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默默

李勤

　　
　　

67

　　到来的不总是祈盼的。
　　当某些事物不可抗拒或猝不及防到来时，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该来的总会来。
　　除了降临于自身的，世上万物依然如故。
　　你说：遭遇接连不断的磕磕碰碰时，适时作出调整，是必要的。有时候，小小改变会带来大惊喜。
　　嗯，有时候，人必须自行激活。
　　
　　

68

　　默默，我说过你是专为告诫自己而取“柯默默”这ID的，还说你默默之名取了也白取，你要是默得了才怪！记得有一次，我在论坛发帖说道南木的事，本是另有用意、指东打西的。你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句接一句在那瞎掺和，我呵斥：“你少说一句，也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你还好脾气地回答：“呵呵，现在想说也说不出来了。”
　　你是在2007年登录惠州文学论坛的，当时还在惠州学院中文系读书，是南木的学生。那时不叫柯默默，是叫柳易安。其实，最初也不叫柳易安，注册了一个什么ID（我忘了，你自己也记不得），发不到几个帖，就要求改名为柳易安。我心想，柳易安这名儿好啊，不要说沾着李清照那易安居士的仙气，光想想这几个字的组合，就挺有嚼头的——柳本易安，无风即静，呵呵。到了朴璞文学论坛，却又改用柯默默注册了。你呀，就是这么闹腾，柳易安也好，柯默默也好，从来就没安生过，是既不易安也不默默的。
　　你一登陆论坛，就像一个充足了气的彩色气球，满坛飘着，所到之处，必招蜂引蝶。一如先前的色色，你经常招引一些新朋友注册登录论坛，尤其是朴璞文学论坛新开以后。也有一些，是自行寻踪而至的。这些靓女俊男无一不是呼风唤雨的牛人。每来一位，论坛都会热闹一阵子。其中几位，至今还在论坛活跃着。看得出，有那么几位，对你是有那么一种意思的。有的把话说得很明白了——“给点机会”之类。奇怪的是，一向“马大哈”的你，三天两头嚷嚷着要找个人嫁出去，此时却好像又患了什么盲。人家再三催要答案了，你还东张西望地问：“是说我吗？”嘿，这是何等聪明的应对，大智若愚哦。
　　你曾经是个路盲。就说第一次见面吧。那天在Q群里说要到图书馆来找我，问要怎么走。告诉你坐18路公车可以直接到图书馆，你连在哪搭乘18路车也不知道，说了好几个人所共知的地点，你都一无所知，一群人费了好多口舌，才让你弄清了路线。结果你在车上发信息来说快到了，过了半个钟头还不见踪踪，打电话问你，你回答说已经进了图书馆，但我和大少他们喝过了两壶茶，还是没见你出现，最后还是我跑下楼，才找到你并带了上来。如果说你那时还是学生，很少出校门，不识路，那么，去年你已经参加工作了，咱们沙龙聚会，地点就在你待过四年的惠州学院后侧，你却还找不到地方，得让人开车去接你……
　　你还有一个“专长”，就是被偷钱包。光是毕业前，光是在论坛报道过的，就有三四次（后来是连你自己都不好意思嚷嚷了，才没再发帖）。每次钱包被偷，都是身份证连同这个卡那个卡全都没了，得大费周折去挂失、补办。第一次发帖嚷嚷被偷，大家就提醒你种种注意事项和防范措施，可说再多都白搭，隔不久就会翻版再现一次……你的被偷简直可以和阿樱的丢东西比美了。恰巧，你就职的公司所在地是惠阳淡水，经常和阿樱一起结伴出行，我戏称你们是“大丢跟小丢”。
　　我常说你是有福之人。这话应该是没错的。有时，我看着你在论坛发帖口无遮拦，没心没肺的，肚子饿了，会嚷嚷：“谁能请吃饭？”生日了，又会发帖说：“今天生日，不知有没礼物收？”常会劝告你要含蓄点，要多个心眼。虽然你比我女儿游子还大一点，但我觉得你比她还懵懂，总担心你太直率太坦白会吃亏。可是，尽管你不时叫嚷着“迷糊，迷乱，迷失，崩溃。”路子却是走得比别人还顺当。其实，“憨人有憨福。”何况你根本不憨，是大智若愚呢。那份“懵懂”，说不定正是你的护身法宝，倒是我有点杞人忧天了。
　　天天在论坛相聚灌水聊天，一晃几年过去，如今你已是一个集团公司的中层干部，非但独当一面主编一份企业报，还负责最让人头疼的办公室那一摊子。让我吓一跳的是，转眼间，你的工资收入竟然比我这个三、四十年工龄的“老革命”还高。关于你路盲的笑话还在“热播”着，你却不仅仅在国内天南地北穿梭起来，还飞越重洋到了地球的另一端。当我们喝着你从埃塞俄比亚带回来的咖啡时，心里是多么感慨哦。
