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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窸窸瑟瑟”的声音,似有若无,自远而近。哦,是种子翻身的暗涌热望,是枝叶拔节的忘情吟哦,是瓜熟蒂落的幸福感慨。
悄悄地,缓缓地,轻轻地,不要掠起草浪,不要触碰岁月之鱼的触须。
有一些声音,只有聋子听得到。正如一些事情,只有傻子和疯子做得到。
如果你看到一个枯坐的人,晃动满头白发,如痴如醉“嘿嘿”连声,你千万别怕——那是我,又痴又傻的我。
让疯傻的继续疯傻,让痴醉的继续痴醉。
愿淳朴浑厚的一如既往,愿出类拔萃的日新月异。
12
冬虹,我该喊你一声“姐”,因为你比我大几岁,因为你长得高挑而俊美,因为你文才口才一样出色。
一开始,我有点怕你。我到黄塘的第一天,你就板起脸孔训诫我。虽然你是告诉我一些集体生活的注意事项,但那种表情和口气,让我感觉到寒意。当时,你是我所在班的副班长——你真是一个老牌副班长,一直到离开陆丰良种场,都没把副字去掉。
我确实又很敬慕你,你写得一手好诗文,还有一手好字,声音又脆又亮,普通话字正腔圆。我曾用我的特色语言评价你:“是真正的良种。”
哦,你出身名门世家,父母是高知,出生于北京。是那史无前例的大扫帚,把你一家从北方赶回了南方。我在甲子老家教书的时候,曾听说过你父亲的轶事——很凑巧的,你父亲落难时,曾在我任教的那间学校当过校长。人家告诉我,你父亲是个很倔的人,个性很强。专政者想出一个招儿来整他,大热天罚他站着晒太阳,他却不戴帽不着鞋,称之为“顶天立地”,愣是上煎下烤,几个小时也不喝一口水,这样也没把他整趴下。平反昭雪时,你父亲用补发的工资,宴请全校所有的教职工,却偏偏错过一个副校长不请。有人提醒他是不是漏请了某某某,他明确回答不是漏请,而是不请,因为那个某某某是小人,不值得他请……
冬虹,你老喜欢学我说“二”和“儿”,取笑我的甲东普通话。我也想学你说“二”和“儿”,可怎么也发不出正确的那个音,只是觉得你念出来的“二”和“儿”特好听,感觉你说话时舌头会拐弯似的,不知道那是老北京的儿化音。
我这个土里巴叽的“犟老弟”,偏偏暗自和你较上了劲。
我把你作为一杆标尺,向你看齐,同时决心要在文学方面超越你。
很快,你夸赞我的文学天分了。但这不算,那时我不再为墙报写稿,所以也就没有了见高低的平台。后来,同题填词作诗就成了我们的竞技途径。
我的劣势在于底子薄弱,最基础的声母、韵母都拎不清。我小学一、二年级的语文老师就是我母亲。嘿,“儿不嫌母丑”,我不能说母亲教学水平差,只能说,在甲东半岛,基本上就没有普通话教学。当年甲东流行一个笑话,说是有个青年去当兵,在部队学会了说普通话,回家探亲时,一半出于习惯一半出于卖弄,进了家门对着自己的父母喊:“我的父亲、母亲,你们好!”结果挨他父亲一大巴掌:“衰仔你呾乜个(说什么)?我是领(你的)父!”
