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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梦外?半梦半醒
文/落木
下了几天断断续续的雨,一直没被时间完全放下过。刚放晴了半天,然后浅浅的阳光透过米色的纱窗帘,照射到一本诗集。我打开窗,阳光却突然暗了下来。灰暗的天空又伊始重现,狂风吹得树叶摇曳。整个世界又开始沉没了。天际间还未来得及放映黄昏的余晖,已被一大片灰蓝的云旋不留痕地遮掩,蓝层里旋转着深邃的灰层。这样的一种属于遥远的色调,第一次映入我的眼帘里,第一次感觉与我那最容易抵达梦境的暗色有些许相似。我不由自主地记住了。这同样是会令我毫无挣扎地沦陷的颜色,在永不超生的万丈深渊里。
无间断地,几夜无梦,回归到过往每一个单纯的夜,这是一种无法从肉体上感知的温度。不知不觉,已经习惯了几年来杂乱的梦境,忽然间却不与落寞的夜衍生交集。于是,醒来后,一夜的踏实竟暗涌着近似于半梦半醒的不安。
我几乎每个晚上都拥抱着一些烦乱的梦,反复地介入醒、眠之间。诡异的是,当天亮来临,我介于半清醒之时,梦里的片段仍在我的脑里不停地来回放映。每一个模糊的画面,一些语言,甚至对话。异常清晰,像刻记在血液里的烙印。
我问过艾洛,关于她梦里的记忆,醒后能存多少。
她说,百分之二。甚至会忘得一干二净。
有一个地方。在我从未见过前,曾出现在我的梦里。一个不见天日的森林里,我踩着潮湿的地面,铺满枯死的叶子,枝桠。一直跑,不停地跑。几乎忘记了呼吸。四周皆静,只传来脚下断断续续落叶破碎,枝桠断裂的声音。梦醒了,我没有冒冷汗。只是心惊粟地跳动着,一下比一下更震撼。回想起来,现实的地方与梦中阴森的森林并非完全相似,只是弥漫着相同的气息,一样窒息的味道。
梦境里发生过的事情都不是真实的,梦境里自我萌发的思想才真实。
我的梦,大多数都是戏剧性的画面。睡一场觉,等于看了一场杂乱且未落幕的电影。主角的样貌一直模糊不清,有些时候甚至会分不清梦里梦外。梦外往来的每一个人,每一个角色,一样地模糊,一样具有戏剧性,身边的人都在扮演着自己的角色。我一直固执地认为,生活需要真诚、实在、不虚伪,而是否会因此被旁人误认为是生活中的戏子亦无所谓。就这样坚持着走自己的路就好。人生本如戏,行走于戏里戏外。或许痛苦、仇恨、悲伤、抑郁、愤怒……抑或其余情感,在戏里演绎过。其实只需一个人,突破黑暗的洞口,仅需一人行走着,往更远的地方。
我知道,除此,我别无选择。
艾洛说过,被窝里有我们脆弱的灵魂。白天很少见,因为泪会被阳光晒干。
我告诉她,被窝里还住着一个懂得听自言自语的精灵。
我们相视而笑。
我懂得选择性地忘却一些事。一个人在楼梯间等门,一个人在大雨里等待电影散场,一个人行走在夜里的深巷,甚至忘却一个人在被窝里发生过的一些破碎的事情。又或是非选择性地忘却日期、品牌、花语、电话号码……一些琐碎的事情。相隔一天,足以让我丢弃前天的记忆。如同晴天里的飞机渐行渐远,同时放出的尾气在云层中划出一条纯白的线,线亦随着飞机渐行而模糊,直至完全消失。而我的记忆则是这条纯白的线。左手在日落西山时拾捡落叶,右手则在日出东海时丢弃朝花。循环着一些没有意义的时刻,一种随时变更的状态。
唯独,不能选择性地忘却梦境。它会突袭,渗透于秒针停留的每一刻钟。
我半开玩笑地问艾洛,你说,梦里的记忆是不是上辈子残留下的记忆。否则,不会如此深刻。也许过奈何桥前未喝完孟婆汤。
