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苎 麻 情
斗转星移,沦海桑田,时光带走了我无数的记忆碎片。然而,妻的嫁妆一块苎麻布料,却穿越时空的隧道,淌过记忆的河流,一直萦绕在我的心中。
记得经媒人介绍,认识妻之后,不久便上门拜见妻的家人。那年,见到妻的老祖母。老人家对我说,她用了多几年时间断断续续“接麻”,织好一件苎麻蚊帐布料,是专门给妻做嫁妆的。
如果说这件苎麻蚊帐布料出于平常人家的嫁妆,倒也没有多少值得纪念的意义。由于这是一块出于特殊家庭、特殊环境、特殊条件下的布料,因而也就有着特殊意义了。
话还得从妻当年的特殊家庭说起。妻的父亲有两房老婆,我的岳母是二房。妻出生后只有2岁多,岳母就改嫁走了。不久,岳父病逝。年幼的妻没爹没娘,成为客家人说的“无娘鸡”。村里人见到妻便感叹道:“无娘鸡,路边食谷路边啼”。在那吃糠咽菜的年代,老祖母含辛如苦把一个幼儿抚养成人。眼看着宝贝孙女一天天长大,老祖母心里早早就盘算着准备嫁妆。
在那物质相当贫乏的年代,能有什么嫁妆呢?老祖母想到了送一顶苎麻蚊帐。为此,老人家在自已开垦的土地上,种植苎麻。整地、下种、浇水、施肥、除草;收获、剥麻、浸麻、晒麻;直到手工“接麻”,手工织布。倾注着老祖母如此多心血的一顶苎麻蚊帐,谁能不为之动情呢?
妻的这块嫁妆布料,后来转送给了岳母。岳母把布料制成蚊帐,用了好几年。后来,机织透气性能较好的棉线蚊帐上市,岳母把这顶苎麻蚊帐换了。她把苎麻蚊帐洗干净,叠放整齐,精心保管至今。
35年!岳母为什么会如此精心保管这顶蚊帐?说来也有一段故事。
岳母出生后48天就卖给我的岳父作童养媳。也就是说,我的岳母是在老祖母的襁褓中长大的。老祖母的养育之恩,对我的岳母而言,是胜过生身父母的。或许是从小到大培养而成的养育之情吧,岳母对老祖母的深情也流淌于这顶苎麻蚊帐之中。35年间,岳母家两次拆房建房,又遭遇几次浸到半壁的大洪水,一般的破旧衣物都丢失了,唯有这顶蚊帐随身而带,精心保管至今。我问岳母,何故如此钟情这顶蚊帐?她回答说:“我带着这顶蚊帐,就好象带着阿婆(祖母),又好象带着妹仔(我妻)。”这朴实无华的语言,让我震撼!让我惊诧!
有一种情,血浓于水不离不弃,那就是亲情;有一种爱,无私给予不求回报,那就是母爱。老祖母融进那顶苎麻蚊帐里的情,岳母寄托在那顶苎麻蚊帐里的意,宛如泰山般竖立在我和妻的心中。这情意啊,给了我们春的翠绿,夏的热烈,秋的浓郁,冬的淑雅。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老祖母啊!老岳母啊!你对孙女、女儿的深情厚意,我们难以回报。唯一能够做到的,那就是让我们的灵魂被思念包围,让思念在老祖母的坟头上空飘荡;让思念在老岳母的身边常年萦绕!
2010-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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