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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一叶斑斓 于 2010-10-4 10:31 编辑
生命中真实的蝴蝶
(1)
袁雨在一个小镇教书,今天星期六,没课,于是便上新华书店买几本新书。他在公车上站着,透过人与人之间微小的缝隙,想看看窗外。他身边几个妇女不停地在唧唧呱呱,不知道说些什么来着。公交车虽然有空调,但是碰上人多的时候,也会产生“温室效应”。袁雨自从到乡镇教书以来,就很少坐公交车,现在觉得有点不太适应。在大学的时候,坐公交车那是家常便饭,怎么挤都没感觉。毕竟不同了呀,岁月如流,一切都在变。
差不多到中午的时候,天气变得闷热,整个天空就像一个大热锅,盖住一群骚动的蚂蚁。袁雨下了车之后,背着一个小包,独自走在大街上。经过南湖广场,站在石拱桥上,看到湖光潋滟的湖水时,忽然想多看一会儿,于是在太阳底下呆呆地站立着。渐渐地,天开始变阴,一阵凉风从湖面吹来,好像要下雨的样子。袁雨在车上闷了一阵,现在很享受地呼吸着流动的空气,吹着自然空调。可是很快就下起了小雨,紧接着越下越大。袁雨快步往前跑,新华书店就在不远的地方。由于没有带伞,到达书店的时候,还是被淋湿了。袁雨有点怪自己,都而立之年了,还是和大学、初中那时一样,喜欢给生活搞点“小玩意”,要不也不会被雨淋湿。
他还记得在高中的时候,曾有好几次淋雨的经历。那是他的初恋,也是他现在的妻子,一个叫凌的女孩。那时的凌,活泼可爱,聪明伶俐,特别扎着马尾辫的样子,尤其可爱。她说她喜欢淋雨的感觉,曾有几次自己一个人痴痴地站在雨中,幻想着过去和未来,幻想着有一天会有一个和她一起淋雨的人,而那个人是她可以依靠一辈子的。在雨中,他们肆无忌惮地牵着手奔跑,或者站在雨中默默地许愿。其实凌的身体不是很好,曾有几次淋了雨之后,感冒生病,不过她还是很固执,看到美丽的雨景总是忍不住内心的兴奋。穿着花白的裙子,肆意奔跑,在凌看来是人生最浪漫最惬意的事情。她喜欢蝴蝶,可是蝴蝶总是在雨前飞翔,在雨中翅膀总会被打湿,再也飞不起来,只有等阳光再次照耀的时候,翅膀干爽之后才能继续飞翔。她说,我是一只诗意的蝴蝶,我要在雨中飞翔……
“袁雨!你也在这儿啊!好久不见了哦!”说话的是一个打扮很时尚的女士。
袁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慌忙失措,仔细一打量,才勉强认出是大学时候的同学王燕。
“哟,没带雨伞啊。我这儿还有一把,你拿去用吧!看你全身都湿透了。”
“没……事,不用了,谢谢!我买几本书就回去。”袁雨显得有点拘谨,一边说,一边打量着王燕身边的一位男士和一个小女孩。
“客气什么呀,拿着。这是我先生,还有我女儿。你现在在哪工作呀?嫂子很漂亮吧?我们大学毕业七八年了,还第一次见面呢。看来要组织一下,大家有空多聚聚才行。刚才在书店还发现了你出版的一本诗集呢,真不错,你看,我都买了两本。”
王燕大学和袁雨同班,她是班上最漂亮的女生,身材高挑,皮肤白净,特别是那头飘逸乌黑的头发,看起来比明星还神气,而且口才了得,经常出现在晚会主持台和演讲、朗诵会上。和王燕比起来,袁雨也差之不远,首先他长得蛮帅,身材高大,文笔又了得,是中文系有名的风流才子,在校际篮球赛中是有名的中锋,绝对的主力。照例说,他们理应成为绝配,可是这事情偏偏又没有发生。开学不久王燕就和一个外系的男生恋爱了。此消息一传开,大家立刻大发议论,都认为袁雨没有把握住,错失了良机。
袁雨却没有那么认为。他见过王燕的男友,高大英俊,听说家里还很有钱。既然如此,没的说。他觉得恋爱这东西,一要有感觉,二要靠缘分,否则怎么也磨不到一块去。所以虽然他也觉得王燕很漂亮,很有气质,但缘分没到,或者说还欠缺点感觉。
“嗯,是啊,大家多聚聚才行。你女儿真可爱。”
“快叫袁叔叔,小可。”
袁雨确实有点惊讶。他没有想到几年时间人可以有这么大的变化。王燕如今成了少妇,微微发福,打扮很成熟,有另一种风姿。而最让他惊讶的是王燕的丈夫,一个看上去有40 多岁的中年男人,很瘦削,个子比王燕略矮。
“我就住在这儿附近,到我家去坐坐吧!”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买几本书还要赶着回去给学生补课。谢谢你!”
