并在此文本中求取印证。
女性,并不抽象地独立于社会关系之外。“组成一个女人的/是她脚下的土壤和腐殖质/她是被囚的植株原地不动/却随晚风行程万里”(《女人生于斯》)。女人,在特定的历史与社会中如物质一般的存在,而这种存在是现实处境对其情感及所有意识等的总合。“人类自己创造了两性/而未曾创造答案/上帝也决定,永不参与”(《两性》),男人与女人的关系是人与人之间最自然的一种关系,这种关系是人类生存的必然存在,这种存在于现实处境中并不能省略涂抹的,试图摆脱或彻底颠覆这一种存在无疑是荒谬的。当意识到不能消除如此两性差异时,能否增加与追求这种差异,以“驯服”这样一种创造性的姿态去接受并消解等级森严的男女二元对立?这个疑问与“我将成为谁?”的本质性追问如出一辙。
“鸟”是《女性书(25首)》中多次出现的意象,在文本中以一种爱的形式呈现,它象征自由与飞翔。现实的爱是什么?“爱是被圈养的/因可爱而自由,是一种假象”(《我害怕真理黑色岩石一般的压力》);“爱,是被创造的/高于你我”(《你与我对等》);“是的,“爱,令人敬畏!”/在它面前,我们都低下头来”(《上升》);“爱在身体之外,早于我而存在”(《献给爱》);“在这艰难而坚硬的世界上/爱情我身上唯一的华服”(《爱情是我唯一的华服》)。以上这些可以看作微紫爱情观的表现:两性之爱或不是生命全部,但担当着自我的独立性与完整性,因爱的投入,予以男女两性特征的尊重,理解两性存在的差异与距离并不等同对立,女性权力的争取与获得并不是“床上”的拼死争斗,而是在“精神”这样一个开阔的空间飞翔。我,是女性,因爱与“你”平等及相互尊重,而人与人之间的关联重新得以建构,建构着一种“和而不同”的新型的两性关系。这,是微紫潜意识里发出的真正声音,也是《女性书(25首)》此文本的重要价值取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