　　默默，我说过你是最不像南木学生的南木学生。嘿，学生哪有像不像的？本来就是嘛。但我对活跃在论坛上的几位南木学生，曾有个说法：“忘川是很像南木学生的南木学生，土牛是最像南木学生的南木学生，而默默是最不像南木学生的南木学生。”这像不像的，指气质、性格还是文笔？我也说不清，一如说不清为什么要说像南木学生而不说像南木。其实我对你们几个都不太了解，凭的只是一种直觉。
　　近二十年来，我认识的南木学生，都是秀外慧中那类型的，但你显然不是。人家是听话听音、说头知尾的，你却是人家挑明了说白了，你还要问：“在说什么呢？我好像开始有一丝头绪了，呵呵。”还有，我跟帖说你某篇文章“比以前的有了些进步。”别的人会回复：“嗯，还有许多不足，我会继续努力。”你却大大咧咧地说：“我也觉得确实有进步了！”哈哈，多好的性格！敲下这几个字，我真的笑出了声。至于文笔，你的文字虽然也很清新、柔软，但不够缜密、细腻、精致，看不到南木的“影子”。
　　但是，无论怎么不像，你却实实在在是真正的南木弟子。在那么大的反差中，却隐约可见一种一致。有时候我也觉得奇怪，不明白自己是怎么看人的。不争的事实摆在那——你可以说是惟一常年在南木家里走动的女弟子。而且，你还是不论惠州文学论坛还是朴璞文学论坛，始终如一活跃着，而不是像有些人那样说着多么热爱这个纯净的文学家园，却追逐着热闹渐行渐远甚至杳如黄鹤。还有一点，就是你不在乎作品的出路，于名利上淡泊得很，眼看许多师弟师妹“芝麻开花节节高”，一个个这里发表那里得奖成了风云人物，你一点都不焦躁或郁闷，既不妒嫉也不自卑，还如常为人家评析作品，这一种淡定，与南木有那么一丝相似！
　　默默，我还有一个说法，就是说你像金庸笔下的郭靖。我想，多数女孩听了都会不乐意——好好一个娇美女孩儿，怎么和那木头木脑只知道下死力苦练的笨男孩相提并论！你听了，却美滋滋地醉了个飘飘欲仙，只逮住个“大侠”名号自得其乐，没承想我那话藏着一个字——钝！不过，我这个郭靖之说，或许是歪打正着了。你也许是坛子里挨我训斥最多的一个筒子。真的，有时我会因为你不能及时领会我的意图而着急上火，骂你：“真是个牛皮灯笼！”就像江南七怪骂郭靖怎么教都教不精一样。难得的是你也真像郭靖一样经骂，没事人一样该干嘛还干嘛。在论坛上，你是同辈中第一个出任版主并晋升为常务总监的。网上有句流行语：“版主是荣耀，更是责任。”尤其是在朴璞文学论坛，担任版主甚或常务总监，并没有什么好处，有的只是比普通会员更多付出，劳心费神之余，更容易得罪人，真正是做多错多的角色。你又不是心思缜密善于讨巧的人，往往是说风就是雨，一个点子，来不及细细琢磨，就付诸实施了。比如去年的[中秋物语]同题诗赛，还有攻玉擂台[玉石俱焚]，都是你奋勇当先点燃战火。万事开头难，率先尝试者总难以做到尽善尽美，因此责备多于赞扬便是自然而然的事。如果换了别人，即使嘴上不说，也会暗自懊恼，抱怨吃力不讨好，渐渐就心灰意冷、偃旗息鼓了，你却是做到了任劳任怨、持之以恒，即使是诸事不顺、心乱如麻，还能记得每月一期的[玉石俱焚]擂台，实在支应不开，也能发个帖问声谁能出任擂主，不致擂台荒废。
　　钝不等于笨，更不是蠢。你虽然看来不是很机灵，有时甚至显得笨拙，其实不乏内秀。也许，你的成就会比许多人大得多。因为，你貌似懵懂的言行中，有着坚定而清晰的东西。你不会为一些小枝小节所羁绊，也不会为一些浮香碎影而迷惑，而认准一个目标不倦努力。虽然你也会如一般女孩子一样撒撒娇耍耍小性子，但很快就会自我修复。貌似有吃就吃有喝就喝，随便得很，却绝不趋炎附势、惟利是图，感觉稍微不对就悄没声息地规避，而且不着痕迹。这一种内紧外松，实在是不俗功力的体现，是成大事者的底蕴。看过太多的业余作者，尤其是女作者，刚开始时也很热情很勤奋，看似很有前途，却往往只是芸花一现，惊艳一时。许多人是一入作协，即不写作，混到一个作家头衔（哪怕只是市级的），就自以为圆了作家梦，不再苦巴巴地爬格子了。我相信你不会如此。你虽然至今尚未有令人刮目相看的惊艳之作，但在文学创作的路上可以走得更高更远。要不，怎么说你像郭靖呢？