“哦,忘记了我们读的都是师范专业。我在市二中教书,你呢?”
“我……在一个小镇下面教高中。”
……
“妈妈,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好,回家,回家,乖。”“袁雨,改天再聊,我女儿要缠着回家了,有空一定记得到我们家坐坐啊!”
“好——”
(2)
袁雨站在书店外面发呆,很久都没有进去买书。
现在雨小了,丝丝斜斜地飘着。袁雨打了个冷战,他都忘记自己的衣服被雨淋湿了。他用手拨了拨被淋湿头发,又擦了擦脸,心情变得有点乱糟糟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不过是碰见了一个大学同学,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偏偏不自觉地陷入一种难以摆脱的漩涡。毕业以后,他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很久没有在思想上陷入一种理不清的状态。在小镇当一个普通的高中语文老师,这是他当时的选择。他没有后悔。虽然当初很多人都不理解他,说他才华出众,应该到大城市去发展更有前途。可是,偏偏他留下了。他不是没有大志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去大城市发展,但这一切,都是缘分。缘分是注定的,没法改变。
袁雨忽然感到冷颤颤的,一阵风吹过来,又打了个寒战。他快步走进书店,上了四楼。四楼是文科室,有比较齐全的文科类书籍。袁雨在现当代文学类书架旁边停了下来。很久没有来逛书店了,他发现书架上更新了很多新书。他之前苦苦寻找的《里尔克诗选》和于坚的《暗盒笔记》,现在就摆在他的面前。他一把这两本书抽出来,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仿佛害怕稍慢就会被别人抢去似的。
书店有点冷清,特别是文学类的书架这边,除了袁雨,就只有几个中学生模样的少男少女在叽叽喳喳。往右边望过去,政治、经济类书架那边的人还算比较多,大多是中年和老年人。袁雨又走到哲学类书架旁,寻找自己预先在书单上列举的书籍。“哲学:维特根斯坦《逻辑哲学论》、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萨特《他人就是地狱》……”他耐心地一一寻找着这些书,生怕错过任何一本。不过最后还是有点遗憾,他怎么也没有找到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和佛洛依德的《精神分析引论》。买完自己的书以后,他又到收银台去预定给自己学生的辅导资料。
离开书店的时候,看看手机,已经一点钟了,袁雨不禁大吃一惊,时间过得真快呀!他赶紧在一家饭馆吃了午饭,然后坐车回去。
公车依然很挤。本来有一个乘客下车,有一个空座位,可是袁雨刚刚坐下,又有一个老太太上车,他马上把座位让了出来。坐公交车到汽车总站,还要搭一个半小时的车才能回到学校。在坐车的这段时间,各种回忆不断在袁雨的脑海里浮现,一幕接着一幕,像放电影一样连续不断。他有点应接不暇,或者说,他有点不知所措。大学毕业七八年以来,他就过着那么简单、平凡的生活。他没有后悔过。他怀揣着那一缕淡淡的诗意,坚持走自己的道路。如今,他要放弃这种选择吗?再过两个星期就是他而立之年的生日了。他打算给自己小小庆祝一下,把住在乡下的爸爸妈妈叫过来,一起吃个饭。可是转念之间,他又觉得没有那个必要。在学生时代每逢生日,都会和同学一起狂欢,买生日蛋糕庆祝,那是,心里没有任何杂念,只是觉得人生难得快乐一回,尽情地玩去。即使在小时候,在中的时候,自己的生日也是爸爸妈妈一起操办的,除了有美丽的生日礼物,还杀鸡宰鸭,一家人高高兴兴吃饭庆祝。如今不同了,婚姻、家庭、工作、烦恼……一一摆在面前,不容逃避。
回家的路上,透过车窗,袁雨又看到了有人在办结婚喜宴,张灯挂彩,热热闹闹的。他不禁想起自己结婚的时候,好像并没有什么记忆似的,只记得当时在自己的执意要求下,两个人简简单单到民政局领了结婚证。这主要因为,在袁雨看来,结婚时人生的一个驿站,或者说是人生的一个岔道,小憩一下便又要朝既定的方向走下去,没有必要那么夸张搞那么多形式。这也许就是一直以来存在他内心的矛盾。他经常简化生活,忽略一些细节,长此以往,导致了难以抑制的烦脑和躁动。
当初他选择和凌结婚的时候,曾有朋友劝他要好好考虑一下,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那时刚毕业一年,凌怀了他的孩子。袁雨没有因此叫凌把孩子打掉,他知道凌的身体虚弱。他主动提出了结婚。这对很多年轻人来说可能有点不可思议,结婚就意味着青春宣告结束了。并且,恋爱怀孕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都毕业了。更多人会选择毕业后自由打拼,拥有一定的个人资产后才慢慢考虑结婚这马事。袁雨这家伙不想混了?甚至当初他的父母也劝他再三考虑下,但他就一根筋完全不听别人劝,二话不说,结了。
如今,一晃已是七八年的光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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