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月

望江南

　                                                           江城月
    溶溶月色，凉凉的秋夜，依依杨柳，火火的角花。白妹在江边长廊漫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时候，江边长廊聚满双双对对的恋人，一看见这些相依相偎的恋人，白妹心里就不是滋味，他的夫婿，在香港那边，几个月才来一次，况且相聚，也没有多少共同语言，有的是那原始的冲动，还有那睡眠时“呼呼”的打鼾声，象那深夜驶过的列车，吵得白妹整夜睡不着。
    白妹长的不算美，但皮肤很白，一白遮九赤，那眼睛虽是单眼皮，但那眼珠漆黑漆黑的；小巧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嫩红嫩红的，那不是涂唇膏，是青春本色。况且她皆突的突，皆陷的陷，乡里人说，十七、十八无丑人，那一年，白妹二十岁，有一股甜味儿，人称“甜妞儿”。
    白妹家里很穷，她十六岁就出外打工，在城里当过保姆，做过服装厂的缝衣工，整天累得烦人，看着城里人风风光光，出入茶楼舞榭之中，白妹心里就不平衡，她哀叹乡下人都是牛，整天在泥巴里滚，那有城里人这样浪漫、悠闲。
    二十岁那年，一纸家书把白妹召了回来，原来是邻居阿姆给她介绍了一个对象，三十六岁，壮壮实实，满脸络腮胡子，皮肤黝黑，有点老相，但却是香港客，村里姑娘巴结的对象。
    那香港客是邻村的，姓林，叫竹鸣，满有诗意的，但人却是实打实，一点儿也没有风花雪月的味道，但却会做生意。
    白妹的爹对竹鸣很满意，竹鸣攥出一把金戒指、金手链，把白妹的爹哄得昏头转向。白妹也穷怕了，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嫁了出去，住进了江城的江边别墅。
    婚后，白妹才知道，竹鸣结过婚，没有孩子，前妻忍不住婚后不育的寂寞和人家跑了，现在已经生了三个孩子。
    开始，白妹无忧无虑，好象掉进蜜罐里，过着那少奶奶的日子。日子一久，便觉得闷，觉得自己是笼中的金丝雀。过了五、六年，白妹简直是后悔了，她的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分明是竹鸣的问题，看着妹妹和同村姐妹手里抱着，脚前脚后跟着的一嘟噜的孩子，白妹心里就有一股苦涩的味道，心里就有一股无名火，恨不得和人家吵起来。
    白妹来到“蓝月亮”大舞厅，那舒缓的旋律，使跳舞的男女跳得忘记了自己，那搂搂抱抱的舞男舞女，旋过来旋过去，真醉人。白妹的舞步不熟练，她在舞池旁边的茶座干坐着，嘴里嗑着瓜子，眼睛瞪着舞男舞女，暂时忘却了烦恼。她注意到旁边的座位也有一个男士，他的穿着不是很齐整，旧西服有点皱，头发有点乱，那皮鞋好象好久没有擦过油，脸儿却是端正的，年龄大概有二十七、八，他的脚随着音乐的节奏正在抖动着，可以看出他有很好的乐感。虽然他不修偏幅，但脸孔是迷人的。他没有注意白妹，好象她没有存在似的。白妹却几次偷偷看他，她终于壮起胆子，主动邀请他跳舞。       
    他的舞不熟练，有几次还踩了白妹的脚，几个回合之后，便自如了，两人跳得有板有眼，那手儿、腰儿、腿儿好象有韵律似的。那美妙的旋律撒满整个舞厅，撞进他们的耳朵，亲切地抚摸他们的手儿、腰儿、腿儿。白妹从来没有这么忘情地跳，一切的烦恼，一切的忧愁都躲得无影无踪。几支舞曲之后，他俩浑身舒坦，觉得有点流汗，便撤下舞池。
    他很健谈，他说他是从山区来的，在一家工厂打工，喜欢跳舞，这个舞厅票价低，他便到舞厅观赏、偷艺，回去翻翻《交谊舞大全》，倒是看出些道道，但他从来不敢邀请女士跳舞，因此舞艺不高，只是纸上谈兵的水平。“今夜是第一次，真谢谢你！”他的声音颤颤的，可以看出他很激动。
