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时光 文/白奂 时间在两种色调中会被消磨成一滴在阳光下挣扎过的水,它有璀璨的泪痕,从不暗淡。这两种朦胧的色调,一种是忙碌的昏暗色调,一种是颓然的灰暗色调。过去,我曾在这两种色调中来回徘徊,所以我几乎成了泪痕的仰慕者,为它的璀璨而着迷。 我一直生活在一个小城镇里,它依偎着一条长长的河流。我从未了解过这条河流源于哪条大江,又将归于那条大江。只是知道那有灵性的绿水不止一次地流入我的心房,贯穿着我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肤,甚至让我融入这温柔的绿水中。我能确信它是有灵性的,否则它不会不止一次地让我那烦躁的心平静下来。 河的两岸都种植着茂盛的大树。大概冬末之时,树叶会静悄悄地飘落在道路上,安静得没有一丝迹象,安静得连清洁工都来不及打扫,半枯黄或半深绿的叶子便已铺满整条街道,再次溢满这小城镇里最长的一条街道。我曾不止一次地认为这是个生于树叶,而又归于树叶的小城镇,它是那样地朴素、简单。而且它允许树叶在唯美的风中旋转,让我清晰地看到风的姿态,那是一种脱俗的平静。而大树则会用几天的时间把它一生的执念脱落,像人的蜕变,在每一次的期待中失望,在每一次的绝望中重生。 当我再次发现的时候,那些大树已被修剪得只剩下树干,还有一些枝丫。我突然发觉,这些树干是那样地苍老,枝丫是那样地憔悴。第一年没有看到满天飘舞的树叶,第一年有人用羞涩的声音喊我师姐,也是最后一年骑着自行车经过这条街道。这让我为自己的后知后觉而感到莫名的悲哀。 六月份会在你毫无防备时悄然而来,但我不恐慌。因为这是必然的,这是我一直都知道的事情。 高考的第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怪异的梦。梦里的我扮演着一个无能为力的角色。我看到了一些人性的丑恶,甚至是一些恶心的画面,我不停地逃跑,却怎么也摆脱不了那些恐怖的画面。 或许,这就是我的劫难,我难以逃脱的命。 考完试的那天,我还是那样地平静。只是比一月份的联考多了一种莫名的失落感,那种失落感不是因为估算出的那不堪的分数,而是因为突然发觉,我一直以来的计划中就只有高考,除了高考我一无所有,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或是该做些什么来填补这份冰凉的失落感。这让我开始有些害怕面对以后的路,害怕那些不在计划内的事情,害怕自己的不知所措。 但这是我必须要面对的,像那些破碎的梦境一般,我永远也无法逃脱。 考完试后一直断断续续地下雨,没有停止过。 同学毕业聚会的那晚,所有人都在ktv房里喊个翻天覆地。聚会还没结束我就早早地离开了。因为那个我暂时不想见到的人来了。我承认自己对他有很大的偏见,也承认有时候他的有些话是有道理的,甚至我会觉得他是可怜的,因为他能让身边的某些人对他投射出一种厌恶的眼神。这样的他是可悲的。但我真的不想见到这样的一个人。我知道,一千个人看哈姆雷特会看出一千个不同的哈姆雷特,而我会尊重那一千个人的哈姆雷特。 离开聚会后,我打了电话给ZF。然后看见他冒着雨跑了过来,那时候突然有种莫名的感动。以前的初中同学,有很多毕业后都各散东西,即使见面了也会有一种隔膜。只有ZF跟我一直是那样地要好,我们之间不需要太多的话,太多的话只会让我们变得更加疏远。我们有各自不同的生活,例如他总是早上睡觉,而我总是晚上睡觉。有些同学曾经认为我们之间会存在爱情,但却一直没有衍生出那样复杂的情感。爱情是一种醉人的酒,它会让人失去理智,会让那种深刻的友情变得糜烂不堪。所以爱情不是我们有勇气去触及的情感。 聚会的第二天,阿启说我们班的日志写好了,而且还有影集。那一张张的照片让我心里溢满了安慰,这是属于我们的曾经,这是我们唯一的见证。我们曾一起在一百天的誓师大会里放飞气球,曾一起趴在课桌上睡觉,曾一起在课室里唱歌,曾一起戴着纸帽子在课室里打扫卫生……我们拥有许多的曾经,这样我大概有勇气去面对一些让我措手不及的事情了。 