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 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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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31 22:21:31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传承

      晚上八时一过，一天来门庭若市的生意算是清静下来，这时候的老邹便坐在饮食店的吧台里，一边清点着钞票，一边呦喝着学徒吴四招呼零零星星的食客。也是这一时段，吴四才有机会掌勺。
   说是掌勺，其实也是非常简单的流水作业，右手拿着特制的长竹筷，夹起河粉，往左手里的竹篾编成的漏勺一放，汆入左边的滚水锅，麻利地抖几抖，捞起，扣放在海碗里，再洒上一小撮葱花，右手拿起大汤勺在中间的汤锅中盛起香浓的老火汤淋上，然后在右边的肉锅里迅速挑出两块卤猪脚，一碗远近闻名的“明记猪脚粉”就这样新鲜出炉了。吴四的动作虽然没有老邹那样一气呵成，倒也显得有条不紊。
   当最后一个客人埋单走后，老邹便说，阿四，你先走吧。阿四揉揉手，扩扩胸，说，师傅您忙，那我走了。
   这么多年来，老邹总是让伙计先下班，然后把店门拉下一半，一个人又在厨房里忙碌起来，无非就是当天的善后以及第二天的准备工作。
   老邹忙完后，拉下卷闸门，上好锁。这时，隔壁杂货店的老谭打招呼说，老邹，天天这么晚，不叫阿四他们留下来陪你？
   老邹呵呵笑，还是让他们这些年轻人先下班吧，如果天天这么晚下班，还能留得住他们？
   老谭却笑了，这倒是个理。不过，谁不知道你老邹猪脚粉的汤底与卤水是秘制的，你这还不是故意支开他们？
   老邹得意地笑了，没有秘方，我老邹的猪脚粉能十多年长盛不衰？
   老谭话题一转，说，我老表在南门大街的档口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老邹说，我再三思量，还是不搬了。
   老谭说，你这里毕竟太窄了，人家说吃一碗老邹的猪脚粉，还要排队，有时还吃不上。那里比这里足足大一倍，搬过去，生意可以翻一番呀。
   老邹说，我说老谭呀，你没做这一行你不了解，大伙吃东西还不是图个热闹，正因为排队大家才吃得欢呢，搬到那里去，弄不好，风水一转，生意不好怎么办？
   老谭促不成这笔交易，叹了一口气，悻悻地说，说的也有道理。
   老邹的饮食店没有搬，生意依然红红火火。但生意好终归惹人妒忌，不知是谁传出来，说老邹的猪脚粉之所以味道香浓独特，是老邹把顾客吃剩的骨头暗地里回炉熬汤作汤底。
   这个远近闻名的“老字号”真的这么缺德？人们半信半疑。但说的人似乎也有榜有眼，为什么别家的店骨头是往外倒的，而他“明记”却往厨房里收？为什么每晚关门前他老谭总是要一个人独自在里面呆上一两个时辰？
   经这么一说，这事情还真是有点蹊跷。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明记猪脚粉”的生意便一落千丈，没多久便关门大吉了。
   关门后，老邹先后做出了两个重要的决定，一是便把店面低价转让给了徒弟吴四。之后，又与老谭断绝了关系。这事老邹不仁在先，老邹不便明说，但老邹不明说，大家心里头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老邹私底下查问了几个熟人，顺藤摸瓜，传言竟来自老谭。
   再说吴四，他接手后立即请人把厨房打通，改造成开放式的厨房，让光临的食客一览无余。这个重树食客信心的举措果然行之有效，加之“明记”毕竟是老字号，而之前也仅仅是传言并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经过短时间调整，生意竟也逐渐恢复过来。更重要的是，吴四做出来的猪脚粉还是保留了原来的味道，而且一点都不比老邹逊色。
   没多久，吴四便租下南门大街老谭表亲的档口，把“明记”搬了过去，并更名为“新明记”，还是开放式的厨房，吃下来的骨头还刻意当场往外倒，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对比于老邹那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二年的春天，正当吴四在店里忙得不亦乐乎时，老邹的儿子急匆匆来到店里，说是父亲病危，突然想吃“新明记”的猪脚粉，并想见见吴四。
   吴四便带着猪脚粉，跟着老邹的儿子来到老邹家。老邹见到猪脚粉，呆滞的眼睛突然发亮，竟然能翻起身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吴四感慨万分，这是老邹第一次吃他的猪脚粉。
   吃完猪脚粉，老邹示意其他人出去，只留吴四一人在房间里。老邹说，当年揭我老底的人，我一开始以为是老谭，昨天老谭告诉我，实际上他是听你说的，但是，这件事我不怪你！我一直不明白的是，你一接手，又怎能做出地道的“明记”猪脚粉呢？
   看见吴四犹豫着，老邹又说，你放心吧，我会保守这个秘密！
   吴四说，既然这样，我就告诉师傅吧，当时我把你的卤汁留了下来，还有，那锅让人作呕的汤底，也一起留下来当了汤母……
说完，吴四便告辞了。吴四一回到“新明记”，就传来了老邹病逝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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