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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让梦延长(长篇小说,已载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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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李勤
时间:
2009-8-2 16:33
标题:
让梦延长(长篇小说,已载完)
[园地空着也是空着,我贴个旧作中的旧作吧]
01
一
是一个烟水迷蒙的雨天。
这样的日子,注定要有故事发生。否则,那一份失落感便会铺天盖地而来。
无意中溜出一声叹息。
记忆中的秋雨不是这样的。急急的雨点,“沙沙沙”播响一地爽朗。
莫非,人老了,眼中的一切也跟着老?
曾炜摇头,暗笑自己年过不惑,竟还如此多愁善感。
他燃起一支烟,微闭着眼吞云吐雾,决意拂开杂绪,好重新开始工作。
爬了半辈子格子,从业余作者到编辑,好不容易坐上副主编的交椅,其实,主编长期病休,他早已是执行主编了。
眼看离主编之位只有半步之遥,此时不搏,更待何时?
“笃,笃笃。”轻轻的叩门声。
“请进——”曾炜漫声道,心想这一定是个姑娘。
果然,门开处,一位姑娘怯怯地说:“我,我想找曾炜老师。”
“我就是曾炜,请进来坐!”
曾炜猜到,她就是最近来稿很勤的林莺。她说过要登门求教的。
她却迟迟疑疑地望住他。
“怎么,看着不像?如假包换!”他开玩笑。
不知不觉问,曾炜的心情已大大改变。
“哦,我以为——曾炜是个女的,是女作家!”
“没想到是个老头儿!哈,不只是你一个人这么说了。”
“是没想到。您作品的文笔是那么隽美、清逸。我要是能学到您的百分之一就好了!”
虽是陈词老调,但当面听着一个年轻女郎如是说,他心里仍非常舒畅。
“唷,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林莺,多次承您指点,还没谢谢您呢!”姑娘的态度自然起来,话说得甜软动听。
招呼她落座,斟好茶,曾炜才定睛看她。
她长得好美!而且,真有那么巧,她真好似他曾暗恋过的那个女同学晓虹。
哦,久远了的青春,那一份甜酸苦辣,刹时涌上心头。
曾炜将视线从林莺身上移开,掠向窗外的烟雨。
此时,他忽地满心喜欢起这秋天里的烟雨了。是的,这雨是够特别,别有味道。
当然,他更是打心底里喜欢起眼前这林莺了。片刻之问,他已决定收她为关门弟子了。
曾炜一向偏爱这种容貌姣好而又含羞带怯的女子。面对这样的女子,他的心身就不由自主地涌满热潮。当然,他不会对任何人谈及这种感觉。
“曾老师,这篇稿子我照您的意思改过了,请您费心再看看,好吗?”林莺从小挎包里取出一叠稿子,轻轻地呈放在曾炜案前。
“哦——好的。”曾炜惊觉自己走神,冷落了林莺。
这是不礼貌的,尤其是对初次见面的女青年作者。
他是从文学青年中走过来的,深知拜访师长时那一份惶恐。
于是,他主动挑起话题:“是了,你是怎么开始业余创作的?”
他接触过的女作者,大都长得不怎么样,而眼前的林莺应算得上是漂亮女郎了,怎么也能静下心来写作?
“太多伤心事,想借笔墨倾诉。”林莺眼里飘过一丝阴云。
“年轻轻的,能有多少伤心事?”许是出于作家搜集素材的本能,曾炜试探着追索。
“不是说红颜薄命吗?我不知算不算红颜,命却是够苦的了。唉!不说这些,还是请曾老师帮我分析习作的弊病吧!”
一声“红颜薄命”,令曾炜心中巨震。
那个晓虹,不正是红颜薄命吗?有过一副美丽的容颜,却一世坎坷,无限悲苦。
曾炜想起去年见到王晓虹的情形,以及那一种幻象破灭的悲哀和无奈。
去年夏天.他为了写—篇报告文学到某公司采访,无意中撞见在该公司当出纳的晓虹。此时他才知道,原来他多年思慕的人,与自己同在一个城市。但晓虹却不是他印象中的那个人了!如果不是她先认出他并叫他,他怎么也不会将眼前这个臃肿的女人同晓虹联系起来。
晓虹热情地拉他到她家去坐。她那个家哪,叫他一想起就心里黯然。阴暗潮湿的屋里,四壁空空,被褥凌乱的床上,却躺着一个男人。晓虹说,那是她丈夫林森,瘫痪在床已有八年。
晓虹说,当年她毕业分配到一间中学教书,认识并爱上林森,但在反右时双双被打成右派,被遣回乡务农。后来平反回城,刚刚要过上好日子,林森却一病不起。他们有一个儿子,正上中专。供儿子上学、服侍病人,生活的重担把晓虹压得变了形。
曾炜心里填满了对晓虹的同情。但以前那一份铭心刻骨的爱意,却在重逢的瞬间烟消雾散了。
因此他对爱情有过一番省悟。他觉得,爱情是同青春和美丽连在一起的,没有青春,没有美丽,也就没有爱情。
说实话,他真希望没有这次重逢,那么,晓虹的倩影就永远活在他的心间。
人的感情,实在是无法理喻的东西!
作者:
李勤
时间:
2009-8-2 16:41
02
曾炜暗暗叹了一口气,把注意力拉回林莺身上。
虽然林莺欲说还休,却已博得曾炜一腔同情。
曾炜相信,悲哀使人深刻。经历过伤心事的林莺决不同于那些花瓶式的靓女,她会是一个可造之材。
如果通过自己的帮助,文坛上多了一个年轻美貌的女作者,那也算一件功德。
曾炜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兴奋。
他深刻地体验到,什么叫“助人为乐”。,
“曾老师,您写的爱情小说那么细腻、逼真,是不是写的都是真人真事?”林莺歪着头问,样子煞是可爱。
“那你写的小说,是不是都是真人真事?”
曾炜俏皮地反问。
“我怎么跟您比呢?”林莺含羞道,脸都红了。
林莺含羞带笑的样子,令曾炜心中一阵激荡。她笑起来的时候,确实很像他印象中的晓虹!
“其实呀,世界上的传世佳作,大都有作家本人的影子。尤其是爱情小说,只有充分地投入,才能写得感人!”曾炜深思地说。
“曾老师,我很想听一听您的恋爱故事。我相信那一定是非常感人的!”
曾炜心中一动。
见到林莺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一种倾诉的欲望。此刻,既然她如此要求,他正好顺水推舟。
“小林,你知道吗?你长得好像我初恋的那个女孩子,你让我想起我学生时代的一段恋情。”
“是吗?那更应该说给我听一听了!”林莺兴奇地说,眼中充满了期待。
“其实,那是一种单恋,或者叫暗恋。是我爱上了她,她呢,或许根本就没感觉!”曾炜沉吟着说,却又有点欲说还休的意思。
“我不信!像您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女孩子被您爱上却没感觉?”林莺用上激将法。
曾炜不知是计,或者是情愿中计。他将他读师专时与晓虹同学,晓虹如何美丽可爱,自己如何爱慕她而不敢表达,如何被这爱情折磨得坐卧不宁、食不知味的情形.细细地描述了一番。
“唉!都说爱情令人痛苦,其实最苦的还是暗恋!不过,作为写作素材,最有写头的也是暗恋!’’末了,曾炜总结道。
“太感人了!难怪您会写出那么感人的作品!”林莺感叹,眼中似有泪光闪现。
曾炜无言,心想这真是一个易感的女孩。
“曾老师,您还没讲完呢!请您再讲下去,后来呢?后来你们有没聚首?”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林莺追索结局。
“爱情的故事,最好永远没有结局!”曾炜深沉地说。
他自觉奇怪,面对林莺,他好像特别有灵感,特别容易说出富有哲理的句子来。
在他的感觉中,林莺与自己不是隔代的人,不是老师和学生,不是编辑和作者,而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他感到,当他和林莺谈话的时候,他变得年轻起来,有一种轻松愉快的感觉。而他过去的生活中,是太少这种感觉了!
是的,以前是活得太累了!虽然他的日子混得还算不错。
其实,自己还不算老,真应该活得轻松些!
“不知怎么,我总感觉您的婚姻、家庭生活并不幸福……”林莺吞吞吐吐地说。
“哦,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曾炜暗暗一惊。
“不知为什么,看着您的作品,总觉得作者一定是个寂寞的人。”
“其实,谁人心中不寂寞?”
“曾老师也看香港连续剧?您刚才说的那句话是《暴雨燃烧》主题曲中的一句。”
“香港电视也有些拍得不错,特别有些歌词写得很有人情味、很有人生哲理。”
“以前,总觉得你们文化人是不看香港连续剧的。”
“‘你们文化人’?你自已不是文化人吗?”曾炜一下子逮住了她的语病。
“我呀,还没入门呢!”
“你看你,自已都没有自信!多一点自信,多一点努力,你是有前途的!”
“真的?”
“我像是个开空头支票的吗?”曾炜戏谑地。
“我还是不信!我那么笨,写了那么久,都没写出一篇象样的东西来!”
“你只是没找到适合自己的方法方式。其实你的感觉很灵敏,这一点对一个作者来说是很关键的。技巧是可以靠实践去摸索得到的,而感觉却是天生的!”曾炜雄辩地说。
作者:
李勤
时间:
2009-8-2 18:50
03
他是由衷的,他确实很欣赏她的敏感。
“您说我灵敏?怎么以前没人这么说我?”林莺不像在扮傻。
“人家不说不等于不是事实。你刚才所说的对我的感觉,就很准。没有见过面,光凭看作品就能看出这些,很不简单!”
“那么您是说,您的婚姻、家庭生活真的并不幸福?”林莺似乎很吃惊。
“和大多数人一样,不幸福也可以过下去。毕竟,真正幸福的家庭并不多!”说起这些,曾炜心情变得复杂。
“怎么会这样呢?您…您应该……”林莺找不到合适的句子。
“应该是一回事,事实又是一回事!好了,你来找我不是专门来研究我的吧?”曾炜转移话题。
他觉得,毕竟是相识不久,不宜谈这些敏感问题。
“哦,您看我这个马大哈,差点忘了此行的目的!”
“好,说说你的目的!”
“其实,我以为您是个女的,所以,一来是想拜师,二来是想交个朋友……”
“那么,现在呢?改变了主意没有?”
“我,我不知道……”林莺忸怩地说。
“哈哈……”看到她这害羞模样,曾炜开心地笑起来。
“曾老师……”林莺满脸绯红。
“别见怪,我这个人就爱开玩笑!”曾炜忍住笑。
“曾老师真风趣!”
“那么,愿意拜我这个师傅,交我这个朋友了?”
“我是求之不得!只怕,您会嫌我不够资格!”
“别说这些客套话了!今后,有什么疑难,尽管来问我。”曾炜爽快地说。
“谢谢老师!不过先说好了,我这个人很笨也很爱面子的,您可不要动不动凶我哦!”
“真是个孩子!”曾炜心中非常感动。
这么大的一个姑娘,却还像个小孩子一样直话直说,真是难得。
现今社会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世故圆滑,今天终于让他看到一个不失天真的!
他不由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情形,那时的青年是很纯朴、很开朗的。
不知怎么,林莺总让他想起过去?她是专门来唤回他的青春的?
“小林哪,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在一问合资厂当QC,‘打工一族’!每天要上足八小时班,有时还要加班,累得很,工资却不够买一套高级时装。真没意思!”
“有没想过换一个工作?’’
“当然想。不过,只怕我没那个福气!”
“你父母是哪一行的?’’
“平民百姓一个,没啥本事的!”
“那你只能靠你自己了?不过,你这人长得一脸福相,不会一辈子打工的。”
作者:
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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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2 18:51
04
“真的?您会看相?”林莺来了精神。
“十个作家九个会看相,你信不信?”
“那您快给我看一看,看什么时候时来运转?”
“你是看运气,还是看爱情,还是……”
“全都看!您是看手相的吧?喏——”林莺急切地伸出手来。
其实曾炜哪会看相?刚才只是唬她一下的,她竟信以为真!
如今只好假戏真唱了!
曾炜捏住她的手掌,那手掌的温软柔嫩令他心中一悸。
那真不是一个工人的手,那是一位大家闺秀的纤纤玉手!
握着她这只手,就象握住一块火红的烙铁,曾炜觉得心里一阵阵发烫。
怎么搞的,这么沉不住气?
曾炜暗暗责备自己,努力收束心神。
一定要发挥点水平,镇住她!他在心里发狠。
平时,曾炜可以说是个谦谦君子,一向都很谦虚谨慎的。今天却特别的好胜。
在妙龄女郎面前争强逞勇,那是年轻小伙子们的事,而自己,都可以当她的爸爸了!
但眼下他来不及反省自己的心态了,他只顾急速开动脑筋,打着腹稿。
“嗯,你的生命线很柔韧很长,说明你可以无灾无险地活到晚年,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成年以后只有小病小痛,不碍事的。你的事业线很粗很直,说明你很有进取心,而且有较才大成就。你会成为一个名女人!爱情嘛,嗯……”说到这里,曾炜故意停了下来。
所谓好货沉底,最逗人的话是要留到最后说的!
果然,林莺的胃口被吊了上来,她摇着曾炜的手,急煎煎地催道:“曾老师,您快说下去嘛!”
“你的爱情线很深很长,这说明你这个人感情很丰富很执着。但是……这,我还是别说的好。”
“唉呀,是不是我在爱情方面特别多挫折?您说呀,我不怕,不管怎么样,您说给我听吧!”林莺的脸色变得苍白了。
看着她的惶恐样子,曾炜有些不忍。真想告诉她自己是在胡说八道,哄着她玩的。
但这个时候是不能露馅的,否则,老师的尊严何存?
“好,我说,看相这东西,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说到好的,不妨信它,可以增强自己的信心;说到不好的,则要正确对待了,如果能加强信心去克服、去改善,结果也会是好的。你说是不是?”
作者:
李勤
时间:
2009-8-2 18:52
05
“是,是。您就快说我的爱情会怎么样吧。”
“你的爱情线上,有好多杂纹,这就使你的爱情变得复杂了。就是说,你这一生要经历过好多次恋爱。而失恋,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是怎么个滋味的了。所以,你这个人注定了一辈子要为情所苦、为情所伤……”说到这里,曾炜冲林莺抱歉地一摊双手。
“哎哟,那我岂不是太惨了?干脆,我下死决心当老处女,不谈恋爱也就不会受伤了!”林莺苍白着脸,无奈地说。
“你看,我说还是不说的好是不是?说好了要正确对待的嘛!”
“当然只好正确对待啦!您别担心,我不会因此去上吊的。”
“这还差不多!人生在世,最紧要的是要看开、看化!其实,这世上有多少个人不是为情所苦、为情所伤的?”
“这倒也是!那我也不必自悲自怜了。人人皆苦,也就等于自己不苦了。”
“对极了!你的悟性真高!”曾炜的口气轻松起来。
“曾老师,我想,您这个人肯定是活得很逍遥自在的了!”
“何以见得?”
“就凭您刚才所说,那是何等洒脱!”
“哈哈……说教起来,谁不是一套一套的?教导别人,谁都可以洒脱,等自己碰上了,就洒脱不起来了!”
“曾老师真坦率!像这样坦率的人,我以前从未见过。”
“那是因为你我素昧平生。如果你是我熟人或女儿、学生……那又不一样了。一个人,活在这世上,总是戴着各种各样的面具,而难得有不戴面具的时候。”说他坦率,他就坦率到底了。
“那您现在戴没戴面具?或者说戴的是哪种面具?”轮到林莺俏皮了。
曾炜一下子被问住了。
说没戴面具吧,刚刚说了人难得不戴面具,那岂不是自相矛盾?说有戴吧,究竟此刻戴的是哪一种?是伪善?伪善的人哪有不打自招的?
“天机不可泄露!哈哈哈……”他只能一笑了之。
“这里环境真安静l在这里工作,肯定心情愉快!”林莺顾左右而言他。
是啊,今天真静,俩人谈了这么久的话。竟没人来打扰,连电话也没响一次。
曾炜猛然记起自己的身份,同时想到自己身为师长,今天的言行似乎有些不妥。
他心里不由有些忐忑。
日后林莺不知是否会说他为老不尊、蓄意挑逗?
曾炜不是那种冷面冷心的人,但也不是那种见了女人就骨酥的轻浮角色。几十年舞文弄墨,少不了接触各种各样的女性,从没出过绯闻。
今天是有点古怪,整个人变得心浮气燥,象个小青年似的。
就在他这么一愣神的当儿,林莺站起身来告辞:“曾老师,真不好意思,浪费了您这么多宝贵时间。”
啊!她一定是误会了,将他的沉默理会成对她的厌烦了。
“快别这么说!小林,我很高兴认识你!真的,和你谈话愉快之极!”握住她的手,曾炜热切地说。
“真的?那我以后还会来打扰的!”
