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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到朴璞,其实我已经找了许久,又逛了许久了,觉得自己才疏学浅,不敢上来。
前段时间做了一个梦,醒来时不知自己到底是谁,觉得有点儿好玩,便写下来。请前辈们点评。
还有,不知你们的活动是如何开展的呢?能否通知一声。谢谢!
《面具》
——哪怕你行将就木了,只要你有过青春燃烧的岁月,你依然如那只景泰蓝手镯,永远闪耀着迷人的光芒。
我忘了……
我忘了那天晚上,在五四路白珩巷3号,从古旧的民居中传来的乐曲,那橘黄色的灯光把我青春的脸颊映得通红。
忘了那个四面墙带着镜子的练功房,年轻的你,匀称结实的身躯,随着音乐跳跃,盘旋,似一只矫健的鹰,生机勃勃,汗水顺着黑发滑过你的眉、脸、唇角,轻轻滴落在地上,如果那是我的手,我想……
我忘了,忘了那晚回家后,翻箱倒柜找出一本旧日记本,那是我十年前的日记本。
十七岁时,我在一所重点中学读书,繁忙的课业,让我总有一种将要窒息的感觉。那一天不知怎么的,晚自修下课后,同学们三三两两地离开了课室,我坐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突然,一种柔柔的,轻轻的痛楚涌上心头,不由得潸然泪下。我找出一本封面简朴的日记本,写下这首诗:
如何才能让你看见
在夕阳隐退
月华初照的时刻
我年少的笑靥如花
风里翻飞着蓝裙裾
是啊!如何才能让你看见,我等了十年的爱人……
我忘了那是怎样的一个开始,在小城白珩巷的巷口,“阿嫲叫,阿嫲叫”的叫卖声在小巷飘扬,老婆婆的声音是那么的熟悉,像我奶奶的声音,蕴含着浓浓的亲情。
我们一听到叫卖声,准会相视一笑,买了许多来吃,吃得满嘴,满手都是油,互相取笑对方是贪吃猫。
我忘了那天下午不知怎么了,我怄气了,靠着紫荆苑小区的围墙,不言不语。你道歉,赔小心,生气,怒吼,似一头怒狮,引得路人侧目。
我忘了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到步行街的基督教堂听圣歌,人们在唱些什么,我们根本听不懂。听完圣歌后你送我回家,深秋的晚上真凉啊!你握着我的手,总是问我冷不冷?问我有什么用呢?你又不能把衣服脱给我穿,因为你只穿了一件单衣,总不能光着身子在大街上行走吧!好像多问我几次,我就会不冷了似的。
街边有卖热甘蔗的摊子,你飞也似地跑过去买了一截热蔗,说:“趁热吃吧!这样,你就不会冷了!”
我大口大口地嚼着甘蔗,煮过的蔗有种特殊的味道,有点儿像荸荠一样,有种淡淡的甜,我觉得这是青春的味道,那么清新甜美。
我忘了吃完热腾腾的甘蔗有没有暖和些,我忘了热蔗的味道……
我忘了在水门桥上,我俩说着一个笑话,说着说着,竟然蹲在路旁大笑,笑得肚子都痛了,直不起腰来,好不容易停下来,只要视线一碰,又笑了起来,如此反复多次。我看见水门桥两旁的白色拱形栏杆,飞得好高,直抵蓝天。
那时你说,多少年以后,有没有人会记得,两个疯子,在桥上狂笑,捂着肚子,笑出了眼泪。
我忘了在泗州塔顶,春风拂面,春水如烟,远处的白色飞鸟成群结队,一会儿飞来这边,一会儿飞去那边,朝云墓在漫山的花丛里静静地,我们默默无言,在这春风沉醉的早上。
“如果有一天,我如东坡一样老、丑、贫穷,你会和朝云一般,不离不弃么?”你打破了这醉人的静寂。
“傻孩子!怎么会呢?要说老且丑,那是我吧!我比你还大几岁呢!到那时你还会爱我吗?”在这样欢娱的时刻,我不喜欢你说这些悲伤地话语。
你突然低下头来,泪水和吻一齐扑向我的脸庞,哦!你真傻呀……
我忘了……
不,我忘不了!