声母、韵母都拎不清,自然甭想填词作诗时在押韵、平仄方面能得心应手了。无论我如何用心,都无法做到尽善尽美。无奈,我只好扬长避短,在立意、形象方面下功夫。
我在家里找到一本《毛主席诗词》,是用仿宋体印刷的,如获至宝。我一有空就拿出这本《毛主席诗词》来抄,练字学诗一举两得,一年半载坚持下来,还真是收益不浅。
可是,我正在沾沾自喜,你却转移阵地了,你投入了文化复习中,全力准备参加全国高考。
青年时期的一个选择,往往决定一生的路。
你的聪明在于,当需要决断时,无论是事业还是感情,你都能作出最明智的抉择。
你比我和林苗大几岁,更早面临感情问题。因为你的出色,在知青场里,追求者就层出不穷,姜昕就是其中之一。但你在那个时期就表现出超乎常人的清醒,你拒绝姜昕的爱情时,我和林苗都不理解,在我们看来,姜昕很优秀,和你很般配。此后两年中,我和林苗不止一次合力游说,劝你接受姜昕,你却不为所动,完全是一副“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的架势。而到了1978年,你第一次高考受挫之后,却在准备第二次高考时,接受了一位“新知青”(1977年才进场的最后一批知青)的感情。当我们听说此事时,都不敢相信,为此我专门请了三天假,以休假之名,跑到黄塘和你“三同”,实地“考察”了那位“新知青”。三天过去,我得出的结论是:“这是真的!”我写信告诉了林苗,自此不再说合你和姜昕。后来你如愿考上大学,并出国留学,在出国之前和心上人结了婚。对此,有些人不以为然,认为你傻,我们却相信你这是正确的选择。就像大学毕业报考研究生时,你不图保险报考国内研究生,而是直接报考出国研究生,你说:“不管是芝麻还是西瓜,要捡,就捡个大的!”你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知道自己有这个实力,结果你得到了你想要的。在爱情婚姻上,也是如此,你不管人家会怎么看,按自己的心意去选择,自己喜欢的就好,适合自己的就好。
我在诗集《无缘的爱》的后记中,曾称自己为“矛盾集合体”。其实,“矛盾集合体”这个称谓,最初我是为你订制的,那是我还在黄塘的时候。我觉得对你琢磨不透,有些费解,觉得你性格上有些不协调之处。也许,那正是你超越常人之处吧。
记得有次我曾有幸得你赠送一张“傻傻的”照片。那是一张头像照。照片中,你是那样毫无心机的笑着,是那么淳厚,是那么的憨态可掬,我欣喜非常,不由自主地发出赞叹。谁知道,你很快就反悔了,把照片抢了回去,换了一张给我。虽然后来给的照片很漂亮,但是,我却是非常非常想要那张“傻傻的”照片。真的,那是我至今看到的最为喜欢的照片,那种憨厚的笑容,真的是刹那间灿烂了整个世界。
你实际上是极其聪慧精明的,一丁点傻气都没有。我想,那一瞬间定格的憨态,也许是你的某些特质吧,所谓大智若愚。正如你在陆丰知青场几年间一直待在黄塘,一直当着副班长……
我始终觉得,我和你有着某些相同之处,却又有着无法融化的差异。那差异或许就是——你是大智若愚,我却是真的傻冒。
在咱这帮交往密切的知青中,我令人意外的没有报名参加高考。当时你和林苗等几个,没少劝我,我父母也接连写信来,敦促我赶快投入复习,报名高考。但我心意已决。我说,作家不是高等院校培养出来的,而是生活磨炼出来的。一边劳动一边练习写作,最适合我。我决定留守知青场,在这座我自命名的“高尔基文学院”自学成才。
自此,我们可以说就有了泾渭分明的分野。
我是铁定留在了草莽,一辈子不歇气地跋涉,披荆斩棘,虽也渐见天日,却是伤痕累累,步步沉重。
你却是在经历了第一次落榜的挫折之后,就一路顺风,高奏凯歌。大学毕业,直接考取了公费出国留学,读完硕再读博,学成归来,回到家乡某知名大学任教,专业、行政齐头并进。如今,你是我朋友中的最高学历、最高职称、最高官阶者。
自从我放弃高考那一刻开始,我就不再和你较劲了,那倒不是明知比不过,而是觉得没有可比性。虽然在我们偶尔通话时,你还会赞扬我的倔强,还说要拿我为例子去激励你的另一半,但我知道,这是你作为成功者的谦逊。我是心悦诚服地称道你的成功。
你让我叹服的,不是高学历和高职位,而是你展现出来的人生风采。我们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2002年“陆丰良种场知青上山下乡30周年纪念”活动中,虽然是两天的聚会,我们却连说句长话的机会都没有,你实在太忙了,找你的人太多。不过,虽然说不到几句话,我却能静静地看着你听着你,欣赏到你的音容笑貌。你神采飞扬、身轻如燕,穿梭在人丛间,声音还是那么清脆那么好听。原来我还以为你会很疲累呢,没想到你比谁都显矫健。
我知道,你风光的背后,凝注着许多常人不能理会的艰辛。你学成归国时,已经三十好几,同龄人小孩都上小学了,你才准备要小孩,在生育后代的同时,事业也才刚刚起步。而你在两头兼顾的情况下,里里外外一把抓,还都抓得出彩,小孩茁壮成长、终成英才,自己在行业内出类拔萃,但你在奋力拼搏的同时,还要照顾家庭。一个事业成功的男人,回到家里时,是享受功臣待遇的,女人则不同,无论你在外面怎么风光,如果你想要家庭平稳和谐,就得更加苦心经营,否则,家庭关系的平衡就会被打破。所幸的是,你的另一半相当优秀,能够理解你体谅你,而你有足够的情商,把一切都处理得很妥当,平步青云的同时,不忘相夫教子。
冬虹,我衷心为你高兴,为你骄傲,为你自豪。你身为女人,却凭着真才实学,以及冷静而理智的判断,在事业和生活诸方面,作出正确的选择,而且孜孜不倦地努力,活现了“巾帼不让须眉”的美丽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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