“说什么打扰!应该是文友问正常的交往。”
“那么,再见!”林莺轻盈地转身离去。
“再见!”曾炜喃喃道,目送着她。
直到她走出了他的视野,他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眼光。连他自己都有感觉,他看她的眼光有着不同寻常的热度。
作者:
李勤
时间:
2009-8-3 15:10
06
二
“爸爸,你最近变了好多,是为什么?”曾珏正准备出门,突然停下来对曾炜说。
曾炜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闻言抬起头来。他好奇地问道:“怎么变了?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是变年轻了!妈妈,你说是不是?”曾珏扬起头来,对着房间里大声问。
“没大没小!”陈丽娟冷而涩的声音从房问里传出来。
“更年期综合症!”曾珏小声嘟咕。
声音虽小,曾炜却听见了,他抬眼瞪了女儿一眼。
曾珏是独生女,今年才二十岁,高中毕业后考不上大学,去年考进了市中国银行当合同干部,收入比爸爸还高。
曾炜很喜爱这个女儿。
曾珏不是很聪明,但却很活泼很可爱,尤其是懂得体贴人。因为她的存在,这个家才显得温馨,才有生气。
如果不是有曾珏,曾炜真难想象自己怎么在这个冰窖似的家呆这二十年。
“爸,告诉我,是不是有了红颜知已?”曾珏坐到爸爸身边,悄声问。
“调皮鬼,拿爸爸寻开心啊?”曾炜曲起手指刮她的鼻子。
“爸爸,别那么封闭。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告诉了我,我不但帮你保密,还可以给你当参谋呢!”
“别胡闹了,等下给你妈妈听到可不得了!”曾炜拍着女儿的肩膀,求饶道。
“别怕,你没听到她正用电吹风吹头发?你先说是不是有这回事就行了。”
“没有没有!都半老不死了,还会有谁来喜欢我?”
口里一个劲地否定,心里则七上八下地敲开了小鼓。曾炜真有些慌了。
这些天和林莺的交往,确实令他有点重返青春的感觉。
称林莺为红颜知己也不为过,俩人确实谈得极投缘。
但这怎么可以跟女儿讲?
曾炜不是老古董,却也没开放到跟儿女交流恋爱经验的程度。
曾珏却不放过他了。
“你别赖!别的事情我看你不透,这种事我可相信我的眼睛比你们灵!”说到这里,曾珏的眼光朝房间那边一斜。
“好,好,我承认你眼力很好!你呀,你要盯牢一点你那个钟志宏,别让他闪了你才是真的!”
无奈中,曾炜用上了偷梁换柱之计。
曾珏果然中计,转了话题。
“他敢?我宰了他!”曾珏双手一叉,作出一种凶恶状。
“算了吧,只怕你‘宰’字还没喊出口就先被他宰掉了!”作父母的嘲弄地说。
“哈,你别‘杞人忧天’了。志宏呀,借给他一百个狗胆,他也不会作反!”曾珏扬起脸,得意扬扬地说。
“你先别‘夜郎自大’!我看那个钟志宏可不是个老实角色!”陈丽娟突然插进来说,也不知她什么时候出来的。
“妈,什么人在你眼里都不可靠!”曾珏嘟起嘴来。
“我观察了他好久,真的是觉得这个人太滑了,我怕你会吃他的亏!”陈丽娟正色道。
“妈,拜托你不要老是打击我的自信心好不好?”
“难道我不想我的女儿恋爱成功?”
“好了,别争论了!好人坏人,日久见人心!”曾炜打圆场。
“你和什么稀泥!一辈子的大事,不认真点还行?”陈丽娟气咻咻地。
“这是什么跟什么呀,怎么一下子开起审查会来了?”曾珏烦躁地嚷道,一跺脚,背起小坤包,开门跑了。
作者:
李勤
时间:
2009-8-3 15:11
07
“你看,一点礼貌都没有。这都是你宠的!”陈丽娟余怒未熄,转向了曾炜。
“你也别太认真了,大家本来是说着玩的嘛!”曾炜息事宁人。
“谁跟你们说着玩?我可是说真的!”
完了,今天晚上别想安宁了!
曾炜心中暗暗叫苦,只好装聋作哑。
陈丽娟见他不接火,只好去开电视。
大概是电视节目不好看,陈丽娟闷了一会忽然又发起火来:“你当我是什么人?跟你说话都不搭腔!”
“你想要我说什么?”曾炜耐着性子说。
“啊,对着我你就没有话说?对着什么人你才有话说?你说,你说呀!”陈丽娟越说越来气。
“无理取闹!”曾炜不屑地说,转身进了书房。
客厅里一阵“乒乒乓乓”,曾炜知道是妻子在拿家具出气。
只好由她去砸了,反正她也不会砸那些贵重的东西!
“更年期综合症!”曾炜不由在心里重复女儿的话。
当年也不知是怎么瞎了眼,找了这样一个妻子!
其实陈丽娟按说也不错,相貌一般过得去,也算有文化的,现职市教育局人事科科长,在女人堆里算得上有出息的了。也算人得厨房出得厅堂的。
夫妻俩,一个是作家,一个是科长,一个搞文学,一个搞教育,加上一个在银行工作的女儿,本应是绝好的优化组合了,可为什么却给人一种家不像家的感觉呢?
是少了一种粘合剂!
这个家少了一种温情,少了一种和谐。
说到底,是夫妻间缺少了爱!’
都怪那个时代!
在曾炜年青时代,看一个人不是看个性看气质,而是看思想看工作看表现。于是,他选择了陈丽娟。
陈丽娟是个思想好表现好的女人。一直到现在,她都是那么积极上进。
这样一个人,在单位里,会是一个好同事,在家庭里,也有可能做一个好主妇。但是,也许是天生无缘,曾炜总是无法和她相处得好。要命的是,这一点不是一开始就明确的。
并不是他花心,虽说男人大多花心,但他自认是个本份人。
作者:
李勤
时间:
2009-8-3 15:12
08
曾炜和他同时代的大多数人一样,都很纯朴。组建了一个家庭,就准备一辈子都这样过下去了。
他没想过要离婚,要找情人,要……
唉,虽说他们那帮穷酸文人聚在一起,总是离不开情呀色呀,侃起来眉飞色舞、唾沫横飞的,可大都是“口头革命派”,极少有人真的敢以身试法的。
可他就想不通陈丽娟为什么对他那么冷漠,他又没做错过什么?
追索起来,陈丽娟是从曾珏出世之后就对他冷起来的。他曾想过,进取心重的陈丽娟是恨女儿拖累了她,令她不能一心扑在事业上。
其实,一个女人,究竟要有什么样的事业呢?莫非一定要像吴桂贤那样当个副总理?
就算吴桂贤,现在不也乐于当个平常人了?
再说,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也不能只怪丈夫一个人呀!怕拖累就一辈子独身好了!
但陈丽娟一冷起来就不开冻。不管曾炜好说歹说,她总那么冷漠。
二十年来的夫妻生活,曾炜的感觉是伴着一块石头过日子。
久而久之,他自己也变冷了。
不同于妻子的是,他还对女儿付出亲情。面对女儿,他就又变成一个有血有肉的父亲。
今晚,女儿的询向真的令他内心震动。
难道,自己真的是春心萌发,陷人情网?
曾炜想起那个下着{蒙}蒙烟雨的日子,想起那位酷似初恋情人、总令他想起青春时期的林莺。
哦,那是怎样一个热情如火的姑娘啊!
想到林莺,想到林莺这些天来对自己的态度,曾炜心里一下子热烘烘地。
自相识到现在,也只不过是个把月的时间,曾炜却感觉到好像认识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久似的。
有些人也许相处了一辈子都还很陌生,有些人却一见面就息息相通。
什么都讲缘份。
有缘的人相处,是一种享受;无缘的人相缠,则变成了活受罪。
而上苍的安排总是那么刁钻古怪,古怪得让人啼笑皆非。
人之于人世,实在如草木之于大海,只有任其簸弄。
把握自己的命运,那只是一种理想!
理想和现实之问,横亘着一条魔谷,多少人在这魔谷中挣扎沉没?
但理想永远那么诱人,永远那么无法抗拒!
过了二十余年婚姻生活的曾炜,本来已经习惯了那种冰冷,他已经麻木。
和林莺的认识,是偶然也是必然。曾炜不曾用心细究。
初次认识不久,林莺来电话约他上歌舞厅。
那时他曾挣扎了好久。
他知道此去会一发而不可收,他从内心惧怕那可能有的结局。
作者:
李勤
时间:
2009-8-3 15:14
09
然而,佳人有约,又怎能拒绝?
曾炜是君子而非圣贤,他实在无法按捺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结果,他赴约了,而且一到就反客为主。
他没忘记自己的角色。男人在欢场中,永远该是主动者!
好在他在青年时代有过良好的交谊舞基础,到舞厅里没一会就找到了感觉。
林莺身材好,舞也跳得极好。
曾炜感到,林莺到了舞厅,就象变成了一团火。她舞到那里,那里就生动就热烈。
一场舞跳下来,曾炜觉得自己好像经过了一次洗礼,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变了。
是的,他是变年轻了。
首先是心态上,他的感情世界不再是一潭死水,而是涟漪圈圈。
最明显的变化还是体现在衣着上,以前他是很随便的,现在却讲究起来,讲究起怎样体现出成熟男人的稳健而不显老,怎样既显出风度翩翩又不显轻佻。
在这方面,他是很花了一番心血的。
自然,身边关心他的人是不难发现他的变化的,女儿的询问证实了这一点。
奇怪的是陈丽娟却毫无反应。莫非她对丈夫真的一点都不关心了?
或者更甚者,她实际上已成了中性人?
曾炜深深叹了一口气,让心绪又拢归林莺身上。
那晚,在跳舞的时候,林莺在他耳边说:“曾老师,今晚之后,我想我会很少上舞厅了!”
“为什么?”
“和您跳过舞,我不会再有兴趣和别的男士共舞。”
“你真会说笑话!我的舞其实跳得并不好。”
“关键不在于舞步!”林莺幽幽地说,同时一声轻叹。
曾炜心中一震。
前面是火海,前面是深渊!他的心一阵颤栗。
刚好是一曲终了,他们回到座位休息。
“我知道曾老师是个名人,外面有千万双眼睛盯着您,我,我会有分寸……”林莺垂着眼帘说。
曾炜心中又是一阵热浪翻腾。
“不要想那么多。跳跳舞有什么?你要是喜欢跳,我会尽量抽时问陪你。”曾炜努力平静而温和地说。
“我怕会给您惹来绯闻。”
“树正不怕影斜。”
作者:
李勤
时间:
2009-8-4 20:29
10
“人言可畏!”
“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胆小了?你看这么多人在跳舞,他们不怕人说,我们为什么要怕?”
“哎,真是的!您看我是不是有点神经质?”林莺粉脸羞红。
“你太为别人着想了!其实,和你交往,应该是我有压力才对。”
“那怎么会?”
“我是个老头子了,还混在青年堆里,会惹人嫌的。”
“曾老师,看您说到哪里去了!”林莺不依地嘟起嘴来。
“好好,别说这些,没什么意思!”曾炜赶紧说。
乐曲又起,他们很快又融进舞池。
有过刚才一场谈话,这一次共舞又有了新的意境。
多了一分温柔,多了一分默契。
舞池真是一个魔术场,。两性之问的关系在这里变得那么多姿多彩那么富有诱惑力!
不管是男人女人,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不管是粗鲁的还是斯文的,不管是忧郁的还是开朗的,一踏进舞池扭动起腰身,一个个都变得那么富有动感和诱惑力。
生命在于运动。这真是千古不变的真理!而舞蹈,该是所有生命的运动中最美的一种!
曾炜搂着林莺旋转着,脑子里灵感泉涌。
早知如此,真应该多进舞厅才是!
一个作家,最需要的就是灵感啊!
“小林,真感谢你,带我走出了那个封闭的枯燥世界!”曾炜由衷地说。
“是我要感谢您才真!和你在一起,我觉得整个人都变得聪明起来了。”
“那你以后有空就来找我。”
“您不会嫌我烦?”
“怎么会?”
“那次见了您以后,我很想再去找您……但没有勇气。”
“你怕什么?”
“怕您烦!说我不潜心用功想走后门。”
“傻瓜!给自己抹黑也给别人抹黑。对了,你怎么什么事情都朝阴暗面想?”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充满阴暗面的嘛!”
“老气横秋!”
“是的,我觉得我比我的同龄人活得沉重。他们总是嘻嘻哈哈的,活得多开心!”
“你也应该活得开心些,为什么不呢?”
“生活中没有一件顺心的事,怎么开心得起来?”林莺说得消极。
“我看你现在也不错。有一副漂亮的容颜,这是女性最大的资本;身体健康,又有一份工作……”曾炜尽量朝好里说。
“要是一个人满足于不愁吃穿这一点上,那就好了!”
“是不是没找到满意的男朋友,就觉得整个世界一片黑暗了?”
作者:
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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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4 20:30
本帖最后由 李勤 于 2009-8-4 20:33 编辑
11
一个妙龄女郎,要是有了爱情,她的世界就充满了鸟语花香,只有在爱情上屡遭挫折的,才会满腹牢骚。
“如果仅仅是没找到男朋友,那还不要紧,可以继续找嘛。我的感觉是,我根本就不可能找到我理想中的男朋友!”
“有这么严重?”
“我接触到的男青年,没一个符合我条件的。不是太浅薄,就是太圆滑,要不就是太轻浮太庸俗……”
“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你想找的人!”
“就算找到了,但如果有缘无份,岂不是更苦?”林莺说着,眼中泪光暗闪。
“你想得太多了。”
“不,你不会懂的!”林莺哽咽出声。
“别这样,人家会笑话!”曾炜慌了神,连忙扶着她回到座
“真不好意思!”林莺悄悄地抹去了眼泪•低声说。
曾炜刚想劝解她,一对青年男女绕过几张桌子走了过来。
“曾老总,您也来这跳舞呀?”其中那位男的说着,向曾炜递过一支香烟。
“小陈,小蔡,这么巧,快坐下聊聊!”曾炜招呼着,又转头对林莺道:“小林哪,认识一下,这两位是你的师兄师姐。”
“陈自强。”
“我叫蔡芬娜。”
“师兄师姐好,我叫林莺。今后请多多指教!”林莺站起来,怯怯地说。
“坐下聊,坐下聊。小陈小蔡,你俩什么时候请吃喜糖啊?”曾炜兴奋地。
“曾老总,我们上个月已经结婚了,怕老总破费,没给您发请柬。真不好意思!”陈自强有点不自然。
“哎呀,你看这……该罚该罚!”曾炜有点不高兴,却装出不在意的样子说笑。
“是是,我请客——”陈自强说着,扬手打了个响指。
马上有侍应小姐走了过来,陈自强点了饮品、小吃。
“小林,你这位小陈师兄,以前也是业余作者,在一家百货商店当售货员,如今呀,是个家财百万的大经理了!”
“是吗,那真要请陈经理多多关照了!”
“曾老总就爱拿我来消遣!”陈自强笑,突然,挂在腰间的BP机响了起来,他便站起身来,“对不起,我得去复个机。”
“那我也走了,曾老师,林莺,你们坐,再见!”蔡芬娜说,跟着小陈走了。
目送着俩人离开,曾炜情绪有些低落。
“曾老师,您当了这么多年编辑,一定是桃李满天下。您要是有个什么事,随便找哪个学生都可以办妥了!”
“有时是这样。”曾炜提不起劲来。
林莺不是那种不识趣的人,见他陷入沉思中,便也不再多嘴。
“学生们有了出息,被叫做老师的本来也脸上有光。但不知怎么的,有时和这些当了官或发了财的学生相处,却总有一种不自然的感觉。”曾炜若有所思。
“您太敏感了。”
“也不全是敏感。有些人本来看起来很老实很有良心,你在他身上花了好多心血,寄托了很大希望,但往往当他一旦爬上一定的高度时,你就会感到他变了,变成你好像不认识似的。这时,当他还是按老习惯称呼你,你心里会是一种怎样的味?”
作者:
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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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4 20:32
12
说起这些,曾炜感到喝到口里的啤酒有一股溲味,变得难以下咽。
“曾老师,我们还是去跳舞吧。”林莺柔声说,款款站了起来。
是啊,在这舞厅里,最适合的还是跳舞。不跳舞干嘛要来这里呢?
搂着林莺温软的身子旋转起来,曾炜心里又充盈着温馨。
那晚和林莺告辞回到家,林莺留在他怀里的那一种温馨拘感觉,令他久久不能入睡。
躺到床上,回味着她在跳舞时的话语,他更觉热血奔涌。
他的心砰砰地跳得厉害。
他真怕同床共睡的妻子觉察到他的异样。
然而陈丽娟丝纹不动。
他知道她并未入睡,她是在装睡。显然,她在生他的气。
他并非一个惯于晚归的丈夫。
夫妻间虽然冷若冰霜,表面上却相安无事:他在不知内情者眼里是个很顾家的男人。
多年来,他勤勤恳恳地工作,在他那块园地里默默耕耘。他取得了一定成绩,也得到了社会的认可。
他的名声和地位,令他很注意自己的公众形象。
但忽然之间,情况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林莺为他注入了一股新鲜血液。他感到自己体内有一股叛逆的力量在奔突、在冲激,他感到难以压抑。
人生四十而不惑。l
年青时都不曾沾花惹草,四十几年清清白白地走过来了。如今,却要开始制造花边新闻了?