　　不过，说实在，我可不忍心真叫你学郭靖那样大器晚成，虽然最终修成正果，成为顶天立地的大侠，但所付出的血汗，所经受的苦难，实在超乎想象。况且，现今社会，已不是金庸武侠小说里的江湖所能比拟，其险恶和诡秘，远超“九阴白骨爪”，太多骇人听闻的血雨腥风，让“邪不压正”成了遥远的传说。如果演穿越剧，我相信时下多数人会选择扮演东邪西毒，周伯通也将是大热门，而不会有多少人愿意当郭靖。嘿，如果让郭靖穿越到现实中来，恐怕也成不了大侠，更大的可能是流落深山当个孤魂野鬼。不是我存心吓唬你，是想提醒你，若真想返璞归真、琢玉成器，就要有清醒的认识和足够的思想准备。
　　最近一段时间，你一反常态地沉默了，论坛，Q群，都罕有你的声息。这太异乎寻常了，让人不安。我知道，一段时间来，你处于内忧外患的煎熬之中——家里亲人出事受伤，公司员工出事伤亡，眼前的白马变成浮云。亲人等着你回去照料，公司却要你出面安抚死难家属；家里等着你汇款救急，公司却面临经济危机发不出工资；身心交瘁需要安慰，和煦阳光却骤变为冷雨凄风……于是，你由还能躲进深涧去随手打几个字，嚷一嚷：“身边让人不愉快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让人有些应接不暇。不知道生活要在我面前摊开的，都还有些什么。一声接着一声叹息着奈何。”到最后只能咕嘟着：“疲惫，心照难宣。发现语言艰涩了。发呆……无言无语继续发呆。”唉，我曾说过你：“默默，你要是真默得了，那才怪呢。”一旦你真的默默了，还真的让人发慌。前些天，我跟你说：“别再默默了，该嚷就嚷该哭就哭吧，反正你沉默了这么久也没有阴转晴。”你反倒宽慰我：“没事了，很快会好的。”然后，你真的慢慢缓了过来，虽然不再如以前那样口无遮拦，却多了一份成熟稳重，学会了反省和感恩。这里，且摘你写于二十五岁生日的一段文字——
　　我的强大，在于健忘。很多东西，无论快乐悲伤，我总是很快遗忘。其实想记住快乐的，但为了忘记悲伤，就一并丢了。
　　所以如今的我，按时睡去，按时吃饭，按时上班，生活按部就班。只是常常怀疑这样的生活，总有些漂泊感。偶尔渴望被呵护、被保护，偶尔很不喜欢一个人，可是还有个词叫做身不由己。越来越多的“看情况”、越来越难以说出口的“抱歉我没时间”。并非一定要走天涯，旧日时光的飘零，更是无所向晚。仅仅是因为，我还活着，我需要活着。
　　深夜的胡言乱语，带了些伤感。坐在办公室，没有鲜花，没有蜡烛，只有键盘声，生日歌都不想放一首。且让一直陪我度过的文字与幻想，看见自己安然度过这个年龄。
　　这些年的变化应该还是很大的吧，只是习惯了，这些循序渐变的性格色彩，和逐渐沉默下来的自己，多少带了些成熟和沉稳吧。即便昨夜痛哭流涕，醒来仍是微笑如斯。
　　我并不是脆弱，只是需要一个宣泄的途径。完毕，遗忘，重新快乐。
　　当然，可以面对的，可以改变的，必须完成的，我便似乎不得不让我自己充满能量，学会接受和突破，在一个又一个不可能之中，找到前进的路。
　　25岁，我周身长满了妥协和不妥协。很多时候在这之间摇摆。对于生活的光明和阴暗，渐渐不加理会。（《我何幸》）
　　默默，不要对生活失去信心，不必慨叹诗意远离，也不必强求自己重新热爱文学，我还是那句话：“能写，当然是好的。不写的时候，心里留住诗意，也好。”
　　二十五岁，只是一生的四分之一，真正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不得不说，生活的滋味，你远未品尝周全。当然，我也明白，一如你嚷嚷“崩溃、迷失”一样，你的沉默、失语，也只是一个过程，而且，这将是一个不期而遇、周而复始的过程。你会在这过程中不知不觉地真正成熟起来。
　　有时我会想——真正成熟以后的你，将是什么样子的呢？像多数女作者一样成为职业女性或专职主妇，把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心里的文学梦蕾却日渐枯萎、次第凋零，还是如我内心祈盼的那样，虽然跌跌撞撞、磕磕碰碰，你却一直走在文学路上？不管是像郭靖，还是像南木，甚或像我，都是认准一条道走到底的死心眼儿，你究竟是真像还是假像？
　　其实，我自己对你的想法就很矛盾。既希望你能像郭靖那样百折不挠、终成大器，又不愿你经受那么多磨砺；既希望你像南木那样淡泊明志、特立独行，又不愿你忍受那么多冷清；既希望你像我这样专心致志、持之以恒，又不愿你承受那么多孤寂……
　　世事古难全。或许，你会用你自己的方式破解所有的难题，一切都将在貌似纠结纷扰的状态下迎刃而解，而你的神兵利器，就是“钝”！
　　