    他俩走出舞厅，只见月上中天，那月儿很圆，月光如水，他俩沐浴在那柔柔的月光里。
    白妹从那个打工仔的身上看见了从前的自己，她知道自己迷失了，找不回从前的自己，但她却从他的言谈举止中看到了青春的活力，她的富足的懒散的生活受到了冲击。第二天晚上，她早早收拾了自己，来到了“蓝月亮”大舞厅。舞友不多，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士邀请她跳舞，她本想拒绝，但看到他火炽炽的眼睛，不忍心给她难堪，便和他旋在一起，但那眼睛总是望向舞厅拱形的门。那心儿总沉不进这软绵绵的乐曲里，有几次，甚至还踩了那男士的脚。那男士有几次想探险，那灼灼的嘴唇袭向她的脸颊，白妹都巧妙地躲开了。看着她冷冰冰，神思恍惚的样子，那男士也就兴味索然，两支曲子完了之后，便甩下白妹，去寻找那情投意合的舞伴。
    一连几个晚上，白妹的眼睛搜索着，寻找那个男青年，但却不见他的影子。是的，人家是打工的，哪有那么多的钱，那么多的时间丢进这舞厅之中。打工是艰辛的，那有这么浪漫？当白妹差不多把那个打工仔完全忘记的时候，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白妹差点认不出来，只见他，头发精心梳过，喷过发胶，有形有款；那一身西装经过烫熨，可以说是笔挺的；那皮鞋细心擦过，呈亮呈亮的。真是三分人材，七分打扮，他成了帅哥儿，成了舞池中最引人注目的英姿挺拔的“靓仔”。               
    这次，他俩不仅跳慢三慢四，还跳伦巴、探戈，他俩舞步渐渐娴熟，以至配合默契，跳着跳着，白妹觉得他俩象两个搂在一起的音符，谁也离不开谁。
    午夜两点，他俩才离开舞厅。
    淡淡月，疏疏星，凉风习习。他俩还很激动，站立在那路灯桔黄的光晕里。白妹要自己步行回家，那男青年不放心白妹独行，怕发生意外，送白妹回家 。白妹也没有推辞，两人步上北河大桥，只见江边长廊一长串的灯光，倒映在江水中，就象一颗颗的夜明珠，南岸是厂区，灯火通明，机器的轰隆声隐隐传来，清晰可见。两人倚在大桥栏杆上，望着这美好的夜景，流连忘返。那男青年笑着说：“真奇怪，我们还没有互通姓名呢，让我自报家门，我叫向明，向往光明，希望前途一片光明。本人是一个打工仔，这几夜没有来跳舞，是本厂连续加夜班，因而脱不开身。”
    白妹微笑着，没有回答。
    向明说：“你能自我介绍吗？你的举止言谈，一定有一个很好的职业！”
    白妹爽快地说：“别猜了，我可没有你说的那样，我叫白妹，是农村来的村姑。”
    “呀，真看不出，你的打扮，举止，一点也不比城里人差，却比城里人更可爱，因为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纯真，就象深山里流出的山泉，清澈 、甘纯，还没有被世俗所污染。”
    “这是你的错觉吧！我可不是在真空里生活，我可不是不懂世事的傻丫头。”
     清风徐来，两人步下大桥，走过杨柳依依的江边长廊，来到一座漂亮的小别墅。当白妹按响门铃的时候，向明愣了，他站了一会儿，便扭转身跑了。
    月到中秋分外圆，那银盘似的月亮，把它似水的清辉泻在那大地上，那新建的高楼耸立着，那薄雾好似轻纱，使高楼增添了神秘感。白妹无心观赏那外墙装饰得挺华丽的幢幢高楼，她望着那静静流淌的江水出神。保姆刘婶回家团聚，竹鸣忙着做生意没有回来，只打来电话谈了几句，表达了一点歉意。白妹胡乱吃了几口饭，便步出江楼。望着那茫茫流水，一阵孤单寂寞袭来，白妹真悔当初贪图安逸、贪图金钱嫁给了竹鸣。在舞厅偶遇向明，唤醒了她的青春活力，但他却神秘失踪了，她虽然曾到舞厅几次，但那有向明的影子？她知道向明被她的江滨别墅吓跑了。
    她神思恍惚，忽然，一个瘦长的影子站在她的旁边，把她吓了一跳，那月光下，向明的身姿清晰可辨。
    白妹转开身不理向明。
    向明走近白妹，说：“我曾多次来到江边，但都不敢敲你的门，我是一个贫穷的打工仔，怎敢和你这个富家女交往，怎可辱没你的门庭？”白妹“噗哧”一笑，把自己的真实情况告诉向明，向明自嘲自己自做多情，陷落情网。