一丝凄凉的笑纹爬上曾炜的嘴角,他感到夜色冷如冰霜。
几十年来,自己就象一条被冰冻的鱼!这是多么可悲的生活啊!
谁能想象一个作家,竟然过了二十余年没有爱情的家庭生活?
更甚者,他和陈丽娟虽然同床共被,但已多年没过性生活了,他们实际上是一对名义夫妻!
曾炜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反正两个人谁也不主动,就那么僵持着。而一僵着了就难化解了。
存在的就是合理的?
有时,曾炜也觉得自己这个作家当得有点名不符其实。作家,是专门研究人和人性的。他却连共同生活了二十余年的人都无法琢磨透,算什么屁作家!
作者:
李勤
时间:
2009-8-4 20:34
13
曾炜就是琢磨不透陈丽娟!他真怀疑她是不是变了性。
夫妻之间,即使缺少爱情,总该有性欲吧,假如连性欲都没有了,那还算夫妻吗?
但这种事就发生在他头上,他究意是倒了哪辈子的霉j
他曾同陈丽娟商量过离婚,但她就是不同意。
他没有过多地追问她不肯离婚的理由。他相信她是有理由的。
陈丽娟不是个不讲理的女人,她是太讲理了,事事都要有一定的道理。
曾炜也不强求她离婚。他相信自己可以捱下去。
人生,不就几十年光景吗?一晃就过去了!
但他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
他没想到,小小林莺,却令自己方寸大乱,神魂颠倒。或许是因为她外貌酷似晓虹?
人生中太多阳差阴错!当初,若是他不那么羞怯,若是他勇敢追求,他和晓虹是否会有结果呢?
如果他是和晓虹结婚,情况一定会有所不同!
晓虹是错过了,追悔是无补于事的。
如今,另一个酷似晓虹的姑娘闯入了自己的生活,是不是也要让她错过呢?
不!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喊。曾炜一阵颤栗。
虚度了半辈子,还有下半辈子呢!
好好地把握这下半辈子的幸福,好好地享受这下半辈子的人生!是谁,在他耳边轻悄悄地说。
是魔鬼的声音,但却是如此的动听啊!
曾炜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已经作出了决定。而这决定,却只有令他叹气。叹一叹气,才能使他心里舒坦些。
他是决定赴汤滔火了。
他要燃烧!即使会被烧成灰,也比当一辈子僵尸好!
他的眼光落到妻子身上,此刻的眼光,竟温柔了许多。
可怜的女人!
他再一次地叹气,这一次是为妻子叹的。
作者:
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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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4 20:35
14
曾炜采取了一种放任自由的态度。
他没有主动去追求林莺,但也不拒绝她的接近。
他想,世上的事物,都有一定的定数,没必要强求。
而林莺,从他的随和中得到某种信息,她是越来越热烈了。
当然,俩人的关系,并未突破友谊的界限。但时不时的,某些语言却让人心血来潮。
林莺经常给他打电话,也不知道她一个打工妹怎能有机会经常使用电话。
一听到她甜软的声音,他就喜上眉梢。
她的约会,有时是去跳舞,有时是去卡拉0K,有时是去散步。
曾炜最喜欢的还是散步。
在幽静的环境中,悠闲地迈着步子,倾听着两个人的脚步声或一致或错落地响起,就像听着交响乐一样,令人陶醉。
而情感和思想的交流,也在散步的过程中进行得最有韵味。
林莺的谈吐,越来越显出智慧来了。
通过交谈,曾炜对她有了深一层的了解。
林莺今年二十五岁,在家里排行老大,在她下面还有三弟妹。由于家庭经济困难,她只读到初中毕业。也正因为没有好的家庭背景和文凭,她虽然几经努力,却无法找到一份好的工作。
在恋爱方面,她也很不顺利。十九岁时开始谈恋爱,第一个男朋友是初中时的同学,中师毕业在一间小学当教师,正当他俩关系渐趋明确时,林莺的父母站出来反对了,其激烈的程度到了不听话就不认她为女儿的地步。没办法,孝顺的林莺只能顺从了父母。
以后,林莺心灰意冷,三五年都不找男朋友。倒是父母焦急起来,为她张罗介绍了几个,但不是她不中意人家,就是人家看不上她。正所谓高不成低不就。
“现在回过头来看我的初恋,那时真是幼稚、单纯得很。真让我重新和他谈,我想不到一天我就会发烦。”林莺感慨地说。
“为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和一些同龄人在一起,我会觉得他们都是小朋友似的。”
“人在青年时期总是爱充老。”曾炜半是感慨半是嘲弄。
“人到老年总怕人说他老。”林莺回敬了一句。
一句话噎得曾炜半天出不了声。
“不过说到男人,还是中年时期最有魅力。说是黄金时期一点都不过份。既成熟、稳重又有自主权,经历过人生磨炼,识得好歹,又不至于迟顿。”
“但中年过后,很快就到了老年啊!”
“但一般来说,女人衰老得快,因此,……”林莺说到这里突然噤声。也许,她记起了男女之间应有的一些禁忌。
作者:
李勤
时间:
2009-8-4 20:37
15
“想得这么透,是不是真想找个‘大男’做男朋友?”神差鬼使的,曾炜竟问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以他的身份,实在不该如此盂浪!
“想归想,谁知道是不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轻轻的一句话,重重地击中了曾炜的心鼓。他感到一阵眩晕。
窗户纸将被捅破——只需一句话!
说啊,快说啊!这句话该由自己来说!
这句话一说,天地将变色,岁月将流蜜!
曾炜在心里催着自己,紧张得脸色都变了。
但他就是说不出口!
一辈子的道德修养,如一道咒符封住了他的嘴,无论他如何挣扎,他都无法越过自囚的栅栏。
那一天,他们还说了些什么,他已经记不得了。
他只记得当时自己脑子里乱成一盆浆糊似的,似乎什么都没说。然后,就默默地往回走,然后就分手了。
那次分手之后,林莺有一段时问没来找他。
曾炜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反省了一番。
他一次次地回忆林莺和自己交往的情形,回味着她的每一句话。
回忆的结果,都让他觉得自己的感觉没有错——林莺是有意于自己!
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追索答案,但总感到茫然。
姑娘的心海,实在难以探测!
身为作家,他有一定心理学知识。平时,他觉得自己很会看人的。但作为一个人,他却没有多少恋爱经验。
除了那一次暗恋,他可以说没有过真正的恋爱史。
因此,他才会像毛头小子一样,在爱情面前束手无策。
除了对林莺的感情深感没有把握,他也对自己感到惶惑。
自己究竟是想怎么样?问了多少次,都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曾炜无法不瞻前顾后。
他不想成为公众的笑柄。
尤其当他想及女儿曾珏的时候,更是心乱如麻。
林莺实在是太年轻了些,她实在是该跟曾珏她们走在一块,而不该和他有更进一步的关系。
但他无法抵挡那一种诱惑!
人实在是一种可怜的动物。有那么多的欲望,却又有那么多禁忌!
而男人,却是更加可怜复可笑的动物。担着强者的虚名,内里却是如此不堪一击。
曾炜在心里嘲弄着自己,咀嚼着那种酸酸涩涩的滋味。
如果不是有那次在图书馆的偶遇,他和林莺的感情也许会就此停滞不前。
图书馆是曾炜经常光顾的地方,尤其是星期天,他更喜欢呆在那里。
虽然他家里藏书不少,但他嫌家里那一份冰冷,宁愿在图书馆的某个角落里静静的消磨时间。图书管理员跟他已很熟悉了,每次都会给他安排个好位子。
那天他按老习惯向他常坐的位置走去,途中被一张摆满杂志的桌子吸引住了,他不由扫了一眼,却愕然的发现,满桌子摊开的都是他的作品。
这时他才看到林莺。
林莺似没注意到他的到来,两眼痴痴地瞠视着桌面,一脸的迷惘。
他此时的震动,真是难以用笔墨形容!
他轻咳了一声,以引起林莺的注意。
林莺错愕地瞪大了眼睛,苍白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容不得他开口说话,林莺三下两下收拾起书本,办好退书手续就走。
作者:
李勤
时间:
2009-8-4 20:38
16
不加思索地,曾炜大步追上了她。
他看到,埋头急走的她已是泪流满面。
还好她没有拒绝他的邀请,随他来到“温馨”咖啡屋。
俩人要来了咖啡。
林莺不断往自己的杯子里放方糖。
眼看她杯里的咖啡要往外溢了,曾炜忍不住开口说:“喂,没听说过‘甜得发苦’这句话吗?”
“反正是个‘苦’,怎样都无所谓了!”
“你这是何苦?”曾炜怜惜地。
“你这又是何苦”?林莺满含哀怨。
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曾炜一句都说不出。
咖啡屋里疏疏落落地散坐着几对人儿,大家都轻声细语,气氛倒真有点温馨。
曾炜觉得浑身不自在。也许是身份不对,抑或是情绪不对。
他真后悔选了这么一个地方!
但不来这里,又有哪里可去?
哦,有一个去处,倒是清静的!何不去编辑部?星期天,没人上班的。想到这里,他小心地说:“喝完咖啡,我们到编辑部坐坐?”
“不了,我还有点事。”林莺言不由衷。
“你怎么啦?不想见我?”
“你明知不是的,是不是?”
“那你为什么见了我就走?”
“你真的不明白?”
“我……”曾炜是真的有口难言。
“真不明白你这个作家是怎么当的?写起小说来是那么缠绵绯恻,现实中却这么木讷!认识你,是我的不幸!”林莺低低地说,抬头掠了曾炜一眼。
这一眼所传递出的信息,如电闪雷鸣,彻底地震撼了曾炜的心灵。
没错,绝对没错!
那是一双被爱情所折磨的眼睛,那是一双充满渴望、充满期待的眼睛!
那又是一对深潭,满盛着琼瑶玉液,只等着他去饮。如果他背转身离去,那琼瑶玉液又会变成沸油,随时都有燃烧、爆炸的可能。
曾炜真的是进退两难了。
用尽所有的力量,曾炜保持着沉默。
良久,他竭力平静地说:“走吧。”
既是相对无言,惟有走,惟有分离!
作者:
云索
时间:
2009-8-5 13:02
先读两章,慢慢品。
作者:
李勤
时间:
2009-8-5 17:43
17
三
屋子里早已烟雾腾腾了,曾炜却还在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灰缸都快堆满了。
面对着一份名单,曾炜久久地皱着眉冥思苦想。
他实在是委决不下。
编辑部这次笔会,选择在巽寮海滨举行,是他的主意。
巽寮那地方他去过几次了,每一次都流连忘返。
那是一处尚未被开发的处女地。
静静的防风林,圈着一个小小的村子。淳朴的民情风俗,令人忆起童年。
平坦而辽阔的海滩,海鸥低翔,海浪轻抚细拍,给人一种宁静而温馨的感觉。
那地方,适合于反思,适合于谈心,适合于梦游,适合于放浪形骸!
而写作的人,凡此种种都需要。
确定地方并不难,确定人选本来也不难。举办笔会不是第一次了,基本上都是那一批人。作为副老总,他同那些作者都很熟悉。
但这一次不同于以往。
这次增加了一个林莺。
林莺两字的下面,被他划了一条粗粗的红线。
究竟是保留还是删去这个名字?
曾炜考虑了整整一个钟头。
内心深处,他是那么热切地想要她去。实际上,一提到开笔会,他就自然而然的想到林莺。脑子里展开了一幅幅浪漫多彩的画面。
那是让他心往神驰的境界。
而且,这样的接触,将是名正言顺的接触,无需借口,无需避嫌。
谁能非议一个编辑同一个作者公开的交往呢?
但他在写上林莺的姓名之后,却有几次划去它的冲动。
他真的是心中有鬼!
一是他觉得林莺的资格不够,她至今未发表过作品,而且就目前他所看到的她的习作来说,离发表还有一段距离。
二是他怕自己无法把握俩人相处时的温度。他怕那一把火烧起来,将毁灭一切。
尽管他在独处静思时,一次次地作了决定,他要不顾一切地搭乘“末班车”,追求爱情的幸福。但他始终无法付诸行动。
他不止一次地痛骂自己是个懦夫,是个软蛋。骂归骂,他却也只能“恨铁不成钢”!
但要他白白地放弃这次机会,他又不甘心。
他明白,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他更加明白,象他这种已入中年的人,这种机会更是稍纵即逝。
他就这样在烟雾缭绕中自己同自己开战,久久的难决胜负。
青年编辑小黄推门走了进来,请示道;“曾老总,笔会的通知是不是今天就发?”
“哦,发吧。”曾炜丢给小黄一支烟。
“那,把名单给我,我去发好了。”小黄是新人,表现得很勤快。
“喏——”他将名单递给小黄。
小黄拿着名单走了,不久又转了回来。
“曾老总,这一个是……”他指着被曾炜划了红线的林莺两字问。
曾炜在刹那间作出了决定。
“照发。这是一个刚刚发现的业余作者,是个打工妹,很有潜力的。”
小黄默默地退了出去。
一旦作出了决定,整个人就轻松了。他长长地透了一口气。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他摇摇头,自嘲起来。
人往往就是这么奇怪,困扰多时的一个问题,有了外来压力,就迎刃而解了。
定下了名单,曾炜就埋头于林莺的稿子了。他决心帮她修改出一篇像样的作品来,让她无愧于这次笔会。
偏心就偏心吧,人心本来就生得不正!他给自己打气。
作者:
李勤
时间:
2009-8-5 17:44
18
林莺没给曾炜丢脸。
二十几位业余作者,男多女少,女作者自然是引人注目。
而林莺年轻又漂亮,更是成了人们目光的聚焦点。
但林莺表现得很是大方得体,既不拘谨又不轻佻,和大家都谈得来。
她那篇经曾炜大修大改之后又由她自己重新抄过的小说《曲径幽兰》,也获得了普遍的好评。
每天都有好多人来与她交流经验,探讨写作心得什么的。
她总是笑脸相迎,以诚相待。
于是,她成了这次笔会的中心人物,其凝聚力甚至超过了曾炜。
曾炜在高兴之余,也难免有点酸溜溜的感觉。
尤其让他怅惆的是,他根本没有同林莺单独相处的机会。
想象中的浪漫镜头,一个也没出现。曾炜作为副老总,虽然单独住着一个套间,但整天人来人往的,没个清静的时候。
林莺住的是三人房,自然不是曾炜心目中理想的谈心场所。
再说曾炜作为笔会主持者,每天有那么多的事要管,他实在难以有多少自由支配的时间。
在人前他不敢流露,独处时却难免有些闷闷不乐了。早知如此,也省得自己考虑那么久了!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有弹性了!
最让曾炜猜不透的是林莺。
在笔会期间的林莺,显得是那么平静。对曾炜礼貌有加,却并没什么特殊的亲近。也看不出她有什么想和他单独交谈的迹象。
曾炜百思不得其解。
要说是掩饰有方,他不相信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会有如此的功夫。
但如果不是这样,又该作何解释呢?
他忘不了她的某些话语,忘不了她的某些眼神!
有时,他也会闪过这样的想法——她会不会是在耍他?会不会是利用他作梯子?她用的是美人计?
这样一想,他不由浑身起鸡皮疙瘩。
太可怕了!
不!这是不可能的!
这么一个清丽脱俗的姑娘,怎么会有如此卑劣的手段?!
曾炜为自己这样的想法感到惭愧。
一定是她为了不给他带来不良影响,而抑制着自己,她是故意疏远他的。
这样一想,曾炜心里舒坦了许多。
在晚会中,他本来可以和她跳舞的,但在那么多熟人的眼皮底下,又有什么情趣可言?
那么多个晚上,他只和她跳过一只舞。而且,他感到别扭不自然。乐曲一结束,他将她送回座位即溜走了。
他不敢和她跳下去。
他也不愿意看着她和别人共舞。
他意识到自己的心态,完全和恋爱中的小伙子无异。
是的,自己是爱上她了,无可救药的深深的爱上她了。
爱上这个比自己小了二十岁的,可以作自己女儿的女作者,他深知从此他的编辑生涯中将迭起波澜。
作者:
李勤
时间:
2009-8-5 17:45
19
在笔会将近结束的时候,曾炜终于逮到了一个和林莺独处的机会。
那是在早上,早餐前散步。他看到林莺不知何故掉在了后面。
也许她是故意在等他?
他急步赶上去,把他捡到的几枚漂亮的虎斑贝递给她。
“好漂亮啊!”她欣喜地赞叹。
但接着,她又变了口气:“贝壳美是美,可惜都是没有心的!”
“贝壳没有心不要紧,人有心就行了!”曾炜话中有话。
“人的心,也未免太难捉摸了!”
“将心比心,也就十不离九了。”
“此心非彼心,又怎可以比照?”