阿樱

沙发，沉默，突然就想说一句，李老师是默默的知己！

阿樱

这一篇我看得最细致，因为李老师写得丝丝入扣，且富于形象，好像写到默默骨头里去了！

李勤

沙发，沉默，突然就想说一句，李老师是默默的知己！
阿樱 发表于 2012-4-10 09:29

    是吗？深表怀疑。

李勤

这一篇我看得最细致，因为李老师写得丝丝入扣，且富于形象，好像写到默默骨头里去了！
阿樱 发表于 2012-4-10 09:31

    谢谢阿樱。不会看得比写你的那篇更细致吧？

柯默默

我一直是很迷乱的，总在问意义，终究是给不了自己答案。自从李老师说我在，我才发现，原来我那些迷乱的时光在别人的眼里，都组成了一个个有着特殊含义的事件。我觉得我缺失的是纵观大局的能力，而这导致的思维混乱、左顾而言他，造成了一种恶意循环。而经老师点拨，这是每个人必经的成长过程，虽然很钝，但竟然也比一些人顺当些，而且这些都有着很明晰的目标。我也说不清这个目标，仍然感觉凌乱，但老师说我能大器晚成，也许等我理清之时，一切终会有了更好的行进，终也能成。
文中所提到的许多细节，如果老师不提，我也早已忘在脑后，我是个刻意遗忘的人。很幸运有老师这么细心地拾起并加以鼓励，让我得以肯定自己青春的幸运与无悔。
不管我最终活成什么样子，默默总在。

老师这一系列的文章，总感觉有许多话想说的，可是又不愿意轻易说，最终导致我在这个系列里的话语寥寥无几。老师她以自己的孤寂，观这个世界的炎凉，行为和话语，极大地安慰了我们的心灵。

望江南

看见了一个并不默默的默默，看见了一个莽莽撞撞的默默，看见了一个风华正茂的默默。

李勤

我一直是很迷乱的，总在问意义，终究是给不了自己答案。自从李老师说我在，我才发现，原来我那些迷乱的时光在别人的眼里，都组成了一个个有着特殊含义的事件。我觉得我缺失的是纵观大局的能力，而这导致的思维混乱、左顾而言他，造成了一种恶意循环。而经老师点拨，这是每个人必经的成长过程，虽然很钝，但竟然也比一些人顺当些，而且这些都有着很明晰的目标。我也说不清这个目标，仍然感觉凌乱，但老师说我能大器晚成，也许等我理清之时，一切终会有了更好的行进，终也能成。
文中所提到的许多细节，如果老师不提，我也早已忘在脑后，我是个刻意遗忘的人。很幸运有老师这么细心地拾起并加以鼓励，让我得以肯定自己青春的幸运与无悔。
不管我最终活成什么样子，默默总在。

老师这一系列的文章，总感觉有许多话想说的，可是又不愿意轻易说，最终导致我在这个系列里的话语寥寥无几。老师她以自己的孤寂，观这个世界的炎凉，行为和话语，极大地安慰了我们的心灵。
柯默默 发表于 2012-4-10 12:05

  不着急，慢慢理顺。希望看到神采飞扬的默默。

李勤

看见了一个并不默默的默默，看见了一个莽莽撞撞的默默，看见了一个风华正茂的默默。
望江南 发表于 2012-4-10 12:17

    谢谢江南兄。默默确实是挺招人喜欢的。

小陈飞刀

默默地看了李老师笔下的默默，
灌水高手，心直口快，文学青年，这些都是读她文字和现在中接触到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