    向明便到白妹的家里做客，白妹泡了飘着缕缕清香的工夫茶招待他。两人拉家常，也谈音乐、舞蹈，白妹便放舞曲，那美妙的音乐，便在那客厅飘荡，向明的脚便随那乐曲抖动着，白妹便微笑着邀请他跳舞，两人跳着跳着，便抱在一起……
    白妹从医院出来，她心里多么快乐啊，她忍不住哼起了歌儿，路上的行人诧异地看着她，她知道自己失态，她真想告诉行人，她有孩子了，她要做母亲了！这是医生真真切切告诉她的。几年来的郁闷一扫而光，她感到天空是多么明净、湛蓝，生活是多么美好！
    白妹感到自己是一只笼中雀，虽有锦衣玉食，却失去了自己的天空。竹鸣对自己没有生育能力感到内疚，曾多次对白妹说，他害了她，并叫她回家乡，和自己有过交往的男友交往，有了孩子就回来 。可白妹总是怕羞，怕人家戳脊梁骨，在这里遇到了向明，白妹才觉得自己是一个女人，她才觉得活得踏实，活得实在。
    繁茂的树盛开着朵朵小黄花，那香味淡淡的，白妹深深吸了一口，她觉得香透心，她依在向明的胸脯上，谛听着他的心跳，嘣嘣的，很激烈。向明说：“白妹，你跟着我，可要吃苦，我的家乡是山区，很穷，你愿意跟着我远走高飞吗？”
    白妹说：“有你这个人就够了，没有钱，我们慢慢挣吧！金钱是可爱的东西，可金钱不是万能的。我和竹鸣的结合，金钱是不愁的，可我心里可象那断线的风筝，没有着落，没有依靠，认识了你，我才看见了希望，精神上才不空虚。”
    白妹和向明回了一趟他的家乡。
    好深的山啊！路是弯弯曲曲的石卵路，有很多小屋是石块石卵砌成的，那屋顶屋梁却是弯曲的松树梁。中午，在山村的小店铺吃，白妹觉得那猪肉有异味，她吃了几口，推说自己不饿便不吃了。
    竹鸣回来了，白妹告诉他自己有了孩子，竹鸣嘴角掠过一丝苦涩，但还是很高兴，说：“和别人有了孩子，还是比抱养强，因为有一半的血统是你的。”他还说，要赶快办手续，把白妹接到香港，让白妹在香港生孩子，白妹远离那男人，香港人也不知道“种”是借来的，他们的孩子也不会受到讥笑 。
    转眼就要成为名符其实的香港人，成为国际大都市的一员，这是白妹梦寐以求的事。她对与向明的相约后悔了，一边是荣华富贵，一边是他乡流浪，前途渺茫，激烈的思想斗争，白妹爱的天平终于倒向竹鸣。金钱是可爱的，没有金钱是可悲的，向明要是有金钱就好了，和他结合就是完美的，可是，他偏谝就没有金钱，是一个穷光蛋，是一个打工仔！和他结合，就是走回头路，就是回到可怕的贫穷世界去，这，这真是太可怕了！
    “铃——”传来一阵门铃声，白妹开门，见是向明，两人便到客厅坐，白妹对向明道歉，说不能实践讷言，向明觉得受骗，非常气愤。白妹说：“明哥，我是爱你的，我今生今世忘不了你。我到香港之后，会帮助你的，我回内地，也会来找你的。”
     向明说：“我是一个贫穷的打工仔，配不上你，但我顶天立地，谁也不依靠，只依靠自己。你不要来找我，我再也不会见你！”

陈家大少

港产片。呵呵

okstar

结局有味道的。

李勤

这几天，连续欣赏了望江南几篇作品。中篇小说，小小说，短篇小说，小说中的三种都读了。
可以说，望江南是认真写作的，主题健康积极。
比如此篇，读者不难体会到作者的用心，明白作者想赋予作品的教育意义。这很好，写作是为了清洁精神。
建议望江南拓展一下阅读面，好好琢磨一下技术问题。

阳暖

[quote]这几天，连续欣赏了望江南几篇作品。中篇小说，小小说，短篇小说，小说中的三种都读了。
可以说，望江南是 ...
我知道，这些都是望江南的旧作，也是他以前很认真的作品，确如李勤所说的，望江南应该多多读当下的一些作品，在挖掘题材，创新上下功夫。

李勤

咳，望江南这是在考筒子们的眼力呢。

范源

每一个男女都有出轨的理由
白妹纠结
向明纠结
竹鸣也纠结

望江南

谢谢大家关注、点评。

云索

再读楼主小说，文笔细腻，读来别有风味！

望江南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