说得如此幽怨,莫非有什么触痛了她?
曾炜扪心自问,并未有什么有失检点之处。多日来,受冷落的是他而不是她啊!
也许恋爱中的人太易伤感,那种咫尺天涯的感觉相信不只是他才有的。
“惟其难测.,才值得人去探测。要是人心可以一目了然,那才可悲呢!”曾炜故意将话题扯远。
和一个不同辈的人交谈,是得打醒十二分精神的!
“是不是有些人为了显得有涵养,而故作高深?”
林莺抬起头来,挑战地说。
“你说有就有。”曾炜一笑了之。
“为什么你和我讲话,总象是在应付一个三岁小朋友似的?”
“哦,你想我将你当什么人对待?”曾炜两眼灼灼地盯住了她。
是到了揭底的时候了!
她究竟会如何回答呢?
曾炜觉得空气在瞬间凝固了。
林莺却轻轻地一甩头发,把球挡了回来:“反正不是小朋友,我都二十五岁了!”
曾炜悄悄地吁了口气,是失落也是解脱。
“把眼光放远些。你看这大海如此壮阔,才能有如此巨大的吸引力!”他不得不顺着自己的思维习惯说。
是的,在她面前,他始终没法忘记自已的老师角色。
也许正是如此,令林莺不满?
也许该来一次自我解放,以一种全新的形象出现在她面前?
但是,他实在不敢冒险。
以他的年龄和身份,他输不起!
他只能耐着性子和她周旋。
他等着她先开口。
内心里,他也因此看不起自己。
是的,他是缺少一种男性的果决和霸道。也许正因如此,他才错过了晓虹!但要他改变,又谈何容易?
“可惜是冬天,不能到海里游泳。”林莺总算转了口气。
作者:
李勤
时间:
2009-8-5 17:46
20
曾炜刚想再说点什么,身后响起一串脚步声,随着响起一个男性的声音:“曾叔叔,林莺,快点走,过了开饭时间了!”
“啊,是志宏呀,你也这么拖拉?”曾炜回头说,“林莺,你认识吧,这位是市报记者钟志宏。”
“钟记者,你好!”林莺朝钟志宏含笑点头。
“叫得这么生疏干吗?叫我小钟或老钟都行!”钟志宏说着递给林莺一张名片。
林莺低头一笑,没说什么。
“我先走了,你们也快点来吧!”钟志宏说着真的前头走了。
“走吧。”曾炜说。
“刚才那钟记者叫你叔叔,他同你很熟吗?”林莺看着钟志宏的背影问。
“嗯,他是我女儿曾珏的男朋友。”
“哗——”林莺惊讶地叫起来。
“好奇吗?我女儿呀,比你小不了多少!有空你到我家坐坐,说不定和曾珏可以交个朋友呢。”
“他怎么也来了,他也是你门下弟子?”
“谁?”
“你那未来女婿呀!”
“哦,他是来采访这次笔会的,当然,是我请他来的。”曾炜淡淡地说。
钟志宏的出现,打断了曾炜和林莺的交谈,也在无形中扭转了曾炜的情绪。
他一下子感到非常疲倦,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沮丧。
一路走到饭堂,他都提不起精神说话。
而且一直到笔会结束,他的情绪都没缓过来。
他也说不清,只是心头陡然问添了一抹阴影。
他并不知道,这阴影一经落在心头,就再也无法驱走了,而且会越来越浓。
笔会之后,编发笔会专辑,很是一阵忙碌。曾炜暂时淡忘了心事。
这一天是他四十六岁生日。
本来他并不想过什么生日。人到中年,多一岁并不是一件高兴事。
但曾珏坚持要热闹一下子。
她叫来了钟志宏,两个人联手做了一桌好菜。
“爸爸呀,四十六岁是个重要的年头,不可忽视啊!平常人的青年时期是以三十五岁为限的,作家似乎是以四十五岁为限。那么,你今年是正式进入了中年。今后呀,过一年就少一年喽,要好好地珍惜时光啊!”曾珏发表了一通高见。
“曾珏,你是越来越没家教了!有人这样跟爸爸祝贺生日的吗?”陈丽娟皱着眉头说。
“妈妈,你放心,你过生日时候,我不会这么说的。”曾珏半是应付半是认真。
“只怕你根本就没有想为我过生日!”陈丽娟的口气更坏了。
“陈阿姨,你这可说错了。珏珏早就同我说过,到你生日的时候,一定要搞个热热闹闹的生日晚会……”钟志宏不愧是个机灵鬼,一见气氛不对,即赶紧打圆场。
“算了,谁不知道这是即兴之作,专门说来逗我开心的!”陈丽娟不屑地。
要讨好陈丽娟可不是件容易事。她那一双眼睛,几乎可以看穿一切虚伪。
“妈妈,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嘛!是真是假,到时就知道了。”
“还是吃菜吧,这么好的菜,要是不开开心心地吃完它,就太对不起两位‘厨师’了!”曾炜为妻子挟了一筷子莱。
或许陈丽娟今天心情还算不错,她没有纠缠下去•
“吃吃,大家趁热吃!”她招呼着大家。所有人都吁了一口气。
不要说曾炜曾珏,就是钟志宏也知道,谁要是惹着了陈丽娟的辩兴,谁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不论大小事,她都非辩个水落石出不可。
而要是在生日晚餐桌上,大家枪唇剑舌地辩个不休,那也太败兴了。
作者:
云索
时间:
2009-8-6 14:00
读到第10节了,很喜欢,以后继续读。对话很精彩,对人生的探讨让我觉得收获颇多。
作者:
李勤
时间:
2009-8-6 15:48
22#
云索
谢谢云索欣赏。长篇连载,不必每次都跟帖的。等全部载完了,再来交流探讨。
作者:
李勤
时间:
2009-8-6 15:53
21
刚刚安静了下来,放在客厅一角的电话响了。
“我来听——”曾珏起身去听,片刻之后转回来说:“爸爸。是你的电话,一定又是哪位业余作者打来的!”
曾炜走过去一听,是林莺的声音!她在电话那头甜甜地说:“曾老师,好久不见了,你好吗?”
“好好!你呢,你也好吧?”曾炜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我,最近很忙,老是补班。”
“那今天…”
“今晚不加班,我想到你家聊聊,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欢迎你!”
“那,一会见!”
曾炜放下话筒,默了一默才走回餐桌。
“是个业余作者,说等下要来坐。”曾炜向大家说。
这人一定是馋猫转世投胎的,一嗅到蛋糕香味就寻来了。”曾珏说着笑话。
“今晚,我们局几个同事约好了,要去探望住院的林局长。这个家就让给你们去开作者座谈会了!”陈丽娟抹着嘴角站了起来。
“那,你路上要小心啊!”曾炜心中暗暗叫好,口里献着殷勤。
“多余!我又没老到要人扶着走路的地步l”陈丽娟边说边向卧室走去。
曾炜吓得不敢作声,埋头吃饭。
曾珏冲爸爸扮了个鬼脸。
陈丽娟整妆完毕走了。
她一出门,曾珏就跳起来欢呼:“嗬——警报解除罗!”
“曾珏,别孩子气了!你对你妈,要有礼貌点!”曾炜教训道。
“我的好爸爸,你就别念紧箍咒了!好不容易碰上妈妈出去,让我们轻松点,宽松点吧!我压抑得够了!”
是啊,在这个家呆着,是够压抑的了。
今晚,真是千载难逢的好运气!
妻子早不走晚不走,恰恰在林莺要来的时候走,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曾炜真有点怕让林莺面对妻子,他怕妻子那一双眼看出什么破绽。
吃了饭,曾炜特意打上领带,穿上西装。
“爸爸好精神!好像不够四十岁似的!”曾珏开着玩笑。
“这来访者一定是年轻漂亮的女性!”钟志宏也来上一句。
“何以见得?”曾炜质疑。
“就从这领带、西装上得知。关于心理学,你当然比我精通,我不敢班门弄斧。”钟志宏不像曾珏那样口无遮拦。
“我要是妈妈呀,我才不走呢,一定要在这里看住你们才放心!”曾珏不甘落后地说。
“那将来我就惨了!”钟志宏夸张地双手抱头。
“你们这些年轻人呀……”曾炜带笑摇着头。
他的心情变得出奇的好。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富有色彩。
作者:
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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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6 15:54
22
门铃一响,曾炜就亲自去开门。
林莺挟着一股清风含笑出现在他眼前。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说的没错,你是个有福气的人!你看——”曾炜风趣地说着,伸手往里一指。
“哇。吃生日蛋糕呀!是谁的生日?”
“正是本人,枉长了一岁!来来,这位你已经认识了的,不介绍了。那一个是我女儿曾珏。曾珏,这位是林莺,《曲径幽兰》的作者。”曾炜不住口地说着,将林莺引进客厅。
“看文章,就知道是个漂亮女郎写的,你果然长得漂亮!”曾珏由衷地赞美。
“我的第六感觉不错吧?”钟志宏冲着曾炜笑。
“淘气!林莺,不管他们,请坐,”曾炜让座、斟茶,忙个不停。
“我不知道您今天生日,也没带什么礼物来,真不好意思!”林莺有点忸怩。
“你看你说的!你又不会掐算,怎会知道我的生日?”曾炜急忙说。
曾珏拍拍手,嚷道:“好了,生日晚会开始!爸爸,快许愿!”
“许什么愿,这是你们小青年的把戏!”
曾炜说着就要吹蜡烛。
“不行,不行,一定要许愿。爸爸呀,生日许愿是很灵的,你可以不说出声,但一定要虔诚。”曾珏阻住了爸爸。
曾炜面对着生日蜡烛闭上了眼睛,只觉得脸红心跳。
真要他许愿,他会说但愿就让在场的这几个人长久的共同生活在这个家里……
睁开眼,他一口气吹熄了蜡烛。.
切好蛋糕,曾珏坐到林莺身边:“林莺姐,你是不是很崇拜我爸爸?”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就从《曲径幽兰》上看出来的。你呀,不但是崇拜,还模仿他呢,连笔调都有点相似!”曾珏很得意。
“我是很想学他的,要是能学到一半象就好了!”林莺羞怯地说。
曾炜有些心虚。
连曾珏都看得出来《曲径幽兰》与他有关系,那么,其他的人呢,他们会一无所知吗?若是人们知道这篇小说大半是出自他的手笔,会怎么说呢?
但说到底,帮助、扶植业余作者并没错,至于帮助的方式和程度,那是很难说的了!
想到这里,曾炜对钟志宏说:“志宏,你在报社是负责文艺
副刊的,今后要给林莺多开开绿灯。”
“没问题,林莺,今后有适合的稿,你尽管给我就是了!”钟志宏答应得很爽快。
“那真不知道怎样感谢你们才好了!这样吧,我请大家去跳舞,好不好?”林莺兴奋极了。
“跳舞?好哇!去哪问歌舞厅?”曾珏首先拍手赞成。
“不好不好,怎么可以叫你破费?”曾炜摇头。
“这样吧,由我作东道主!没问题吧?”钟志宏挺身而出。
“这还差不多。”曾炜点头。
“这怎么行?!”林莺急了。
“放心,他是个大记者,他有办法的!”曾炜安抚林莺。
“爸爸你就是放不开,其实你比志宏名头更响。你走到哪间歌舞厅,他们都会笑脸相迎的。”
“我不想让人家把曾炜叫成‘蹭油’呀!”曾炜说。
“其实,在现今社会,清高有什么用?你越清高,人家越看你没料!”曾珏数落爸爸。
“我只求心安理得。走吧,别磨蹭了!”
曾炜挥挥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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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6 15:56
23
来到“不夜城”,果然受到特别热情的招待。
好多人过来和钟志宏寒暄,相比之下,曾炜就没那么热门了。
但此刻,曾炜宁愿没人认识自己。
他只愿和林莺一个人呆在一起,跳舞、谈心。
俩人已很久没有深入的交谈了。
在今晚,曾炜特别地珍惜这交谈的机会。
林莺的到来,以及摆脱陈丽娟并且来跳舞,这一切都好像上苍的安排似的。
谢天谢地!
怀着特别的兴奋,曾炜和林莺连跳了几只舞。
倒也没说上什么特别的话,但曾炜心里非常舒畅。
刚刚坐下想休息一下,钟志宏和曾珏走了过来。
“爸爸,下只舞我和你跳,让志宏和林莺跳。”曾珏不容商量地说。
“好呀!”曾炜只好说。
乐曲响起,两对新组合滑进了舞池。
“爸爸,坦白交代!”
“你想知道什么?”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别想蒙混过关!”曾珏一副十拿九稳的样子。
真是知父莫若女!
曾炜用视线搜寻着林莺的身影,看到她正和钟志宏跳得起劲。
她的舞姿确实出色!
她不该当一个打工妹!
心里暖暖地想着林莺对自己的感情,曾炜觉得不能对女儿太虚伪。
“我很欣赏她,她也崇拜我。如此而已。”他尽量轻描淡写。
“我看她不仅仅是崇拜你,她……”
“嘘——”曾炜急忙打断女儿的话。
钟志宏和林莺正舞过他们身边。
曾炜和林莺两眼相交,他觉得她的眼光很炽热。
“是的,她不仅仅是崇拜,她是爱上了我!”曾炜暗暗的对自己说。
“我看你对她也不仅仅是欣赏,你看你看她的眼光!”曾珏继续说。
“哎呀,你就给我少说几句吧!”曾炜真拿这女儿没办法。
也许她继承了她妈妈的遗传基因,也有一双看穿一切的眼睛?
“爸爸,你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装什么蒜嘛!”曾珏撒娇地。
“你再乱说,等下让我踩了脚可别叫痛!”曾炜不想深谈。
“真弄不懂你们这些中年人为什么一个个都这么封闭?什么都拼命往心里捂,捂得发霉发臭呛得喘不过气来都不敢往外抖!”
“这话倒说得有点水平!”曾炜不失时机地赞了一句。
“爸爸,你说不说都好,我先跟你表态,我支持你们!”
“哦,你这么开通?”
“这林莺看来不错,和你很相衬……”
“你不觉得她太年轻了些?”曾炜不自觉地顺着她的话说。
“你也不显得老呀!”
“你这么说,不怕伤害你妈妈吗?”曾炜在心里为妻子感到悲哀。有这么个丈夫,再有个这样的女儿,她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和妈妈并不幸福:”曾珏说得坦然。
“但毕竟,毕竟……”毕竟如何,他却说不出来。
“爸爸,我知道你不忍心伤害妈妈,但你也不能眼睁睁放弃自己的幸福呀?人生你已过了一大半,再不抓紧就来不及了!”曾珏注视着爸爸,殷切地说。
“无论如何,爸爸都感谢你l谢谢你告诉爸爸这些!”曾炜差点掉下泪来。
“爸爸,我都想过了,如果你和妈妈离婚,我会同妈妈一起过。我毕竟是妈妈的女儿。我会照顾她!”
“别说了,曾珏!我——”曾炜无法控制自己的激动。
“哦爸爸,我们别跳了,休息一下吧!?”曾珏有点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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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坐了好一会,曾炜才渐渐地平静下来。
“我没事。曾珏,以前爸爸不知道你这么懂事……”
“我也是谈了恋爱以后,才想到好些以前没有注意到的问题的。”曾珏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哦,是了,志宏对你真的很好吗?你对他有把握?”曾炜的眼光追随着还在跳舞的林莺和钟志宏,忽然问。
“是的,他对我不错。爸爸,你怎么也这么问?你也觉得他不可靠?”曾珏敏感地紧盯着爸爸。
“不不,我只是关心。做父母的,总是紧张的。”曾炜连忙解释。
“放心,他是很惹人眼,我知道不少女孩子喜欢他,但我也并不差,我对自已有信心。我拴得住他!”
通过今晚的谈话,曾炜忽然之问发现女儿长大了,成熟了,成熟得可以和自己平等的对话了。
唉,长期生活在一起的人们,有时是隔膜得多么厉害啊!
有这么一个贴心贴肺的女儿,曾炜觉得自己原本以为糟透了的婚姻还是值得的。
从舞厅出某,四个人自然的分成了两路。曾炜送林莺回家。
“曾老师,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林莺轻柔地说。
“哦,什么事?”.
“我有个朋友开办了一家小公司,说想请我去帮忙管管账什么的,我拿不定主意。”
“他那公司是经营什么的”?
“还不很清楚,好像什么都做的。”
“皮包公司?"曾炜扬起眉,大声问。
“有点。”林莺说得不是很肯定。
“那就要慎重考虑了。”
“我也不是很想去,总觉得不稳定似的。但我目前在合资厂做,工作又累又枯燥,工资又低,也觉得做下去没意思。”
“你对经商有兴趣吗?”
“没做过,不知道。不过我想我这个人也不是很适合从商的。”林莺为难地说。
“你父母的意思呢?”
“我没问过他们,我宁愿听听你的意见。"林莺不经思索地说。
曾炜心中一热。自己在她心目中,比她的父母还重要呢!
他口里却说:“像我们这种文人,看法不一定正确,很容易有偏见。”
“我相信你的眼光,我就愿意听你的意见!”