关于艾洛的年龄,工作,家庭……我一概不知,除了她的电话号码。但我从未拨通过,储存在手机里。偶尔我们还是会在街口转角的CD店相遇。不约而同地在对面的餐厅坐上一个下午。餐厅里挂着许多设计简单的水晶吊灯,摆满刻有花纹的古铜色复古椅子。落地窗外人来人往,美丽、丑陋、平淡、扭曲……各种表情,仿若一场无声电影。艾洛只喝一杯黑咖啡,苦甘香随水蒸气萦绕在她的齿间,浓郁得容易迷失自我。她说,生活亦如此。
相遇了,心里各怀一种慰藉,幻影幻沫,从未深究。也许会突然消失,然后停止。在对的时间里遇到的人都是对的。我们都有伤,只是被拥抱如潮水般所覆盖。我们是那样地安静,语言很少,而且从不谈论天气。
这些阴天里,我天亮即醒。没有任何原因,没有预言地删减了我那窒息的梦,占据了梦境的时间。
艾洛说,梦将会落幕。
可我孤单。实质上梦已占据了我生活的一部分。正如爱情,由始至终只是一部分,而非全部。不论是禁忌的搁浅的蜕变的,人不能缺氧那样缺少部分。梦里有我的寄托,不能缺少,即使会陷入痛苦但却黑暗得真实。
只有在梦里我才能得到救赎。
距离天空放晴不到三个小时,世界已经弥漫着闷热的空气。花香、烟味、泥土味、汽车尾气……混合了熟悉的陌生味道。太阳是那么甜美的罪恶,无处不在地抚摸着路人。在街上游荡了几个小时后,我找不到方向了。突然想起不知有多久没遇到艾洛了。我走到喷池旁,捧起透明的水往脸上泼。干燥的皮肤略有晒伤,脸上一阵清凉的刺痛传入大脑神经。当感知到最透彻的痛后,未来的痛会麻木,化为泡沫。
艾洛是个美丽的女子。她习惯穿一件白色的棉质T恤,一条牛仔裤。我一直对样貌的美丽没有概念,简单就好。艾洛只微笑,像水里盛开一朵苍白的花。有时候,她苍白得接近透明。我从不追问关于她的历史,从不揭开她的来路。
闷热的天气持续了两天,连绵的雨又悄然而来。夏季可以自由地拥有反复无常的天气,它拥有这个权利。
我一直过着打发时间的日子,只是梦仍未归来。我依旧会去熟悉的CD店,挑上几张新唱片,又或是循环地听着古老的法国歌曲。在餐厅里喝一杯柠檬汁,一杯水,几块冰,上面浮着几片绿柠檬,如此简单。一个人在街上走走停停,没有接触任何人。闲时到装潢复古的小店面挑些小饰物。老板是个梳着发髻的女人,化着浓妆,我猜不着她的年龄。她一直都是坐在柜台前做一些小饰物,有时会刺绣,只是很少说话。
复古的物品,是一种唯美,是被时间雕塑了的。人的一生有一种渐变的时段,诞生,成长,衰老,死亡,腐烂,骨骸,灰尘,最终虚无。只能在死前的三个阶段留下唯美,不朽的文化。
雨彻底地休止后,我一直在睡眠。没有计算过日期,非选择性地忘却了。半醒着过日子,仍无梦。
某个下午,天空没有半点混浊,清晰看到白云移动风的方向。
我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沉稳的男性声音。
是深蓝吗?他说。夹杂着吵闹的人流声。
我说,只有艾洛这样固执地唤我。
他说。艾洛前几天去世了。癌症。她的葬礼……
后面的话我听记不清,选择性地忘却了,葬礼的时间和地点,没有半点记忆。
我不打算参加葬礼,不打算想念艾洛,不打算忘记艾洛,但我是那样地舍不得。
艾洛在我这里没留下什么,我们只是过路人,小聚了几次。她亏欠我一个拥抱,隔了一个世纪长的拥抱。我亏欠她离别时的一句再见,最后一次的离别就这样永远地告别了。
我们之间没有错过,只有曾经拥有过,拥有过不孤单,不是一个人。
当晚,久违的梦降临了。我梦见艾洛,她站在黄昏的沙滩上,凝望着海平面反射的夕光,回头向我微笑,那样地平静。我知道,艾洛不需要我做什么。我一滴泪也没流。
艾洛,我们曾这样一起走过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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