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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把異鄉住成了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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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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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0-7 08:34:27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当年, 我得以一个机会, 把户籍迁入惠州, 农转非, 那年代是一种多么诱人的概念! 回去原籍办完一切手续, 第二天就要回城了, 心里一直是没心没肺地乐着. 妈妈烧了一顿美味的晚餐, 可是爸爸一口也没咽, 他举筷的手颤抖了几下: 儿子, 要记得回来啊! 说完推开饭碗哽咽着离席, 走出屋外. 他心里难过, 他怕儿子飞远了, 把异乡住成故乡啊!
   爸爸出生在马来西亚, 八岁那年, 具体不解什么原因, 爷爷把他送回了老家, 当时爸爸年少无知, 还以为是一段愉快的旅程, 殊不知却是一次没有回头的行程! 四十年后, 有了我们兄弟三个的爸爸, 再回去出生地不是他最大的心愿, 回去出生地再看上一眼是他最大的心愿! 我有位表兄, 问我的三姑: 妈妈你最想去哪里玩? 我带你去. 我的三姑说: 儿子, 我只想回中国去看我的弟弟! 我的表兄想了想, 妈妈回去, 只能姐弟两人相见, 假如能让舅舅出来, 其它姐妹兄弟也可一同相见, 我也想见见从未见面的舅舅啊! 于是, 爸爸终于在离开出生地四十载后, 回去了一趟. 回到二伯姆家, 他面对他敬重的二哥遗像, 泪雨滂沱: 回家, 我为什么要等待漫长的四十年啊! 一句话, 周围的亲戚无不动容, 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我族伯辈大都在年轻时飘洋过海, 离乡背井讨生活. 听老人说起, 某某头天还在田块里使唤着水牛耙田, 第二天就穿上草鞋离开家门了. 最记得, 某年, 堂伯年老返乡祭祖, 当踏入乡土的那一刻, 他脱去皮鞋赤脚走过田埂, 匍伏在老屋前的水圳掬起一握清流洗涤满面泪流, 再挥手时只带走一把故乡的蒲扇. 其实心里两难谁人知?
   当我也走上奔赴异乡的路上时, 我不是简单地重复老一辈人走过的路, 无论是观念和意识都不能等同. 正因为老家的偏僻和落后, 我必须走出去, 在异乡的热土上洒下我的汗水和付出努力, 实现父辈的愿望, 跟随时代的步伐, 谋求过上更好一些的生活. 后来在异乡安了家, 本希望可以让爸爸安度晚年共享天伦. 但爸爸生活得不开心, 执意要回去乡下的老屋, 他说老屋那儿有他的魂, 也只有那儿才有过日子的滋味. 爸爸说辛辛苦苦建成的偌大一间屋舍就这样空荡着, 想想都心疼. 爸爸还说逢年过节的, 他要给祖先们上几炷清香. 爸爸还得意地说: 你看虎伯退休了, 还不是在梅城呆不下, 自己跑回老家来种桂花树; 还有颂伯在香港老是这里痛那里痛的, 一回到老家就精神得不得了, 种的青菜自己吃不完还送人啦. 老家好得很啦!……爸爸迫不及待地背着我们自已跑去买火车票, 妈妈说一入火车站爸爸脸上便有了笑容, 说的话儿也特多. 爸爸透过火车玻璃窗挥舞的告别手势铿锵有力, 洒脱从容, 露出顽童一般的笑脸, 把思念和担忧留给了我们.
   儿子问爷爷在老家不会寂寞吗? 暑假也要回老家! 在电话上讲给爸爸听, 耳朵有朗朗的笑声传来, 听得出那笑声是发自内心的, 没有过滤的. 爸爸还说, 你们去干自个儿的事情, 老头子不用记挂, 老家就是好, 水甜茶香, 吃得饱睡得足行得轻松, 上家下家转悠悠, 笑口常开好过日, 晨早游走阡陌洗洗肺, 静夜蛙鸣伴觉到天明. 村里头的大榕树仍然枝叶茂盛, 左邻右舍的俏皮玩笑就是不伤和气, 总之就是千百般好. 完了没忘再给我一个幽默: 儿子你给我买的那个不沾锅胆的电饭煲好使, 随便一抺就干净, 省事儿.
   什么时候烦心了, 也就回一趟老家来吧! 爸爸最后送了一句话给我.
   白天, 我把自己的精彩刻写在异乡的某一处, 繁星点点的晚上, 我在日记本上不断地描绘着一轮明月, 是映照在老家那条蜿蜒青山脚下潺潺唱着歌谣的小溪上的明月, 我的思绪却跑了出来, 透过窗棂, 沿着家乡那条熟悉的羊肠小道, 那条童年赤脚走过的乡间阡陌……水流水逝, 花开花谢, 岁月是无法冲淡涂鸦在老屋墙壁上的稚语, 异乡纵使日日灯红酒绿夜夜莺歌燕舞, 终究疲惫会有来时, 那一刻, 乡下老家那一灯如豆的思念才是内心最温柔最体贴的一隅. 何日归家洗客袍? 在异乡我把梦留给了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