“那我说话是要负责任的了!”曾炜故意这么说。
“你怕负这责任吗?”林莺的声音变得尖锐.
“不,不是的。我很乐意给你建议。只不过,这个问题不大好回答。”曾炜不愿意一味退避。
曾珏的表态,给他壮了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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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6 15:58
25
他想,今后不能太被动了。男子汉,总应该有点进攻精神才对。
“那你说我是去好还是不去好?”林莺的注意力似乎还放在她自己职业的取舍上。
“本来,作为一种生活体验,从商也能学到好些东西的,对经济上可能也有好处。但既然你没有兴趣,那又是另一回事了。”曾炜沉吟着。
“那你是主张不去的了?”
“既然没兴趣,去干什么?”
“可我对目前这份工也没兴趣呀!”
“你不必非此即彼的在这两者问抉择呀!”曾炜提高了声音。
“你的意思是……”
“你可以换个职业,但不一定要去你那朋友的小公司!”
“我早说过我没什么门路的!”林莺沮丧地说。
“此一时彼一时也!现在的林莺,跟三个月前的林莺,已不一样了。你自己不觉得?”曾炜的口气变轻松了。
“我不觉得。”
“你别小看我们那个破刊物,还是有点影响力的。今后你多发几篇东西,再让志宏在市报上帮你吹吹,不愁找不到份好工作!”曾炜胸有成竹。
“哦——真想不到,拜你为师还有这个好处!”林莺显得很意外。
“现在,不说认识我是你的不幸了吧?”
“哎呀,你那么小气呀.一句话还记这么久?”
“有些话是不会随便忘记的!”
“我可早忘记了!”
“啊——”曾炜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来。冷冷的晚风,很快就灌满他的胸膛。
莫非,这一向,都只不过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莫非,林莺真是个善玩感情游戏的女郎?
他不由打了个寒噤。
好在,林莺的声音又甜甜地响了起来:“不过,有些东西我是会永远珍惜、好好收藏的。曾老师,我想你是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曾炜没做声,他想他必须慢慢地来消化她的这番话。
谨慎回到他的心间,他不敢再冒失。
唉,谁叫自己已为入夫,已为人父?否则,自己此刻就可以直截了当的向她表白内心的感情,就可以抱住她,告诉她自己爱她非要她也爱自己不可!
“同谈得来的人在j起,就是这么静静地走着不说话,也别有一番韵味。”林莺轻声曼语,似乎心无芥蒂。
“可惜晚风有点冷!”
“可惜路有尽头。你看,我已到家了。”
“那么,再见l”曾炜心中依依,却只好如此说。
“谢谢你送我!哦,我还没跟你说‘生日快乐’呢!曾老师,祝你生日快乐!日日快乐,永远快乐!”
“谢谢!谢谢你一下了给了我这么多快乐!”曾炜的心情忽然又好转了。
“再见!”林莺说着,伸出手来。
握住她温软的手,曾炜心中热情澎湃。他真希望时间在此刻凝固。
林莺并不急于抽回她的手,一任曾炜紧紧地握着。
她的眼腈,亮晶晶地盯着曾炜。
曾炜的手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他真想用力一拉,将她拉进自己的怀抱,紧紧地拥抱她直至地久天长。
但他终于没有这么做。
他的理智让他松开了手掌。
“再见!”他说,急转身走了。
他知道,此刻不走,定会有些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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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四
曾炜到北方出了一趟差,除了参加一个编缉会议,他也到几家有名的刊物编辑部联络了一下感情。顺便,他将经过他整理的林莺的几篇小说交了出去。
是的,他要利用自己的关系,替林莺打开一条路来。
林莺,她实在不该在合资厂里当什么QC,她应该当个秘书什么的才对!或者,她可以到文化部门工作?
是呀,编辑部不是可以再进个把人吗?何不就把她调进来?
但目前她还欠点火候。
他想做得天衣无缝,免得给人说闲话。
他跟自己说,即使不是出于私心,林莺这样的人才也可以选拔到文化部门工作的。
人才,在被发现之前,总有这样那样的不足。这样,那些去发现人才,并花心血去完善人才使之光彩夺目的人,就是人们口中的伯乐呀!
他有一千条帮助林莺的理由,却找不到一条反对的理由。
虽是这样,他却还是无法坦然。他还是时时需要寻找新的理由。
帮林莺改稿子,实际上比自己写东西还费劲,但他乐此不疲。
曾炜把替林莺改稿子这项差事,当作是给心爱的人编织美丽的花环。于是,他一点都不觉得辛苦。
他只感到甜蜜。
心里甜蜜,笔下就生花。
经曾炜改出来的林莺新作,是越来越出色了!
一趟跑下来,曾炜为林莺催发了好几朵鲜花。
有几家刊物已定下了要编发林莺的作品。
风尘仆仆的回到家,曾炜就想会见林莺。他想尽快告诉她好消息,让她高兴高兴。
最重要的,其实是他想念她,他渴望见到她!
但他苦于没法通知她。打电话到她厂里,厂里的总机不给转。她毕竟是个打工妹!
尽管他认得她的家,但到她家去找或去她上下班的路上等,那是小青年之所为,曾炜觉得不适合予自已。
只能给她寄信了,而寄信,即使是本市,也要两三天。
只好等了,曾炜好无奈。
晚上,曾珏和钟志宏出去了,剩下他和陈丽娟两个守在客厅里看电视。
中央电视台正播《编辑部的故事》,陈丽娟一边看,一边借题发挥地嘲骂着曾炜这些穷酸文人。
“你看看,看看你们这德性!”这句话几乎成了她的口头禅。
曾炜不敢惹她,只好装聋作哑。
他真不想同她呆在一起,但刚刚回来,他也不想出去。
没有林莺作陪,到哪里都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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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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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8 18:30
27
似乎是专为他解围来的,门铃悦耳地响了起来。
会是谁?
曾炜心里怀着希翼去开门。
原来是编辑部的小黄!不过也好,总可以解解闷。
“来,我们到书房谈。”曾炜招呼着小黄。凡是他的来宾,一般都到书房去,以免惹陈丽娟烦。当然,女宾例外。
“好久没下象棋了,今晚要好好地杀它两盘!”曾炜说着铺开棋盘。
“那要请曾老总手下留情了!我那两下子,是不够您杀的。”小黄谦虚地说。
“唉,你不要有包袱嘛!放开胆子杀,不要手软!”曾炜鼓励他。
“老总这趟出差,收获很大吧?”
“还不就那样,你集中点精神,别开小差!要不我也杀得不够瘾!”曾炜棋兴很高。
其实,他是想借激烈的厮杀来分散自己的精神,冲淡对林莺的思念。
但小黄显然没有相应的兴致,沉默了一会又开口说:“曾老总,我想拜托您一件事。”
“哎呀,我倒忘了问,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曾炜恍然道,心里很是失望。
这世上,每个人都是自私的,每一个行动都是有目的的。
“抽支烟,先说你的事吧。说完事再下棋好了。”曾炜拿出烟来。
“不不,今天抽我的!”小黄抢先递过烟来,同时打着了火。
“你这小鬼,可真够鬼的!”曾炜摇头。
“老总,我看得出来,林莺和您很熟,她很听您的话……”小黄说得很不顺畅。
“怎么啦?”曾炜微微皱眉。
“我,我想请您为我搭个桥。”小黄忸怩地。
“什么?”曾炜真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小黄是撞了鬼?
可小黄却一脸热切地望着他:“老总,不瞒您说,我喜欢上了她!”
“你那个小方呢?”曾炜质问。
“早吹了!”.
“吹了?你.你们不是已经……”曾炜结舌。
夏天的时候,小黄来找过他,求他找医院妇产科的朋友为未婚妻小方做人流手术,说过今年春节前要结婚的。
现在却说早吹了!他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现在的年轻人呀,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曾炜真的是震惊。
平时看来还算老实的小黄,一下子给了他两个意想不到。一是他竟然也喜欢上了林莺,他在不知觉之中有了个竞争者;二是他竟然视爱情为儿戏,竟然如此不负责任。
他竟然还来拜托自己搭桥!
“老总,我知道您会反感。不过,现在都讲开放了,这点事是很平常的。再说,我和小方是好离好散的,大家处得不好就分手,她现在也已经有新男朋友了。”小黄辩解地说。
“好啦,你不必解释,我不管你们这些事!”曾炜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可您要帮帮我啊!”
“你要我怎样帮你?”
“我们编辑部不是还有空缺吗?能不能调林莺进来?”小黄小心地说。
“调进来不调进来关你什么事?”
“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多了接触机会,容易培养感情些。”小黄摊开了小算盘。
曾炜一惊。
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两个人的计划竟是如出一辙,不能不令曾炜暗暗叫苦。
“这不是不可以考虑的,先考察一段时面再说吧!”曾炜这样说着,心里却已经决定,他是绝不会调林莺进编辑部的了。
“那就先谢谢您了!我就知道曾老总一向都是关心部下的!”小黄乖巧地说,又是递烟点烟。
“那是应该的。”曾炜心里冒火,又不好发作,勉强抑制着,停停又问:“是了,你开始动作了吗?进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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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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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8 18:31
28
话问出口,一颗心也悬了起来,他真怕这年轻人捷足先登啊!
“还是初级阶段呢.她不冷不热的,我也没有把握。所以要请您替我多说点好话啊!”
小黄不像在说假。
唉,年轻人毕竟是敢作敢为啊!他们几乎是毫无顾忌的,看中了就追,还敢请人帮忙。
而自己,却瞻前顾后的.前怕狼后畏虎。中年人在恋爱上是不如青年人啊!
少了一份果决,少了一份勇猛!
但恋爱本来就是青年人的事,作为已有家室的中年人,自己本来已没有恋爱的资格!
想到这里,曾炜悲从中来。
“或许她心中另有他人呢?”他试探地说。他想知道小黄了解林莺到哪种程度。
“这我不管,我只管自己去追,追不到拉倒!”小黄倒很洒脱。
“好吧,祝你好运!”曾炜说,自己也骂自己虚伪。
但不虚伪行吗?
“那我走了,明天见!”小黄起身告辞。
送走小黄,曾炜跌坐在藤椅上,久久地不能动弹。
形势变得复杂了,他不得不重新作全盘考虑。
他相信,在林莺心目中,自己所占的位置肯定比小黄有利。但竞争起来,自己却会处于劣势。
小黄毕竟是未婚青年,而自己,算什么呢?即使林莺不在乎,陈丽娟也未必那么好商量啊!
“爸爸,你打算怎么办?”
女儿的话,清晰地响起来,震得他耳膜发痛。
怎么办?
他不知道,但却不能不知道!
在小说中,他曾描写过错综复杂的各种各样恋爱关系,诸如暗恋、单恋、三角恋、婚外恋,甚至是同性恋,他都有过淋漓尽致的描述,按理说,他应该不至于被难住。
但他此刻却是真地被难住了。
这时他才深切体验到,想象和实践是多么不同!
如果为了保住名声、地位,他应该在什么都未发生的时候隐退,那么,外人什么都不会知道,只留下一份哀伤陪伴自己的下半生,说不定,因此他会写出不少传世佳作来。
应该如此,应该如此!
除此之外,他别无出路!
但是,他不甘心,绝对不甘心!
谨慎了大半辈子,虚度了大半辈子,难道要他连下半辈子也白白断送了?
纵然保住了一世清名,但这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一辈子没有一次真正的燃烧,那也算得上完整的人生吗?
不,不不!
想到这里,他几乎要发狂。
他要争取,他不愿放弃!
作者:
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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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8 18:32
29
假如让他放弃眼前所有的一切,而他能得到林莺,他是会额手称庆的,但他知道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首先,陈丽娟绝对不会放过他。既然她过了这么多年的名义夫妻生活而不厌,她没有理由为了林莺而让位。
她那所向无敌的伶牙利嘴,非把他撕烂咬烂不可!
他感到一阵冰冷,从脚心直贯头顶。
这时,他想到女儿曾珏。是的,女儿会成为自己的援军。
也许,有女儿从中周旋,事情还有几分希望?
曾珏怎么还不回来呢?
他迫切地想见到女儿。
惶急之中,他踱出书房,来到客厅。
陈丽娟正歪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听到他的脚步声,便冷冷地开口道:“这林莺倒是神通广大,把这些人一个个都迷住了。”
曾炜一怔。
原来她都听到了,她也会留意他的言行了么?
莫非她真有这等本事,这么快就将一切看透?
如果她知道了事情真相,她会这么平静么?那她究竟想怎么办?
“你知道些什么?”他试探地问。
“我才懒得去管你们的闲事!不过这个林莺,我看不是个省油灯!”
“你见过林莺?”
“怎么,见不得人?”陈丽娟翻起白眼。
“这,从何说起?”
“哼!谅你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她来过,和曾珏交上朋友啦。你那宝贝女儿呀,这几天整天和钟志宏谈论这个林莺,听到我耳朵都长茧了!”
原来如此!曾炜暗暗松了口气。
“她那招蜂引蝶的勾魂样,肯定有好戏看的!这不,又有一个自投罗网的!”陈丽娟不屑地说。
“是不是你一天不损人就不舒服啊?”
“怎么就损到你啦?还是损到她你就不舒服了?”陈丽娟反唇相讥。
“好好,你有理,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曾炜好无奈。
“就知道你不敢和我辩!”陈丽娟既是得意又是无趣。
“我说呀,你既然如此看我不顺眼,何不和我分开过,也落得清静?”曾炜趁机说。
“分开?是不是真的发现目标啦?”陈丽娟警惕地说。
“我是说,你和我生活在一起也没什么乐趣,倒不如分开了,大家都可以重新开始。”曾炜索性做起她的工作来。
要是运气好,她会同意呢?
虽然明知不可能,他内心里还是如此期望。
“重新开始?你说得倒好听!”
“你是不是考虑一下?”曾炜恳切地。
“不用了!我告诉你,我不是会离婚的人,你死了这条心吧!”
“你就算不为自己,也请为我想想好不好?总算是夫妻一场,何苦这样拖着我?”
“这样不是蛮好的嘛?好不好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临进火葬场了还变什么花样?”陈丽娟慢悠悠地说。
“这样蛮好?你究竟是不是人?”曾炜发起火。
“我哪点不像人了?你说说!”陈丽娟坐直了身子,摆开了大战一场的架势。
“你——”曾炜气极,却也说不出什么道理来。
作者:
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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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8 18:33
30
夫妻间的事,怎么扯得清?虽然是两口子单独相对,有些话还是说不出口。
“你呀,还是听我一句忠告吧,女儿都快结婚的人了,还是本份些好,那些个情呀爱呀,留着写小说去吧!”
曾炜无言以对。
陈丽娟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出自她的口,再好的话也让曾炜倒胃。
我究竟是哪辈子造的孽,摊上这么个驳不倒的活僵尸?曾炜在心里叹气。
曾珏还不回来,曾炜只好退回书房。
其实,就是曾珏这个时候回来,又能谈上什么话呢?有过这场淡话,陈丽娟将会每时每刻地盯住他。
今后,一定要加倍谨慎小心才是!
曾炜告诫着自己,心中倍觉凄凉。
人生如此,又有什么意思?
再见到林莺,林莺的热情令曾炜忘记了所有的不快。
林莺是越来越有韵味了,那一对眼睛,活脱脱一个神奇莫测的童话世界!
面对着她,曾炜自感心里不自由主地换了季节。
她永远挟带着一股春风,走近了你,就无比温柔地吹进你心里。
“为这样一个神奇女子,受点折磨,值得!”他在心里说。
当曾炜告诉她,他已帮她推出了几篇作品时,林莺高兴得两眼焕发异彩。
曾炜为之着迷。
上帝啊,你在造人时,是多么偏心啊!为什么你造出来的人如此的不同呢?
“曾老师,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您?”林莺眼光灼灼地盯着曾炜。
“晚上请我跳舞?”曾炜试探地。
这是在单位里,曾炜不敢放任自己。
“那太好了,我一定陪你跳个够!”曾炜想起有一首歌叫《让我一次爱个够》的,不由一阵心跳。
“人呀,是太贪心了,永远没个够的!”他感慨地说。
“一次跳不够,下次再跳,反正我总乐于和你跳的,你不知道,我是多喜欢同你接近!”林莺含羞地说。
“我也是……但是,现实总有诸多限制!”曾炜一瞬间想起许多东西。
“有人说闲话吗?”林莺敏感地。
“不,没有。暂时没有,或许,将来会有的。”
“我不怕!曾老师,你会怕吗?”林莺紧盯着曾炜。
“哦,你真的变得这么无畏?”
“你说过的,‘树正不怕影斜’嘛!”
“是的,你是无需怕什么的!我嘛,我也不会怕,不过,处在我这个位子上,要考虑的问题可能会比较多些,有时,你可能也无法理解……”曾炜沉吟着说。
“我知道,曾老师是真心为我好的l”林莺轻快地说,也不
知她听懂了他的话没有?
