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小鱼的理想 于 2014-10-5 14:28 编辑
在对荣格与分析心理学的相关课程进行学习后,我对原型及原型意象有了较为深入的认识与理解。荣格认为,“人生中有多少典型情境,就有多少原型”,他强调,原型,从其本质上来说,完全属于无意识的存在,我们是无从认识它的,但是原型仍然可以通过原型意象来表现无意识的意义。我尝试着从分析心理学的角度,以我创作于2010年的诗歌《假如我在黑夜中裸奔》为素材,谈谈诗歌中的“原型意象”及其意义。
假如我在黑夜裸奔假如我在黑夜裸奔 天空一定是下着倾盆大雨 雨水渗入我挤满脂肪的肉体 腐蚀我贪婪的灵魂
我需要从里到外枯萎 把骨髓和血液抽干 让肮脏的器官糜烂 再让自己在雨水中虚脱
我奢望还能在黎明中苏醒 从外到里都是新生的 每一寸皮肤都是光明的 每一个器官都是豁亮的 任凭阳光穿透我的心脏 没有污秽和功利,纯净而安宁
我渴望这样的黑夜, 我渴望这样的一场大雨 假如你无意中看到我在裸奔 请不要惊讶,不要去阻止 这只是一个觉醒的信徒在向上帝赎罪
创作这首诗歌的时候,我读大三,在学校算是“风云人物”,同时担任了几个学生社团组织的负责人,还忙于参加各种竞赛,每天处在非常忙碌的状态。当时的我,头顶着各种奖学金、优秀学生的荣誉光环,属于领导老师前面的“红人”,同学眼中羡慕或嫉妒的对象,但是我发现,自己其实过得很压抑,有一种心力憔悴的感觉。于是我开始思索,为什么我会处于这样的一种状态,什么样的“我”才是我真正想做的一个“我”。在这种灵感的推动下,我几乎一气呵成的完成了这首诗歌的创作。创作完这首诗歌的时候,我感觉到内心非常安宁,有一种心灵得以慰藉的感觉,与此同时也为自己在诗歌中的表达感到愕然,为什么我会想到裸奔,而且是在黑夜里,这首诗歌里似乎存在着一些自我矛盾的地方,但当时的我也很难去解释为什么如此表达。事实上,灵感的背后,其实也就包含着一些无意识层面的内容了,这也即是当时的我难以用意识层面去解释的原因。而在学习了分析心理学的理论知识后,回过头来分析,这首诗歌,其实很真实地记录下了我的“阴影”和“人格面具”的原型意象,而透过对这些原型意象的分析,也能够更好地理解我当时的状态和创作。
诗歌中的在黑夜里裸奔的“我”体现的正是“我”阴影的原型意象。荣格用阴影来描述我们内心深处隐藏的或无意识的心理层面,即“一个人不希望成为那样的人”。结合这个概念,我们来分析一下,这个诗歌中用“贪婪的灵魂”、“污秽和功利”等来形容裸奔时的“我”,这些明显带着价值判断的表达,用来形容自己,并且最后在“裸奔”后变成另外的一个“我”,事实上这个“我”正是我不希望成为的自己,与“阴影”的概念相符。申荷永老师在《荣格与分析心理学》一书中提到“阴影的组成或是由于意识自我的压抑,或是意识自我从未认识到的部分,但大多是让我们的意识自我觉得蒙羞或难堪的内容”。创作这首诗歌时,当时我的意识层面开始察觉到阴影的存在,并且通过“裸奔”的状态让阴影呈现出来,但是为什么“裸奔”要选择在一个下着大雨的黑夜呢,因为“裸奔”本身就是一件让常人觉得蒙羞或难堪的事情,所以选择在一个下着大雨的黑夜裸奔,会让这样状态下的一个“我”,也即是我的阴影,被更少的人所察觉,这里其实包含着意识与无意识的一种矛盾与冲突,无意识层面的阴影,渴望在意识层面所被接纳,但是意识自我仍然启用防御机制将其压抑。
在理解了阴影的原型意象后,我在这首诗歌里的人格面具的意象也很自然地呈现出来了,即裸奔后的“我”。申老师在《荣格与心理分析学》一书中提到“在心理分析的意义上说,人格面具实际上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我’,我们所表现给别人看到的自己。”诗歌用“新生的”、“光明的”、“豁亮”、“没有污秽和功利”、“纯净而安宁”来形容裸奔后的“我”,这样的一个“我”是在“黎明中苏醒的”的。相比下着大雨的“黑夜”,裸奔后的“我”出现在充满阳光的“黎明”,此时“我”是能被更多的人所看到的,也即是说创作诗歌时我的意识自我是希望裸奔后的“我”被更多的人所看到,相比在黑夜中裸奔的“我”,此时意识层面少了很多的矛盾与冲突,这也表明了,裸奔后的“我”的原型意象,正是“人格面具”。
不得不提的是,诗歌的最后一个小节,“觉醒的教徒”是指察觉到了自己的阴影,而通过“裸奔”,一方面是呈现自己的阴影,一方面也是在寻求一种自我情绪的发泄与释放,而在“大雨”中“裸奔”,这里“大雨”淋湿了全身,更是有一种洗涤灵魂、净化心灵的象征,我作为一个天主教教徒,“向上帝赎罪”,则也能够得到理解。有意思的是,我在创作这首诗歌时,对于“大雨”和“赎罪”之间的关系,似乎更多来源于无意识的层面,而当我翻阅《世界文化象征词典》,读到作者对宾根的圣女希尔德加德(1098~1179)对于“眼泪”与“雨”的象征比较的描述的解释提到“悔罪的作用在于洗涤、滋润灵魂,‘洗去罪孽’”时,我突然意识到为什么我在诗歌里安排在下着“大雨”的夜晚“裸奔”,提到“向上帝赎罪”,这些我创作时也难以言表其逻辑关系的内容,可能是来源于集体无意识的范畴。
从整体上来分析这首诗歌,创作这首诗歌时的我察觉到了自己的阴影,并针对阴影,尝试着去构建一个人格面具。从分析心理学的角度,诗歌的创作,可能本身就是一个心灵自我疗愈的过程。申老师在《荣格与分析心理学》一书中提到“在心理分析的意义上来说,阴影并不完全只是消极的存在,意识到阴影存在本身,已经具有某种积极的意义。阴影中包含着许多本能的内容及其能量,原始与幼稚的心理特点,以及阴影之中的玄妙。觉察自己的阴影,乃至达到某种心理的整合,也是心理分析过程中重要的工作目标。”因此,四年前的我,虽然还没接触到荣格与分析心理学,但是通过思索,觉察到了自己的阴影,并且通过诗歌创作的方式进行了表达,这其实本身已经具有着积极的意义。而对于自己想成为的诗歌中裸奔后的“我”,这个人格面具,是否是健康的、恰当的,从心理分析的角度,也是能够给出答案的。乔兰德·亚考比认为,健康、恰当的人格面具来源于以下三因素的相互和谐,一是身体和心理结构;二是自我理想:指一个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或留给他人怎样的印象;三是特定时期的集体理想:它是根据人们希望被看成什么样的人或被自己或他人接受的方式所创建。从诗歌中看到,我希望自己成为一个“没有污秽和功利,纯净而安宁”的人,从一定程度上,是符合乔兰德·亚考关于健康、恰当的人格面具这三因素的相互和谐的。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当时我在创作了这首诗歌后,有一种心灵得以慰藉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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