忘不了那个细雨霏霏的午后。由于前一天我们从江南一个小镇回来,江南的吴侬软语还在耳畔呢喃,如画的景致还在眼前环绕,我如梦如幻,似睡非睡,直到午后才慵懒起床。
往常,我都是清晨去找你的。
那时你刚来到这个小城,租住在白珩巷3号,那是一间老旧的民居,四合院,中间是天井,两旁各有两间厢房,你住在院门正对的两间正房,一间起居,一间作练功房。练功房的墙壁装上镜子,显得宽敞明亮。
清晨,我在路边采撷野花,趁着露水未干,插在大大的玻璃瓶中,破旧的屋子顿时亮堂起来,空气中弥漫着山野的气息。你总是央求我“好啦,昨晚我演出了,别吵我吧!让我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喜欢看你睡着的样子嘛,来晚了,怕看不着了。”我嬉皮笑脸。
我匆匆走出家门,似乎看到你皱着眉头,坏笑着刮我的鼻子:“这一回,轮到你当小懒猪了吧!”
可是,亲爱的,你到哪里去了呢?
白珩巷3号,院门紧闭,铁锁赫然,我轻轻地拍拍门,你可从来不锁院门的呀!
我大力拍打着门,叫着你的名字。
我哭着喊着……
哭累了,嗓子哑了,没有力气了,我坐在院子前的石槛上,雨水和泪水在我脸上。
我躺在门边,如水的月光轻轻地盖在我身上,雨,停了。
清晨,市场的喧哗声,行人的脚步声,窃窃的议论声,我从地上爬起来,擦干眼泪,走了。
我离开了白珩巷3号。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你……
亲爱的,你能告诉我,如今,我该到哪里去寻找你呢?
在五四路古老的小巷,在泗州塔朝云墓旁,在紫荆苑的围墙外,在水门大桥,在从基督教堂回家的路上,在那些熟悉和陌生的地方,我们曾经牵手走过,你喜欢我穿着蜡染的蓝色长裙,如缎的黑发随风飘扬,你为我戴上湛蓝的景泰蓝手镯,夕阳西下,我年少的笑靥如花。
我把你弄丢了,在那些路上,正如那颗在练功房看到的汗滴,轻轻地从你脸上滑落,落到青石地板上,碎了,被大地吸收了,被空气蒸发了,再也找不着了……
美好的时光总是易逝,人们都这么说。
女子的矜持让我一如往昔地欢笑。白天我上班,看着自己班里可爱的孩子,他们无暇的目光如你,充满阳光的笑声如你,我快乐!夜晚我读小说、看电影、喝咖啡、逛街,我快乐!我以为我会把你忘记,时间是一剂良药,可以治愈任何伤口,无论它伤得多么深。
可是,亲爱的,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我笑着笑着的时候,会突然流下眼泪呢?
思念是远方的笛,总是在无声的夜晚响起……
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岁月是奔流不息的长河,而我是长河上空的一颗星,幽自闪着微弱的光芒。
时光仿佛在我身上凝固了,我依然拥有纤细的腰身,光洁的肌肤,我喜欢穿蓝色的长裙,喜欢景泰蓝手镯,喜欢留披肩长发,喜欢跳舞,喜欢着你喜欢的一切。
二十年来,我总是有诸多理由路过白珩巷3号……
“你好,你是在寻找这户人家吗?”一个温和苍老的声音。
“是的,二十年了,我在寻找曾经住在这儿的人。”我发现是在小巷卖小吃的阿婆,岁月偷走了她的奕奕神采,她的眼睛有些浑浊不清了。
“我在这儿经常看到你。你知道吗?每天中午12点到1点之间,这个大门会打开,你明天来碰碰运气吧,或许可以打听到他的消息。”
“是吗?”我欣喜。说来也怪,二十年来,我从来没有在这个时辰到过这里。
“你可以翻翻信箱,说不定可以发现些什么。”阿婆提醒我。由于岁月的变迁,人们竞相搬到新区,老街的许多房屋一直荒芜着,白珩巷3号和院墙上铁皮的邮箱慢慢地尘封了。
我知道院门口信箱里会有一些留言条,因为你经常出去演出,来访的朋友找不到你,便会把留言条放在信箱里。亲爱的,可我从来没有想过你是否会给我留言,我们俩人心有灵犀,如影随形,如庄稼和泥土,鱼儿和流水一样,还需要中间的媒介吗?
天渐渐地暗下来,我疯狂地翻着厚厚一沓积满尘灰的纸片,当纸片撒满我周围的时候,终于找到了那张留言条,奇怪的是,纸面依然洁白挺括,写下的隶书字体依然清晰:
小四,明天中午12点到1点之间,到我家来,有事情要告诉你!
望着黄昏中油漆剥落的院门,锈迹斑斑的铁锁,亲爱的,你在里面吗?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呢?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呢?二十年了,还来得及吗?已经过了二十年了啊,我47岁了,你还记得我吗?