“你明白就好!”曾炜只能这么说。
“哦,曾老师你知道吗?我和曾珏成了好朋友了!她很活泼的,和我很谈得来。”林莺忽然想起来说。
“是吗?她那个人呀,心肠是很热的,就是直了点,很容易吃亏的。”说到女儿,曾炜轻松了些。
“那个钟志宏也不错,对曾珏很好,处事也很灵活,也很风趣。”
“哦——他是很机灵的,我就嫌他太活了点!”曾炜若有所思。
“哎,活点好呀!在当今社会上,太老实了混不下去呀,尤其是男人,不醒目点就难以养家活口了!”林莺振振有词。
作者:
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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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9 15:29
31
“你倒是很现实的!”曾炜说。不知怎么的,听到林莺如此说,他心里有点不愉快。
但这是没道理的,现今社会,个个都现实。自己不是经常教导青年人要现实点吗?
只是在他心目中,林莺是个被理想化了的人物,她应该是通明剔透的、一尘不染的,她不应该有普通人的实用主义。.
“曾珏很爱你,她常常在我面前颂扬你。养这样一个女儿,很值!”
哦,曾珏这女儿,真是不错!她肯定是有意识为我展开宣传攻势的!曾炜心中又是一热。
这时他看到小黄慢慢地从他门口经过。他留意到,小黄这是第三次来回了。于是,他扬声叫住了他:“小黄,来一下!”
他心里有数,小黄是冲着林莺来的。
年青人,毕竟沉不住气。他心里暗笑。
小黄走进来,装出一副想不到的样子,朝林莺打招呼:“林莺,你也在呀?”
“黄编辑,你好!”林莺微微欠身,不冷不热地。
“小林,我们这位小黄年青有为,也是个热心肠,以后,你可以经常找他请教请教!”曾炜说。
他记着小黄拜托他的事,在面子上他是得为他说两句的。
“请教说不上,互相学习吧!嘿嘿……”小黄赶紧谦让。
“小黄,我们这一期的大样该出来了吧?你去印刷厂看看。”曾炜不让他有更多逗留的机会,随便找了个借口打发他。
“好,我这就去。”小黄答应着往外走,到门口忽然站住,转身对林莺说:“林莺,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看看?那里面有你的大作呢,先睹为快呀!”
“是吗?我倒没看过印刷厂是怎样印书的呢!”林莺大概是图新奇,竟站了起来。
“那好,大家一起去吧!”曾炜心中好不恼火,但也只能忍耐着说。
这个小黄,看来也不是象原来所想象的那么好对付呢!
曾炜心中悻悻然地想。
“爸爸,林莺约我们今晚去‘碧丽宫’跳舞,去不去?”曾珏在电话中问。
“去,干吗不去?我正有话同你说呢。”曾炜连忙说。
出差回来好几天了,他一直找不到机会同曾珏单独交谈。
“那,你要准备好‘请假’理由啊!”曾珏体贴地叮咛。
真是个打着灯笼也难寻的好女儿啊!曾炜心里感叹。
他真是越来越感到曾珏的好。她妈妈要是有她一半好,他也就心满意足了!那么,也许就不会对林莺动心了?
细究起来,恐怕所有的第三者介入,都有它的前因后果的。
假若那个家庭是完美的,那么,即使有一方移情别恋,也不会有拆散那个家庭的决心。毕竟大部分的人虽然都会喜新厌旧,但也都深知组建一个家庭的艰巨。
林莺的如火热情,与陈丽娟的冰冷僵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凡是个活人,都知道怎样选择!”他在心里为自己打气。
吃过晚饭,他谎说要去主编家商量工作,轻易地脱身了。
来到“碧丽宫”,见林莺和曾珏、钟志宏正谈得兴高采烈。
“谈什么?这么高兴的?”他走近去,一边问道。
“正在说你的坏话呢!”曾珏顽皮地说,一边递过一杯橙汁。
“嗬,你不怕我敲破你的头?”曾炜故作严厉地说。
“我才不怕呢!就算志宏不敢为我保驾,还有林莺为我出头呢!”曾珏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钟志宏和林莺报以开心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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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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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9 15:30
32
看到他们三人极融洽的样子,曾炜心里既是高兴,又是怅然。他觉得,林莺是应该和这些年轻人在一起才合于自然,而自己同她,毕竟是隔代的,真的谈起恋爱来,总有点难堪。
而林莺一同大家在一起,就一点也看不出对他有什么特别的情意来,只有独处时,她才显得缠绵。
说实在的,曾炜喜欢的是单独面对着他的林莺,而不是在公众场合的林莺。虽然,她在公众场合一向都表现得很出色。
但曾珏和钟志宏对他和林莺的交往起着掩护的作用,他不应该有排斥情绪的。
乐曲响起,他和林莺跳过第一只舞之后,推说想歇一会,让林莺和钟志宏去跳,留下曾珏陪自己。
“爸爸,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我保证尽心尽力!”曾珏确实醒目,不需曾炜开口就晓得他有难题。
“曾珏,如果爸爸要和你妈离婚,你会支持我吗?”
“如果是为了爱情,我支持!”
“可是你妈不同意,怎么办?”
“你和她谈过了?”
“我试探过,根本没门!”曾炜无奈地。
“妈妈是有点偏执症迹象,要通过她这一关确实不容易!”
“爸爸只好寄希望于你了!”
“我会想法说服她,虽然把握不大。”
“如果她硬不同意,我只能诉诸法律了!”曾炜干脆将自己的下一步透露给女儿,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曾珏一惊。
“你准备起诉妈妈?事情真到了这种地步?”
“我是忍无可忍啊J”
“可是真要打起官司来,妈妈也未必会输呀!”曾珏眼底一片阴云。
“这个我心里有数。不过,搞得满城风雨是在所难免的了。到时候肯定是两败俱伤……”说到这些,曾炜未免难过。
曾珏不作声,眼望着跳得正酣的林莺和钟志宏,只见他俩舞步默契,表情愉快。一曲终了,他俩并没过来,而是就近与人交谈,然后,又舞进人群里。
“爸爸,你坦白告诉我,你这么做,是为她吗?”曾珏的眼光指向林莺。
“一半是为她,一半是为我自己。我已枯死了太久!我要找回我的生命!”
“可是,妈妈会怎样呢?”曾珏伤感地。
“其实她只是固执。离开我,她的生活不会有多大改变,她是个坚强的女人。”曾炜安慰着曾珏。
女儿和母亲,毕竟是血肉相关啊,不管道义上是如何分明,一旦真的伤到母亲,做女儿的就会不自觉地起来保护她。
但说到底谁是受害者呢?
自己作为一个大男人,只是不好意思诉苦而已!若是曾珏知道爸爸这些年来过的是怎样一种日子,她必定也会同情爸爸的!
“爸爸,你想清楚了,一定要这么干?”曾珏语含忧虑。
“曾珏,不要担忧太多,‘船到码头自然直’。”见女儿如此忧伤,曾炜有些不忍。
“但是爸爸,你对林莺这个人有多少把握?”曾珏忽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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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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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9 15:31
33
曾炜一怔——她为什么有此问题?
“你有什么疑问吗?不妨说给爸爸听。”曾炜说出这话,心也就悬了起来。
“没什么,也许是我太多虑了。”
“爸爸知道你不是乱说话的女孩!你别顾虑我受不了,我都四十多岁的人了,不会那么脆弱的!”曾炜认真地说。
曾珏迟疑着,眼睛望着舞池中的林莺和钟志宏。
他们已经连跳了几只舞了,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们是有意创造机会让这父女俩谈心,还是跳得兴起忘了一切?
“曾珏,你快说啊!”曾炜催道。
“真的没什么。只不过,我似乎觉得林莺这人太灵活,也太年轻了,怕你抓不住她,到头来两头落空,岂不太惨?”
“哦——”曾炜闻言心中一沉。
原来,曾珏也有这种感觉!但他很快定下心,说:“即使得不到她,我也要离婚的,我确实再也受不了你妈妈!”
“其实,妈妈除了冷些严厉些,别的也还过得去。”曾珏似乎要为她妈妈尽一份心。
“你不懂。你不必劝我,可以忍的话,我当然不会如此不顾一切!”
“那……”
曾珏忽然停下来。
林莺和钟志宏回到他们身边。
两个人都跳得满脸红光、热气腾腾地。
“曾老师,下一只舞是慢四,我和你跳。”林莺柔声说。
“哦,你不累吗?还是休息一下吧,以后还有大把机会。”曾炜关切地说。
他不想累着了林莺,更不想给她一种非同他跳不可的感觉。
“不,跳起来就不觉得累了!我好喜欢同你跳慢舞……”林莺说着,眼中妩媚无限。
曾炜一颗心慢慢地烧了起来,周身血液循环加快了速度。
和女儿一席谈话带来的沉重,一扫而光。
走近自家楼下,看到那一片灯火通明,曾炜就知道情况不妙了。
到了门口,拿锁匙开门时,就听到陈丽娟训斥曾珏的声音:“有你这样当女儿的吗?帮着老子勾女仔搞婚外恋!你到底有没当我是你母亲?”
“妈,你到底听准说的?我没千什么呀!”曾珏极力辩解着。
“你休想从我口里套出话来,你那点狡猾呀,还糊弄不了我!”
曾炜不忍让女儿当替罪羊,赶紧开了门进去。
果然,他一进门,陈丽娟马上掉转了枪口,对着他横眉怒目地说:“好呀,你总算知道回来啊?怎么不干脆到宾馆开房去?”
“你胡说些什么?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曾炜恼怒而无奈地。
曾珏乘机溜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我怎么啦?我又没像你那样返老还童、春心复发!”陈丽娟针锋相对地道。
曾炜咬住牙,想来他个骂不还口,以免在这深更半夜爆发一场大战,闹得四邻不能安睡。
究竟是谁,当了她的耳报神?
莫非是小黄?
曾炜恍惚记起在舞厅似乎看到他的影子一晃而过。
哼,这小子竟如此反骨?非整整他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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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曾炜的一腔怒火都转移到小黄身上。
“整天和这些儿女辈混在一起,你究竟演的哪出戏?不怕人家笑掉牙吗?”陈丽娟并没休战的意思。
见他依然不还口,她骤然提高了声音:“你居然比曾珏还晚归!你居然和那小妖精‘长夜多浪漫’!!你居然还若无其事!!!”
随着这高八度的嚷叫,一本砖头厚的书飞向曾炜。
“你究竟有完没完?!只不过是一起跳跳舞嘛,什么大不了的事!”曾炜忍无可忍地喝道。
“你还有理了?你还有脸叫喊?”
“我怎么啦?我是编辑,人家是作者,很正常的交往!”曾炜外强中干地说。
“正常——正常到伊甸园去啦!只怕偷吃了禁果,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了!”陈丽娟展开全面攻势。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狗踊里长不出象牙!”曾炜气极,回骂了一句。
“怎么想你都不会过份!你如果不是心里有鬼,怎么不敢辩下去?”
“谁不知道你自命‘常有理’,若是把你驳倒了,哪还不把你气得上吊呀?我可不想负这个责任!”其实,真要辩论,曾炜并不逊色于她,平时只是不想惹起风波,想过点安静日子而忍气吞声罢了。
陈丽娟气得直喘气,一时问答不上话来。
见她不作声了,曾炜转身想进书房去。凡事适可而止,他不想将事情闹大。
“站住!你今晚非讲清楚不可!”陈丽喝住了他。
曾珏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劝道:“爸爸,妈妈,你们别吵了好不好,大家明天还要上班呢。”
“小逆女,你少作声!你帮着你老子搞女人,到时候别‘赔了夫人又折兵’,哭都没地方哭!”陈丽娟怒斥道。
“我又不是男的,怎会赔了夫人?”曾珏装傻,想冲淡火药味。
“傻瓜!到时林莺把你卖了,你还会傻乎乎地帮她数钱呢!”
“你不要乱扯好不好?说话负责任点好不好?”曾炜无奈地。
“我才不乱呢,乱的是你们!曾珏,不要说我没预先警告你,等有朝一日林莺连你那个钟志宏也一起抢了去,你可别在我面前哭!”
“妈——”曾珏跺着脚叫。
曾炜赶紧七前安抚女儿:“曾珏,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回房去睡吧,你就当是到疯人院值一夜班算了!”
“你当我是疯子?你竟在女儿面前如此损我?”陈丽娟气得浑身发抖。
“要不你要怎么样,你要一家子都陪着你发疯?”曾炜不退让地。
“禽兽!狼狈为奸!”陈丽娟口不择言地骂道。
“啪!”
回答她的是一记清脆的耳光。
挥手打出这一记力大无比的耳光,曾炜不可置信地怔住了。
自己刚刚真地打了她?打了一个名为自己妻子的女人?
这一辈子,曾炜不曾打过人,更是连做梦都想不到会动手打一个女人!
不管这个女人是怎么胡缠蛮搅,他都不想诉诸暴力。
他不想做一个粗暴的男人。
但今晚居然破了例,究竟是自己心烦气燥,还是让她刺中了要害?
陈丽娟显然被他打懵了,怔怔地瞪着他,久久地没有进一步的反应。
“对不起!”曾炜在惶乱中匆匆道过歉,即转身夺门而出。
他想他不能再在这屋子里果下去,否则,真的会发疯!
他想让冷冽的夜风,清醒一下自己的头脑。
他想清静下来,好好地想一想。
四十多年来,曾炜第一次尝试夜游神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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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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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9 15:33
35
五
曾炜知道,从此他将不再有平静日子可过了。
既然同陈丽娟扯开了头,要想有个好的了结,那将比登天还难!
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其实,婚姻大事,不管男女,谁都错不得的!
如果知道离婚如此艰难,曾炜当初不会那么轻率地结婚,如今知道已太迟。
如果说以前是生活在冰窖里,那么,现在则可以说是生活在地狱里了。
只要他回到家里,陈丽娟就开动她的利嘴,不断地剜,不停地刺,非逼得他回口不可。
他却不愿同一个女人不断地吵嘴。
好男不与女斗。他牢记这一古训。
他忍着,忍得好辛苦!
一边是陈丽娟的冰雹狂轰滥炸,一边是林莺在他心里点起的烈火熊熊燃烧。
冰与火的交战,爱与恨的煎熬,令他精疲力竭。
曾炜发现,自己在几天之内,竟迅速地衰老了。不要说脸上的皱纹增多了,就连头发也变了颜色。
这一发现,让他既悲哀又焦躁。
为了林莺,他不能显老!
但日夜受着如此不休不止的折磨,又怎能不老?
他尽量地拖延回家的时间,尽量地找借口逃出去。
虽然每出去一次,回来后必遭到陈丽娟加倍激烈的攻击。
在正式向民庭递交起诉书之前,曾炜和陈丽娟作过一次长谈。
毕竟是夫妻一场,他想尽量避免离婚诉讼那种你死我活的争斗。
尤其是,夫妻两人都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何必自己撕烂衣衫给人看?
想到要和陈丽娟在法庭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辩,抖落出夫妻生活的隐私,作为攻击对方的要害武器,他的头皮就发麻。
倒不是怕她的嘴利驳不倒她,他相信自己身为作家,无论如何不会斗不过她。但是,他怕那些证言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自己这种人,在这个社会上混,靠的全是这张脸啊!倘若这张脸一朝被撕破,自己将如何生活下去呢?
但陈丽娟不知是想不到这些还是相信自己必胜,似乎并不顾虑这些。
她一点都不合作。
曾炜寄托在曾珏身上的希望也已宣告破灭。她的调停,一点也不见效。
陈丽娟实际上已将曾珏划归曾炜一边,也作为攻击对象之一。
“我只当没生过这个女儿!”她说。
而曾珏既为父母的纷争伤心,又被妈妈冷言恶语所刺痛,她也尽量地朝外躲。
这天是星期天,按惯例曾炜会躲到图书馆去。但他决定了就在这一天,要和妻子展开一场马拉松式的谈判。
长痛不如短痛,既然生了疮化了脓,按着捂着也要痛,倒不如开刀割了它来得痛快!
事先他跟曾珏打过招呼,让她这天到外面玩,腾出一个战场让他们夫妻决战。
“丽娟,今天我们大家摊开来谈一谈,有什么意见有什么不满都摆出来,不要总是零敲碎打。好不好?”吃过早餐,曾珏一走,曾炜就泡好两杯茶,递了一杯给陈丽娟,摆开了长谈的阵势。
“算总帐?好啊!”陈丽娟倒是一副以逸待劳的样子。
“好歹做了二十余年的夫妻,我这个人怎么样,你是明察秋毫的,就让你先说吧!”曾炜来了个以守为攻。
“好好坏坏,你还不是心知肚明?何苦叫我多此一举?”陈丽娟并不傻,她不入他的圈套。
“既然如此,你就不要整天弹弹打打的,好不好?”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那么好哄呀?做你的梦去!”陈丽娟不屑地。
“那你究竟想怎么样?
“应该是我问你究竟想怎么样才对!”
“我想离婚!我说过的!”
“我不离婚,我也说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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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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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10 10:43
36
“我非离不可!”曾炜坚决地说。
“哼!”陈丽娟懒得回答。
“我会向法庭起诉!”
