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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兄弟姐妹
文/周飞
我是个独子,哥哥姐姐是没的。至于弟弟妹妹,或许我有,曾经。
我们家原来是做花生糖的。汽油桶般大小的炉子,终日不歇。炉上总是沸腾着一大锅暗黄色的糖浆,一个个小气泡时不时冒起,就像母亲蹒跚的身影。炉子是爷爷在时就用的,颇有些年头,泛着油腻的光泽。昏黄的白炽灯就在炉子的正上方,每到夜里就一圈圈地亮起。炉子下面还围着一大堆炭渣,日子久了,混着地上的泥土,被踩得像青苔般滑,父亲大大咧咧的,经常摔倒在地,一脸狼狈。
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肚子又大了起来,圆鼓鼓的。她原本就丰满的身体便愈加显得臃肿。那时,她基本上就不干活了,经常躺在床上。我时常看见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发呆,就像抚摸我一样温柔。我懵懵懂懂地知道,又将有个小人儿来到这个世界,是我的妹妹,或者弟弟。那些亲戚们也十分的高兴,却不饶我,总是问我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以至于如今我还依稀记得。你妈妈生弟弟还是妹妹啊?如果我的回答是妹妹,必定会招来大人们的一个“毛栗子”(用手敲头)。久而久之也就统一了口径,弟弟好啊,起码我不用“挨打”。
过年时,花生糖特别好卖。在我们那,这是家家户户必备的年货,甜甜的,黏黏的,大伙儿都喜欢。每到这时,父亲和母亲都得加班加点,多熬点糖浆,多剥点花生。我虽然小,也被当做了童工使用,受母亲指唤。母亲是熬糖浆的能手,她熬得糖浆金黄金黄的,可以被拉得很长很长,这是父亲远远不及的。这种时候,母亲是闲不住的,总要带着弟弟一起熬糖浆,一根用惯了的木棒上,泛着妖异的光。熬糖浆是很讲究的,搅拌要力道均匀,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要顺着一个方向不停地搅,如果停手偷懒,糖浆就很容易老掉,发苦发软。母亲大概是太臃肿了,手上握着木棒,没有站住,被那些黑夜的污垢滑到,溅出的糖浆稳稳地落在她的脚上,鼓起了血色的脓泡。母亲的身体是很好的,很快就爬起来了。后来不知怎么得,弟弟就没了,好像从来都没有过。我或许亲眼看见过他没了,在大人多年后的叙述里,在昏黄的灯光下。
母亲的脚很久后才拆了绷带,脚面上泛着粉红色的嫩肉。虽然是好了,但以后的数年还偶尔复发。在夜晚看电视的时候,母亲总要拿着父亲刮胡子的刀片割她脚上的腐肉。我再也没听到大人们谈起关于弟弟的事了。再后来,她的脚完全好了。弟弟就像完全没有出现过,彻底的消失了,就连唯一的凭证也随风而去。
在很多年后的一天,我们在一次偶然的交谈中,又说起了他,那个并没有出现过男孩,或者女孩。我想此刻,他必定在天堂,或者更美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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