后来,我买了一幅梅花图案的十字绣。母亲说我是三分钟热度,我不否认。但我想要尝试一下我的热度能不能维持长一点的时间,长到能够把我那多余的时间消磨掉。我告诉母亲,如果我能绣完这幅十字绣,那就把它挂在客厅里。当作是我假期里的一个计划,甚至是一种寄托。 端午节的前两天,我收到了小鱼哥哥的短信。于是,一个人坐车去惠州找他了。他也带我玩了一整天,请我吃巴西烤肉,看电影。这是我们之前的约定。小鱼哥哥是我一直心存感激的人,他在我面对着人生低谷的时候,告诉我许多一直容易忽略的事情,告诉我该怎样去热爱生活,享受生活。他告诉我,高考前的那段日子是一个艰巨的过程,或许你会面对很多挫折,你会想要向别人倾诉,但是无论你找了哪些人倾诉,无论他们是否能懂你,你都必须是要自己一个人去面对,你都必须要自己一个人去走完这条漫长的路。 我们都是要自己一个人去走自己的路,没有人能够代替你塑造属于你的人生。 我知道,过去的一些执念,无论我抓得有多紧,也不会出现我想要的那种结果。无论我多想去弥补一些过失,破碎了的镜子即使弥补了也始终会有裂痕。时间是自由的,总是束缚在过去的时间里会让自己难以呼吸,甚至窒息。永远活在记忆里的人会难以承受未来的伤痛,会容易沉醉在稚嫩的幻想中而难以面对现实。我承认自己是个念旧的人,所以我总会被一些突然感触的旧事而伤害。我想,我大概是时候要学会释怀了。释怀那些矫情,释怀那些多愁善感,释怀一些往事,往物。 我必须要学会长大。 母亲最近在为外婆的病而烦恼,我们都在怀疑外婆得了老人痴呆症。母亲说过,外婆会突然不停地打自己好几耳光,边打边喃喃自语:“我没用,我没用……”而母亲则边看着边流泪。 母亲问我,如果我以后也会像你外婆那样,你会害怕吗? 我说,会的。 我知道母亲也害怕。但是这些都是我们无能为力的事情,我们无法逃得了时间给予我们的枷锁,更无法逃脱得了时间给予我们的惩罚。这是必然的。母亲说,外婆也害怕,所以一直不肯住院。后来,母亲答应每天陪着外婆,她才答应住院。我想,外婆大概是需要这4个女儿陪在身边,她需要他们的关怀,她需要亲人。这是作为一个老人所需要的,他们的年龄会让他们感到不安,会让他们害怕突如其来的死亡。 端午节的那天,下着暴雨,到处是朦胧的一片,雨花绽放在这块平实的土地上,一座水城由此而生。 父亲开着车回家乡,为了跟大伯父一家吃饭。父亲的传统思想早已在他的一生中根深蒂固,一家人吃饭对他而言是必然的事情。这就是我的父亲,我一直既恨又爱的父亲。即使我跟他有十几年的代沟,即使他在过去总是吝啬给予我一个微笑,我始终无法切断对他那唯一的情感,我始终无法忘记与他那血肉相连的关系。 大伯父做了我最爱吃的菜。大堂哥还是会摸着我的脑袋。二堂哥还是不停地喊我傻妹,而二堂嫂仍然是那样地爱他,他们经历过一段漫长的爱恋。 二堂嫂对我说,我十四年的青春全给你哥了。但有时候互相忍让多一些,时间就真的会过得很快。 我知道,其实当很多事情都变得物是人非时,还是会有一些人一直呆在某个地方,等待着某一些人。 过两天要去参加初中的同学会,然后和丹一起去厦门的鼓浪屿。父亲意外地答应了让我和丹二人自助游,他大概是接受了我迟早会离开的事实,他知道我不会永远地呆在他的身边。我们都认清了一些必然的事情。 丹说,我只想出去散散心。 其实,我只想和丹在一起。想要和她一起完成我们3年前的计划,想要和她一起走出属于我们的第一步。即使地点不是我们曾梦想过的云南。能在彼此脆弱的时候给对方一个拥抱就好, 我不害怕。因为我们在一起了。 丹曾埋怨过,我一去找她就总是喜欢抱着她。但我乐意被她埋怨。我知道,当我真正脆弱的时候,她会给予我一个久久的拥抱,只是不允许我假装脆弱。 我们知道,六月份的时光只是一个短暂的开始。 我们的路会很漫长。 我们的路一直很漫长。 10.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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