“理由呢?根据呢?”陈丽娟翘着二郎腿,并不像曾炜象想中的那般震惊和愤怒。
“你自己明白!”
“我倒是不明白,我这个妻子有什么不符妇道的地方?”
“我问你——我们做了多少年的名义夫妻?这样合符人性吗?”曾炜真有些忍不住要发火。
“这是我和你两个人之间的事,有什么可以起诉的?”
“你根本就是变态!”
“你污蔑我的人格!”
“那你可以告我呀,我巴不得你告呢!”
“我才不那么傻!让你去告好了,看你能把我告倒才怪!”
“分居三年以上,就可以离婚的,你不知道吗?”
“分居?谁与谁分居了?”陈丽娟故作惊奇地问。
曾炜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真是差劲,如此下去,这场官司不用打了。
过了好一会,他才缓过劲来:“我们虽然没分居,但已多年没过性生活,这也足以判离了!”
“证据呢?有谁可以证明这一点?”
这一问,倒真把曾炜问哑了。
夫妻间的事,有谁可以作证呢?
正所谓口说无凭。他有一张嘴,她也有一张嘴,人们该信谁?
任他有着怎样丰富的想象力,他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会碰上这样的难题!
“我究竟哪点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对待我?”曾炜差点要恼羞成怒了。
“我怎样对你了?”
“你冷血!你变态!你性虐待!”曾炜失去控制地大吼。
“无耻!”陈丽娟嗤之以鼻。
“对,我无耻,我下流,你高尚,你伟大。但你根本就没人性!你自己要作中性人你就自个儿作去,为什么要拖着我一起受罪?”
“你口口声声说我没人性,你自己又怎么个有人性法?”
“起码我有正常男人的要求!”
“谁说我没有正常女人的要求?”
“那你……”曾炜一时也不知如何说。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因为我不是你的梦中情人!”陈丽娟冷丁来上这样一句。
曾炜一怔。
“你也不是我的意中郎君!”又是令曾炜意想不到的一句。
他根本想不到如何回答。
“既然你无情我无意,又何必做那苟且之事?”陈丽娟悠悠地说着,一副心平气静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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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10 10:44
37
天啊,这到底从何说起?
到头来倒变成他的错了?
但他知道陈丽娟说话总是有根有据的,她不会乱说。
他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会是他嫌弃她在先?
爱上林莺,想要离婚,这都是最近几个月来的事啊!
“你是否可以说得明白些?”他不得不求她。
“你以为你平日装得道貌岸然,谨小慎微,就没人知道你的隐私了吗?”
这话更让曾炜瞠目结舌。
难道她真是个女巫,能猜透别人的心事?
“可惜,你有一个爱说呓语的毛病,而我,偏偏有失眠的毛病!于是,我知道了你所有不想让我知道的东西!”
哦,原来如此!
事情竟是如此简单?
“那么说,你是因为知道我爱的不是你,而对我有反抗心理?”
“我不是木头,也不是你所象想的石头、冰块、中性人,当然有我自己的选择了!”
曾炜沉默了,这实在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情况。
在睡梦中,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是否无论什么事都说出了?
曾炜真有点发毛。
隔了好一会,他才想起应该为自己作一点辩护。
“呓语毕竟是呓语,你怎么可以信以为真?”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无意中透露的往往是实情!”
她是说得有理!
曾炜在内心里是服她的。
但他还是要为自己辩一辩。
“我究竟在梦中说了些什么?怎么就令你那么恨我?”
“没什么,你不用慌!”
“总不至于说要杀你吧?”曾炜想尽量套出她的话。
“杀我倒没说,但夜夜将我叫做什么晓虹之类,你以为我应该感谢你吗?”
“啊——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曾炜感到整件事情很荒唐。
“就是生了曾珏之后,我身体不好,又有些烦恼,就开始失眠。从那时起就经常听到你在睡梦中叫唤什么晓虹,并表现出很特别的狂热……”今天不知是怎么一回事,陈丽娟特别合作,显得很平静。
“啊!如果是这样,我向你道歉!实在是对不起!我完全是无意的,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有说梦话的习惯!”曾炜是诚心诚意道歉的。
作者:
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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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10 10:45
38
“有什么可以道歉的?谁能禁止人家说梦话?”陈丽娟虽然显得平静,但却掩不住那一份辛酸。
“不不,我知道这会对你造成很大伤害!如果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不敢睡死?那不是更大的酷刑?:,
“不是的,我可以纠正我的情绪。其实,那个晓虹,只是……”
“你不必解释!”陈丽娟打断了他的话。
“我必须解释,信不信由你!”
“那,请便!”
“晓虹是我的女同学,她长得很美。是,我是迷上了她。但是,她根本就不知道我对她的这份感情。我实际上是暗恋,也是单恋。我们根本就没有过什么接触!”
“就是有什么接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必特别强调!”
“至于为什么我会在梦中呼唤她的名字,那大概是所谓越是得不到的,越是珍贵的缘故吧!”
“是很有道理!”陈丽娟不置可否地。
“你当时为什么不及时问我呢?如果你问我,我会给你一一个满意的解释,那也不会导致这么多年的冷战!”曾炜是恳切的。
既为夫妻,总有一定的感情的。
“你会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你怀里抱着一个,心里想着另一个,却只要几句解释就可以打发过去了?”
“那你要我怎么样?总不至于就此定我的死罪吧?”
“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是什么?我是人,是个大活人,是你的妻子!是你女儿的母亲!”陈丽娟嚷起来。
“所以我才说‘对不起’!我并不是有意的!”
“二十几年了,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关心我的感情生活?你心里只有晓虹,晓虹……直到出现了林莺,你又只想着林莺,你什么时候想着我?你说!”
“我,我承认是忽略了你的感受。但感情的事,谁也难以说清。它是完全没有道理可讲的!”
“我明白.所以我这么多年都忍着。但是,到头来你说我是中性人!”
曾炜倒抽了一口气。
他猛然发现自己已完全处于劣势。
不知不觉中,他让自己坐上了被告席,一直都在道歉认错。
这样下去,还想离婚?
但意料不到的事情的披露,确实让他乱了阵脚。
他不是个没良心的人,不能不照着良心说话。
但是,如果这样谈下去,只能默认事实,维持现状而已。
作者:
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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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10 1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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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错归错,道歉归道歉,现状却是非改变不可的!
心里恋着晓虹而与陈丽娟结婚,已是大错特错,有梦中呼唤为证,有今天的谈判为证。
人可以有错,但不可以一错再错!
如果现在心里燃着对林莺的爱火而继续维持与陈丽娟有名无实的夫妻生活,那不仅是不道德的,而简直就是残酷的!
对他自己是如此,对陈丽娟又何尝不是?
还有林莺。他想起林莺对着他欲言又止、爱怨交加的神情。
不,他不愿让她忧伤,他要让她快乐。
他相信,他能令林莺快乐。
虽然他比她大二十岁,但她说过——明确地说过,她喜欢成熟的中年人!
何况,他的名气和地位,能令她加速成长,能令她由一个默默无闻的打工妹变成一个万众瞩目的名女人!
他和她的结合,将是珠联璧合,相映生辉的。
他不能心慈手软,不能放弃。
他要争取;尽一切可能地争取!
也只是瞬息之间,曾炜的心急速地转着,他想出了应变之策。
人不能太善良。现实社会一直都是老实人吃亏的。
“你为什么不早说?明知道我爱的不是你,为什么还要死缠着我?”
“因为我不是一个会离婚的女人!”陈丽娟回答,她看来有些恍惚。
“你为什不吵?为什么不闹?你一定有什么阴谋!”
“我的心已死,我的情已逝,我还要折腾些什么?!”
曾炜又是一愕。忽然之间,他记起了她开头说过的那句“你也不是我的意中郎君!”
“原来,你也另有意中人!大家不就扯平了?”
“那怎么可以相提并论?我一朝和你结婚,就一门心思和你共同生活,就坚决地拒绝了他。我没有牵扯不清!”
“既然有心和我共同生活,为什么又不好好地过?为什么要那么冷若冰霜地冻着我?”
“不冻着,难道要一把火将你烧成灰才好了?”
“你是存心要和我过不去?”
“我才没那种闲功夫!我冷,是因为我的心死了!”
“你总说你的心死了,究竟是怎么回事?”曾炜不由追问起来。
“你想知道?”
“我当然想知道,我毕竟还是你的丈夫!”说到这里,曾炜感到一阵不自然。
“为什么你二十年前不问?那时候,哪怕你给我一点关心,给我一点爱,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我,我是太粗心了!”曾炜真地感到很痛苦。
“太迟了!如果你是个一般人,我可以原谅你。但你是个
作家,而作家是最注重感情的。我不会原谅……不,永不!”
“我……你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使得你这么恨我?”
“你不是一直咒骂我是个冷血动物吗?其实你才是一个真正的冷血动物!”
“随你骂吧!如果这样你就可以解恨的话,你就骂个够吧!”
“我爱过,我真正地爱过!”陈丽娟爆发地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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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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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10 10:46
40
曾炜无言,但他确实震动。
“真的,我真正地爱过。那个人全心全意地爱着我,我也爱他。只是为了前途,我忍心背弃了他,而选择了你,就因为他被打成了右派,就因为我注重政治而忽视感情!”
“可是,既然是你自己作出的选择,又怎能怪我呢?”
“我没有怪你!我既然嫁给了你,我就准备作你的好妻子。当他忧伤成疾,生命垂危时托人转告我,要求见我最后一面,我都没有答应。我不想做一个对丈夫不忠的女人!后来听说,他临死时,还不停地叫着我的名字……”说着,两行清泪流下了她的脸庞。
真是想不到,在她身上,还有这么个感人的忧伤故事!
想不到她这么一个被他认为是冰块的女人,还有人那么痴情地爱着她,并为她忧郁致死!
但即便是这样,也不该怪罪到我的头上呀?曾炜在心里说,却不敢说出口。
任何一个为追悼爱情而流泪的人,都是该受到尊重的!
“他的死,令我悲痛又内疚,那时候我刚刚生完小孩,身体又不适,我特别地脆弱。我多想从你身上得到一点安慰,一点支持,但恰恰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夜夜听到你叫唤晓虹……”
啊,真是罪孽!
曾炜感到深深的悲哀。
世上真有那么多的巧合,有些让人欣喜若狂,有些却让人悲痛欲绝!
所以世上才有幸运和不幸之分!
“你想知道我那时的感受吗,大作家?你知道心死人还活着的滋味吗,多情种子?你迷迷糊糊、柔情蜜意地唤着你的晓虹,我耳边响着的却是他凄切、哀怨而绝望的叫声!你以为我
还应该对你曲意逢迎吗,我的丈夫?”
天啊,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一个观察细致人微、敏感多思的、以擅长写爱情题材闻名的作家,对身边人竟如此疏忽大意,误会至深。
曾炜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也许是话已说完,也许是说累了,陈丽娟也沉默了。
相对无言,各想各的心事。
作者:
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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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11 15:49
41
待曾炜从沉思默想中惊醒,抬头一看妻子,竟吓了一跳。
她的脸色异常苍白,而且,豆大的汗珠正从她的额上滚滚而下。
“丽娟,你……”曾炜惊慌地。
“没……没事。”陈丽娟勉强地说。
没事她不会如此,但她为什么不肯说?
一个女人,有什么必要如此要强?尤其面对的是自己的丈夫!
曾炜感到深切的悲哀,既为自己对她的束手无策,又为她对自己的不信任。
陈丽娟起身找到一瓶药,自己倒了几颗,吃下了。
曾炜想扶她去床上休息,她拒绝了。’
他只好进房里拿了一床毛毯,给她盖上。
这个时候,自然不宜再进行这种伤心伤神的谈话。
看陈丽娟闭上眼歪在沙发上休息,他只好悄悄地退进书房。
整套房子死一般地寂静。
曾炜心里却翻江倒海地闹腾开了。
错!错!错!
一切都错了,错得一塌糊涂,错得无可挽回!
如今,该如何是好?
从未有一个时候,曾炜感到如此茫然,如此失措。曾炜陷入了矛盾之中。
经过和陈丽娟的一场谈话,他对她有了新的认识。
他不再认为她那么可憎可恶,而是可怜复可悲。
这样一个女人,他怎忍得下心去起诉她?
而且,原先他以为很充足的理由,一下子就消失了。
但同情归同情,他却仍然无法忍受和她共同生活。
虽然他对她有了一定的理解,但并没有产生爱意。
对林莺的热情却是有增无减。
而陈丽娟的态度,也没有丝毫改善。
她依然冷面冷心,冷言冷语。
也许,她这辈子和“冷”字结下了不解之缘。
她依然一口咬定不离婚,任曾炜和曾珏好说歹说,她就是不松口。
他真想不明白,她那么固执地维持这一婚姻,究竟有什么意义?
难道只是为了报复他?
难道只是为她自己的面子好看?‘
难道只是为了那一种不服输的虚荣?
种种的猜想,但他再不敢武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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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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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11 15:50
42
在他困惑徘徊的时候,林莺给了他勇气和信心。
一个春雨蒙蒙的星期天,林莺约他去郊外踏青。
真是“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他想,他与林莺,大概和雨有着不浅的缘份。
初次见面,是在一个雨天,那次见面令他一见钟情。而今天的冒雨踏青,必将使他们的关系递进一步。
曾炜不知别的恋人们雨中结伴而行时如何,他和林莺走在一起,只感到如步仙境,如痴如醉。
也不打什么雨伞,任细细的雨丝飘飘忽忽地洒落头上身上,时不时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那发梢点点滴滴的晶莹,只觉得是那么清新,那么有趣……
“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至少梦里有你追随……红尘呀滚滚,痴痴呀情深……何不潇洒走一回……”
林莺轻快地走着,一边随意哼着歌儿。
曾炜为之迷醉。
甜美的歌声,甜美的景象!
有了今天的浪漫,人生不再有憾!
曾炜心里感叹。
他有了重新活过一次的感觉。
是的,青年时期缺了的课,今天补上了。
曾炜不是贪心不足的人。他知道人生总有遗憾,不应该苛求十全十美。
爱情不一定要有结果。爱情也不一定要拥有。
只要有相爱的感觉存在,只要有浪漫的一瞬!
他觉得这春雨浇醒了自己,他对爱情有了全新的感悟。
是的,他可以爱她,也可以接受她的爱。
爱情是没有罪的,爱情至高无上!
他可以尽管去爱,而不必去考虑离婚与否的问题。
婚姻只是形式,只是躯壳,是无关要紧的,何必太在意?
“嘻,你看你满头珍珠!”他说,伸手欲拂。
“喜欢吗?全送给你!”说着,林莺猛一摇头,那清凉的水珠儿,溅了曾炜一脸。
“调皮!看我收拾你……”
没容他说完,林莺早收起嘻笑,从小坤包里摸出一张纸巾,小心地帮他拭着脸上的水珠儿。
那轻轻触摸中传递出来的柔情,撩得曾炜心荡神驰。
他伸手捉住了她的纤纤玉手。
“曾老师,你看——”
正当曾炜鼓足勇气欲说出至关重要的话的时候,林莺清脆的叫声阻住了他。
她要他看的原来是一丛含羞草。
开得好好的,她用脚尖轻轻地一触它,它即刻闭合了。
“真有意思!”她笑笑说。
“你是不是也像含羞草?”他盯着她问。
“我是很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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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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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曾炜一时无语,他咀嚼着她的话,心想她是否在暗示着什么。
“含羞草很懂得掩藏自己,但它太不分好歹。并非每一个接近它的人都怀有恶意。”
“真新鲜!我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那当然,曾氏最新产品!”
“我真的是很喜欢和你接近,因为每一次都可以增长自己的才识。”
“那你可以多来找我呀,谁阻着你?”曾炜有意如此说。
“总有不便的地方,每一次约你,我都经过好久的思想斗争。”林莺说着,昂起头来望天,似不好意思让曾炜看她含羞的眼眸。
“我何尝不是?”
“曾老师,你也……”
“此时此地,你不必口口声声‘曾老师’了。人生在世,客套何其多,真情何其少!”曾炜感慨地说。
“我是叫顺了嘴,其实,我心里早就当你是朋友了。”林莺解释似地说。
“是吗?哪一种朋友?”
“最好最好的那种!”
“哈哈哈,我还不知道自己原来有那么好呢!”曾炜开心地。
“你真的不知道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林莺幽幽地。
“有道是‘姑娘的心,天上的云’。我怎么看得透?”
“别人看不透,你怎么也看不透?”
“我有什么特别?凡夫俗子一个!”
“不,你是我心目中的神!”林莺低低地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不!我宁愿作……人!”曾炜舌头打转,终于还是不敢说出“爱”字。
林莺低头拨弄着含羞草。
曾炜也一时想不出什么妙语。
只有那绵绵丝雨不知疲倦地缠缠绵绵的飘舞着。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正是最适于谈情说爱的。
有这丝丝绵绵、晶莹的雨帘罩住,这里没有世俗的眼光。在这晶莹透明的小小世界,还怕什么呢?
