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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在阿尔卡迪也有我
————评论酒仙(邓贵清)的〈虚实〉
夏日的果
虚 实
作者:酒仙
叶子有点怀疑
影子是我吗
影子愈发惊冴
哦哦
我怎么长在皱纹里
阳光像一面镜子
我看到自己的相册
青春得如此翡翠
醒来时
发现睡在蒙蒙的阳光中
身边的面孔飘飘浮浮
我想找个熟人
陌生人告诉我
爱人和弟弟都在墙外
我又一次迷失在裂缝
选择一个午后
我开始逃离裂缝
匆忙回到熟悉的家中
告诉我的爱人
被裂缝绑架的痛苦
应该是春天了吧
装订起来的文字已经回潮
整理一回就经历了一次雨季
似乎轻轻一碰
就有几片叶子飘下来
触摸大地
我一直想为酒仙和采墨写几个文本的评论,《虚实》无论从思想性,还是从艺术性两个方面去考察,都是有其可被剥现的意义的。你即可以把它放在现实真实和艺术虚幻的关系中去解释,进而带出一个所被作者暗示的生活价值观;你也可以在更一般的层次去辨析人对存在的认知本质,而你还可以从人生的角度去考察作者对岁月的一种抵触。
这三者其实是相通的,是一个整体,但我不希望这次把评论越写越复杂了,从根本上我还是要还原一个真实的作者的。酒仙在他的天空中放置了一个救生圈,这个救生圈看起来像一个降落伞,但最终下来作者在现实真实和艺术创造中,似乎不是操持一种二元对立的态度,文本的真指一下子就变得模糊起来。
叶子有点怀疑
影子是我吗
影子愈发惊冴
哦哦
我怎么长在皱纹里
阳光像一面镜子
我看到自己的相册
青春得如此翡翠
“叶子”的真指是什么,叶子带有美好性,在具体的语境中很脆弱,也很孤单,和下来的“影子”相同构。叶子也是生命的(人格化),当其怀疑了自身,那么叶子的真指是否还具有真指的功能呢?如果把叶子当作作者的自我对象化,那么作者很显然要把自己一分为二了。因此我认为审美发起的惊讶是基于一种戏剧性的营建,而相伴随艺术的境像就有了一种陌生化的感觉,因此语境竟然如梦般迷离起来了。
但真实的梦肯定不会是这个样子的,梦比艺术更加破碎,它内在逻辑的连贯性,多数时候经常被梦删除了必要的节点,因此解梦要比解诗困难。但作者如果把人的一生当作一个梦呢,“皱纹”强化艺术的陌生化,甚至带有点恐怖的语境氛围,但其实它暗示了所指和真指的功能。“阳光像一面镜子”是对象化的对象化,所以“阳光”在语境中具有一种虚幻的意义,并且暗示了作者对自我的认知。在“皱纹——相册——青春、翡翠”这组关系中,我想读者应该很清楚地揣摩到文本的主旨了。
它和人生的岁月有关系,因此“虚”是那个被岁月洗去了的青春的韶华,而“实”就是一个当下的自我。很显然,作者在境像中要去营建一种被异化了的氛围,这不禁让我回到“叶子”的真指,“叶子”作为作者本质力量的投射,虚亦真也,而如果叶子的生命感带有影子的气息———一个死亡的剧目豁然呈露。
醒来时
发现睡在蒙蒙的阳光中
身边的面孔飘飘浮浮
我想找个熟人
陌生人告诉我
爱人和弟弟都在墙外
我又一次迷失在裂缝
选择一个午后
我开始逃离裂缝
匆忙回到熟悉的家中
告诉我的爱人
被裂缝绑架的痛苦
如果说文本头一节,切入就是审美中断,那么这一节又出现了一次审美中断。换言之,作者的审美状态在进一步深入,这让我一下倒悬起来,想看看这出死亡的剧目究竟是怎么被作者所体验的。“醒来时”意味着场景的切换,而我跳过去先说“陌生人”。我把头一节里的“青春”拿过来对应于“陌生人”,“陌生人”不过就是作者已经死去的青春的对象化,而这种解释依然有限的,显得不够震撼。那么如果说这个“陌生人”是一个幽灵的话,它似乎更像是死神的化身!
我之所以要这么去分析,在于“发现睡在蒙蒙的阳光中/身边的面孔飘飘浮浮”决不仅仅是一个假死的话题,也不在于场景中那种灵魂出体所带来的轻飘飘的光感。而在于语言的切身感实际并没有照亮死亡奇怪的弥漫性,相反那轻飘飘的灵魂和光感,反而以优雅的方式加剧了死亡剧目的恐怖。
酒仙这个文本尽管没有阿诺德.勃科林那种上演和埋葬死亡时,所呈现出来的史诗性震撼,但他却以陌生化的迷幻细节和切身感的荒诞,以自我的担当挑战了他丰富而脆弱的神经。文本里面的“我”就是阿尔卡迪的牧人,那么作为此时已经到处弥漫的死神碑文,“即使在阿尔卡迪也有我。”“墙外”是爱人和弟弟的现实,墙内的自然是在偷窥艺术死亡剧目的作者了,当然“裂缝”是艺术和现实的界限,也是作者的分裂。
到了第四节,似乎作者要把死亡剧目的意义放在艺术和现实之间加以衡量,那么艺术的追求是否会位移给死亡和对生命的侵夺呢?很显然作者归谬了,他视艺术为一种生命的“绑架”,于是他要逃回现实去。如果说一个诗人已经洞彻到“存在”的美学经验还在于假死,我想他必为此付出过沉重的代价和体验,这是非常深刻的。而早在两千多年前,哲学就已经揭示了这个问题了,一个作者能体会到诗的朴素意义,体会到现世的可贵,我想这是难得的境界,艺术也就是因祸得福了。因此下来作者应该从精神的分裂中,复归于生命的统一。
应该是春天了吧
装订起来的文字已经回潮
整理一回就经历了一次雨季
似乎轻轻一碰
就有几片叶子飘下来
触摸大地
因此,作者在最后以举重若轻的语调,暗示和概括了自己审美的历程。光明不是一个静止的事物,它只有和黑暗交加在一起,才能将自己显露。没有无待和超然的光明本体,所有光明都是对黑暗的廓清,生命有时啊。“应该是春天了吧”的意义在我看来,人绝对的光明是不被先验地假设的,作为人的生命是有限的,甚至是脆弱的。也没有一个作为现世意义的,并被艺术一再指出的天堂,永久地搭救我们。尽管我们总在不同的状态中,而生命所有的赢获和化解,最后都是要尘归尘,土归土,并在此获得安息。我想这也是作者对艺术在人生意义上的抵触,并且是最后的,归属的。文本评论的题目我很想用〈死亡的剧目和优雅〉,但最后我使用了阿尔卡迪的典故,因为“即使在阿尔卡迪也有我”,其中的哲学意味就由其他朋友去体验和思考吧。
谢谢酒仙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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