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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起父亲
钟正旺
带病的父亲坐在冬天的阳光下,如一尊雕像。当我走近他的身旁的时候,他才本能地抬起头来看我。四目相视的瞬间,我看见了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岁月雕刻的痕迹,如一把钝刀闪过我的心房。此刻,我感到自己的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动了一下。父亲昔日光芒四射的眼睛,这时已经变成两汪宁静的湖泊,上面飘着如烟似雾的迷茫......我弯下腰,蹲在父亲的面前,用手轻轻地去抚摸父亲的双手。在宽大的衣袖口,父亲的两手如两只鹰爪,只剩下一把骨头。眼睛低垂时,我发现父亲的双脚瘦得更厉害,就像我读书时用过的那把圆规一样。一双显得过大的拖鞋宛如两只小船,载着风雨飘摇的老父亲......
当我把父亲抱起的时候,我感到自己好像来到了太空,失重了。曾经70多公斤的父亲,如今在我的双臂下竟然轻飘如一朵云,估计最多只有30公斤罢了。不知怎的,我还没有放下父亲,泪水早已洗刷了我的脸庞,眼睛比涨潮后的岸滩还湿漉......
如果能倒回夏天,那该多好啊!我愿是被父亲高高抛起的那个男孩,空中洒落的笑声,如一串串银铃——在父亲的心房里回响——
然而此刻的父亲已经老了,若秋天池塘里的一支枯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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