我满脸泪痕,头上、脸上、身上到处是尘土和污水,我是坐在地上翻找留言条的,此时,我会有怎样的仪容呢?从小,母亲就告诉我,一个优雅的女子绝不会弯腰拾物,而要双脚并拢,轻轻蹲下,侧身拾起地下的物品,可我现在是坐在污泥当中!
不,我不能在这里等待明天,我不能让你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我依然拥有纤细的腰身和光洁的肌肤,我一定要美丽动人!我要回去好好洗个澡,洗净身上的每一处尘灰,美美地睡上一觉,好让自己的双眼更加妩媚。我要让你看到我的时刻,依然笑靥如花。
当香滑的泡沫把我淹没时,欢乐的歌曲在我口中响起,镜中的我,只有二十岁。
12点了,远远就看见白珩巷3号的大门敞开,正午灿烂的阳光撒满整个院子。
我跑进去,迈着少女一样轻盈的步伐……
从院门到正房的路似乎长了,我跑了一个世纪。
屋内,阳光透过低矮狭窄的木窗支离破碎地散乱在各个角落,我看不清楚。
“笛”我叫了声,突兀的声音把自己吓了一跳,多少年了,这个名字在我心中呼唤过千百次,可一旦说出口,觉得那么怪异!
“小四!”清亮干净的声音如昔,我闭上双眼:“笛,你再叫我一声!”
“小四……”你欲言又止。
“我在这儿。”
我猛一回头,一个眼角苍白糜烂,没有嘴唇,没有鼻子,花白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的生物端坐在门旁屋角的椅子上,“是我,我是笛。”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你骗我来这里,你想干什么!”我骇然!
“我是笛,真的!记得吗?在这个城市,我们曾经牵手走在每一个角落。”
“不!你不是的,我的笛不是这样的!他是那么年轻,充满着阳光的味道。脸!他的脸!他的脸不是这个样子的!”
“脸,我的脸吗?”黑暗中那个生物用手摸索着自己丑陋的脸,“那张脸吗?它只是一个面具,只是一个面具而已。你知道吗?我是一个戏子,我向别人借了一个面具和你谈恋爱。”
“不,绝对不可能,你撒谎!那不是面具,而是有血有肉的脸。汗珠可以从那里冒出来,可以说情话,可以吻,那是一张真正的脸!”
“ 二十年前,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是一种介于人类和神灵之间的生物,我有不死的灵魂,不死的身躯,我永不消失!只是,只是我的灵魂是孤独的,我没有脸,没有……”
“可能由于我在这里住得太久了,沾了人气,动了凡心了,我向别人借了一个面具,我成了一个戏子。”
“我喜欢看到蓝色的裙子,喜欢如花的笑靥,所以我用它,叶赫那拉氏的景泰蓝手镯,把你套住了,这样,你就会记得我,永远不会忘记我。”
“不,我不相信,我等了三十年的爱情,就是它在作祟?我不信!”我把手镯用力脱掉,扔在地上,“哐当!”一声,它依旧完好无损,它是不会碎的,它是景泰蓝的啊!它躺在那儿,闪耀着鬼魅的蓝光。
“就这样完结了吗?你告诉我,你不是人类,就完了吗?那么轻巧!”
“既然你不是人类,既然你是一个戴着面具的戏子,既然你已经和我在一起,你为什么不就一直这样,一直这样呢?”我责问。
“我怕我爱上你,我似乎爱上你了。我们是不能拥有爱的,因为我们没有心!没有地方来存放爱情。”
“有了爱,我就会湮灭,灵魂消失,身躯化为污泥!我怕,我不想死,我不愿湮灭,我要永生!”
“所以,我选择了逃离,我要逃离爱……”
“你欺骗了我,你不是笛,你是一个魔鬼!”
“你不信吗?你看……”你在椅边摸索着,拿出一个皱巴巴的皮囊:“就是这个面具!”
你颤抖着双手把面具戴上,霎时间,布满尘灰的脸诡异地笑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正午的阳光刺痛了我的双眼,我被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惊醒,是奶奶吗?她醒了,不舒服吗? 我跑进奶奶的房间,红色的碎花短裙在门前一闪。
“奶奶,奶奶,你不舒服吗?”我担心极了。
“没什么,没什么。刚才,我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奶奶说完,用手拢了拢垂下的华发,眼角滚落浑浊的泪滴。
我看见一只湛蓝的手镯,在奶奶干枯的手腕上闪耀着迷人的光芒。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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