曾炜明白,若要向林莺揭示内心的爱,此时正是大好时机。
但他总是怕,怕一着失算,全盘皆输。
如果她真的像含羞草,那若是吓着了她,她从此关闭了心窗,可怎么办?
但是,“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再来”,若是错过了花期,岂不可叹?
他还在犹豫不决,林莺却抬起了头,转过了话题。
“曾老师,你们编辑部的那个小黄,你对他了解吗?”她依然轻声悄语,仿佛怕惊走了细雨。
“怎么啦,对他感兴趣?”曾炜着实吃了一惊。
“不,应该说是他对我感兴趣。他找过我好多次了,你不知道吗?”林莺好像在说别人的事,口气很平谈。
“哦,这个青年人嘛,倒是蛮精灵的,就是有点浮。”曾炜抑制着自己,给了个尽量公正的评价。
“我看也是。我对他没多少好感,可他老缠着我。他说呀,他要帮我争取进编辑部工作,他还说你答应过支持他的。”
“我是考虑过调你进编辑部来,这对你的写作会有所帮助。不过……”曾炜停了下来。
“不过什么?”林莺关注地。
“后来我想到,进编辑部工作没多大意思。你看我,干了大半辈子,落到什么好处了?穷酸文人一个!文化单位太穷了!”
“那——”林莺欲言又止。
“你别急,有才不怕没处用!我会替你与别的单位联系。说到关系,我还是有一些,只要我舍得这张老脸是可以办点事的。还有,我会叫钟志宏也去跑跑,看能否把你调到既合适又较实惠的单位。”曾炜侃侃而谈。
“那太费你的神啦!先谢谢你!”林莺高兴地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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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曾炜却高兴不起来。一是听到小黄果然实施了他的穷追猛打计划,二是他由此连带地想起了烦人的家庭问题。
这一天,他真正地放松了,一次也没想起过陈丽娟。
现在,忽然之间就想起了她。一颗心刹时就变得沉甸甸了。
“曾老师,你怎么啦?要是太让你为难,我宁愿不调动了。真的!”林莺焦急而真诚地说。
“没什么。我是想起一些其它的事情。”
“啊,对啦,你说过我像你的初恋情人的。如果你有朝一日与她重逢,你是否会像以前那样爱她?”
“怎么问起这些?”
“我好奇嘛!”
“要是你,你会吗?”
“我会,肯定会!”林莺肯定地。
“要是你已经另有了家庭,你怎么办?”
“那先要看我那初恋情人的情形如何。”
“假设她并没成家,而且还爱着你……”
“那我会离婚,离了婚去和她结婚。”
“但如果你的配偶不肯离婚呢?”
“我会尽一切努力争取。如果最终失败,我或许会发疯,或者,我会杀了那个配偶或是自杀……”
“啊!”
“很可怕是吗?”
“不,我佩服你的决心和勇气!相比之下,我是太软弱了!”曾炜由衷地。
“嘿,我这只是纸上谈兵而已,真正碰上了,可能根本就晕头转向了。”林莺笑起来。
“由此看来,我那天给你看相时说的没错。你的感情确实太丰富也太固执。”
“没错,一点没错!我就是太重感情了,才害苦了自己。”
“你很痛苦吗?”
“是的。我很痛苦。”
“是哪一方面的痛苦?能否说来听听?”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可不知道那个人对我的感情如何?有时像是有情,有时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我又不敢表白,我怕被拒绝,如果被拒绝,我想我会受不了。”
曾炜听得心跳,这不正是自己的写照吗?
但她说的那个人,是他吗?
他多想问个水落石出!
但他就是不敢。
稳住——一定要稳住!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千万不能冒失。
俗语说,姜是老的辣。年轻人总是熬不过中年人的。
再说,话都已说到这地步了,只差一点点了,急什么呢?
他决心等她先说。
但她却不再说下去了。
她摇一摇头,洒脱地说:“不说这些了,‘今朝有酒今朝醉’,让我们玩个尽兴!”
说完,她率先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真像个孩子似的,那情绪说变就变,全没个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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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炜打了个电话给钟志宏,让他帮林莺留意一下有没适合的调动单位。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钟志宏答应得很爽快。
“这么大口气,可别吹牛啊!”曾炜不放心地叮咛道。
“放心吧,连这点事都办不了,那我不是启当了几年记者?”
“你现在心里有没目标?”曾炜紧迫着问。一是他对钟志宏信心不足,二是急于落实,他好向林莺交代。
“嗯,市总工会那里可能有个职位,不知你觉得怎样?”
“是去干什么的”?
“无非是搞搞资料什么的,不久他们可能还要办份报纸。林莺如果去那里,应该是可以派上用场的。”
“那好,你抓紧联系吧。”
“你就放心吧,你交代办的事,我还能不卖力?”电话那头,钟志宏把话说得很圆。
“少滑头。对了,最近曾珏心情不大好,你可要多哄着她点。”曾炜想想又交代道。
“是,遵命!”钟志宏笑道。
“那就这样了,再见!”曾炜搁下话筒。
林莺的凋动问题总算有了一点眉目。曾炜松了一口气。
他确实感到自己无能。
在这地面上,自己也算个名人了,本应有一定的名人效应才对。但他就是放不开。
而不开口求人,事又怎么办得成呢?
钟志宏只不过是个小记者,办起事来却很有成功率。
“时代不同了!”曾炜叹道,心里觉得很无奈。
由钟志宏转而想到小黄,他背靠在椅上出了好一会神。
这些年轻人,时时处处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感觉。
是该要一下手腕了,要不及时甩开他,就有麻烦了。
他伸手拉开一个抽屉,取出一迭文件。
想了想,他抽出他想要的那一份来。
对,派小黄去学习,培养青年骨干嘛,名正言顺。
他却无端端地叹气。
他自己知道这是在耍权术,是不够光明正大的。
他一向都讨厌搞小动作,一向都喜欢公平竞争。
现在,他却搞起了小动作来。大概,是他自己也觉得两人并不处在公平的地位上?
心理不平衡的人,最容易抢先伤人。这一点他是清楚的。
但有什么办法?爱情从来就是自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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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如果他是处在有利位置上,他会公正,也会洒脱,但他如今的处境,令他一点也不敢疏忽大意。
大意失荆州,古人的教训不可忘记。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青年人有大把机会,而自己却日近黄昏,不容错过,他在心里给自己找着理由。
等他想定了,他就拿起电话,熟悉地拨了一组号码。
“我老曾,叫小黄来一下。”说完这句话,他就放下话筒。
小黄推门进来,一边问:“老总,有什么好招呼?”
“小黄呀,你不是一直希望有深造机会吗?现在机会来了。”
“啊,到哪里?”
“北京。读的是文艺理论研究,时间一年。怎么样,去镀镀金,回来就身价百倍了!”曾炜半是鼓励半是开玩笑地说,心里也觉得自己虚伪得要命。
小黄低着头,好一阵子都不表态。
“你放心去学习,这里的工作由我分担了,你回来只有升没有降,我给你打保票!”
“曾老总,你知道的,我最近不大想走动……”
“怎么啦?有什么拖后腿的?”曾炜明知故问。
“就是和林莺的事,还没个眉目呢,这时候走,就等于自动放弃了。”小黄倒还坦白。
“你是为这事呀?我劝你别傻了,根本就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我问过林莺了,人家林莺对你根本就没感觉,她心里已经有人了。你呀,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你专心去学习,学成回来不怕找不好对象!况且,说不定你在北京就会有‘意外收获’呢!”
“这倒是,我对自己的男性魅力是充满自信的!”小黄又恢复了豪气。
“那么,把这份表格填好交给办公室,作好起程准备。”曾炜说着递过入学报名表。
目送小黄离去,曾炜感到一阵头晕。
人到中年,难啊!
赶开了小黄,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但并不意味着他取得了胜利。
林莺说的那个他,是不是他曾炜,还不得而知。
林莺对他来说,还是雾中花。要走近她,还要一段时间。
就算走近了,能否摘到手也还是个问题。
就算摘到了,能否保留住她,令她芳艳长驻,更是一个问题!
一下子又想到那个恼人的婚姻问题。
他的眉头,不知不觉地又皱了起来。
怎样才能绕过陈丽娟这块石头,和林莺走到一起呢?他却是苦思不得良策。
在无可奈何之中,有时他也会闪过一些想法:让妲也来段婚外情,大家各得其所;或是让她发生意外,诸如车祸、暴病……一死了之。
当这些阴暗思想如潮泛起时,他也不由一阵阵发抖。
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变得如此自私、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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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曾炜到市委宣传部开会。
会后,主管人事的吴副部长让他慢一步走。
“怎么,请工作餐?”曾炜开玩笑。
“那还不容易?谁请都一样的,对不??”吴副部长是很随和的一个人。
“还是先说正题吧,我知道你的时间宝贵。”
“什么话?你这是不是在批评我官僚?我今天只是要和你谈些私房话。”说着,吴副部长引着曾炜走进他的专用办公室,在真皮沙发上坐舒服了,摆出一副聊天的架势。
曾炜有些莫名其妙。
他和吴副部长并不那么亲密,平时交往不多,哪来私房话?
吴副部长递给曾炜一支烟,于是腾腾烟雾就绕住了这两个男人。
“老曾呀,你担的这担子不轻啊,是不是很累呀?”吴副部长关切地。
“习惯了,也不觉得累了。怎么,想让我提前退休?”曾炜警觉地问。
“你说到哪里去了,我们还想给你加码呢!你呀,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实干的人才,而且年富力强,正是干事业的时候啊!”
“唉,转眼也就老了!”曾炜喟叹道。
他是有些感慨。
主编病休多年了,为什么老占着位子不让贤?自己苦干了这么多年,成绩不少,为什么组织上就不让我坐正?
几年来,他是真真正正地在替人家做嫁衣裳啊!
真是傻到家了!
难道现在老天要开眼了,终于要提升他了?
他心里揣测着,却不动声色地吸着烟。
“是呀,是快老了,不服老不行呀,难跟年轻人比罗!”吴副部却毫无心机似地附和着他。
曾炜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只有装傻,不搭腔。
吴副部长换上一支烟,在茶几上顿着烟屁股。
“老曾呀,听说你最近跳舞跳得很上瘾是吗?”
“跳是有跳的,上瘾就谈不上了。我这个人呀,除了写作,其它什么都不上瘾的。”曾炜解释似地说。
“我说也是,你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的,一向都挺稳重的嘛。”
“不过,吴部长,跳跳舞也没什么不妥吧?现在的时尚,不会跳舞的反而显得老土了,不合潮流呢。”
“当然,当然。跳舞本身是没什么的,我本人就很喜欢跳舞嘛!你不是不知道。”
曾炜当然知道。
这位吴副部长是个超级舞迷。舞技很平庸,却很是热衷。尤其是他每次必邀文联的小温作陪,搞得小温的丈夫摔破了醋瓶子,闹出不少笑话来。直至最近,吴副部长牵头搞起一个
公司,让小温的丈夫出任经理之职,才相安无事。
这么一个领导人,却要来和曾炜谈跳舞的问题?
真个是“只许州宫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世道还有公理吗?
心里冒火,曾炜表面上却装出一副温顺的样子说:“我也只是偶尔陪朋友跳跳,并不经常。今后,我会更注意些。”
“我只是说说,别往心里去!我是听到一些反映,心想还是提醒你一下好。”
“谢谢,我会注意的。”
“老曾,你正值中年,和我们不同啊!我们这些老头子,都快到点退休了,怎么样都无所谓了。你却不同,你还有大把前途。所以呀,你还是要以事业为重,行为方面要更加检点才是。”吴副部长显得语重心长。
“是,是。”曾炜连连点头,心里却在骂姓吴的打了人还要人家道谢。
“是了,老陈身材不错嘛,多带她一起去跳跳舞,这样影响会好些。”吴副部长热心地建议。
“晤。”曾炜胡乱应道。
“好好干,组织上都看到的!”吴副部长拍拍曾炜的肩膀。
他便知道,这是该告辞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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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宣传部出来,曾炜一路想着这场谈话的来龙去脉。
他当然不会幼稚到相信吴副部长是随便说说。
一个平时并无交往的领导者,没理由随便说说而已。
这是一个信号,警告信号!
但他想不出来是什么点燃了这盏红灯。
莫非是小黄告了状?
曾炜知道小黄是姓吴的介绍进编辑部的。究竟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却一直弄不清楚。
但也很难保证不是陈丽娟捅的漏子。吴副部长的爱人就在教育局当副局长。
他感到,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既然上司关注,今后的行动就更要小心谨慎了!
而要缩回跨出的步子,谈何容易?何况他知道这一步迈得并没错,而且是朝向幸福的关键一步!
他感到空前的孤独。
当悲哀如潮涌来的时候.他多么想向某一个人倾诉!
而茫茫人海,何处去寻那人的行踪?
电话铃响,曾炜拿起来,随口道:“喂,哪位?”
“爸爸!”是曾珏的声音。
“曾珏,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打电话给我了?”曾炜欣喜地说。
近段时间,父女俩很少有谈话机会。
“爸爸,其实用电话讲话也很方便,是不?”曾珏在那头说。
“机灵鬼!只是不要影响工作啊!”曾炜发自内心地微笑起来。
“算了,在电话里还不忘作思想工作,想当模范党员吗?”
“你呀,还是团员呢!”
“爸爸,志宏为林莺写了一篇小通讯,你看了吗?”
“没有啊,发了没有?”
“就在今天的报纸上。”
“哦,那等下我会仔细看看的。”曾炜说,心想志宏这小子动作倒蛮利索的。
“吹得天花乱坠的,我看了都有点好笑。”曾珏真的在笑。
“哦对了,你这些天好像气色不好,没事吧?”曾炜忽然想起来问。
“没什么,是有点累。”曾珏低调地说。
“要注意休息,晚上不要太晚回来。”曾炜关心地叮咛。
“呆在家里都快闷死了!我报名读电脑培训班。”
“啊?”
“消磨时间,反正学多一点本事总是好的,将来不怕被人‘炒’!”
“你倒是有点超前意识,爸爸服了你!曾珏,你真让我引以为荣!”
“爸爸。你今天怎么啦?不怕‘捧杀’了我?”曾珏又变得调皮了。
“实事求是嘛!”
“其实,爸爸你不知道,一直以来,我都为自己是你的女儿而自豪。走在人群中,一想到自已是作家曾炜的女儿,我觉得一下子比其他人高出了几分!”
“哈哈,今天我们父女俩关起门来互相吹捧了!”曾炜开心地笑起来。
“是你起的头!”曾玉撒娇地。
“好了,没事就收线吧。上着班呢!”曾炜说,他怕女儿受批评。
“怕什么?我正好没事干。嗯,药材公司新进了一种电震按摩器,你何不买个送给妈妈?我经常听副她这里痛那里痛的,肯定有风湿病……”
“那你顺便买回来不就行了?”曾炜不解地说。
“意义不同呀!你要是逗得她开心了,不就万事好商量点吗?”
啊!一语点醒梦中人。
曾炜真有点哭笑不得。
一家人的关系,搞得这样复杂,相信世上并不多见。
“好好,我会去买。”他只能这样说。
“那,就这样了,回见!”曾珏完成任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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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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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放下电话,曾炜心潮起伏,久久的不能平静。
有这样一个女儿,为什么又有那样一个母亲呢?
老天爷的搭配,是多么奇怪!
要逗陈丽妇开心?异想天开!
共同生活二十几年,曾炜不记得她有哪一天不是浑身带刺的。
他更是想不起来她有哪一次是因他而笑的!
他细细回味过那天妻子说的话,对她的态度言谈有了一定的理解。
他觉得她是情有可原的。
如果抛开利害关系,用一种客观的眼光去看她,他会为她一洒同情泪。
试想一个女人,正当葬送了爱情而将心寄托在婚姻上时,却明白了自已被身边人当成另一个人的替身,夜夜听着身边的人呼唤心上人而耳边却响着自己心爱的亡灵凄绝的呼号,那是怎样一种非人的折磨?
但她为什么要忍受这么久,而且还要继续忍受下去呢?
这却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
莫非她是受虐狂?
曾炜摇头,一再摇头,却无论如何也摇不脱那一份困惑和烦恼。
如果说以前和她的共同生活,只是令他感到是和一块石头一起生活,只感到冰冷难耐。那么现在,他则根本就无法设想和她同床共被!
他一想到她将在半夜听到他的梦呓的情形,他就不由自主地发抖。
谁知道呢?他或许会在睡梦中咒她、骂她,也或许会哭泣哀求她……
自从那次谈话之后,他就在书房里摆上了单人床。
对此,陈丽娟也没什么反应。
日子似乎平静了下来。
只是曾炜的心再也静不下来。
最要命的是他无法窥测她的心态。
一想到自己身为作家,在她面前竟像个低能儿似的一无所知,他就几乎要发狂!
陈丽娟真是他命中的克星,他想。
但无论他发狂也好,发疯也好,他免不了要天天面对她。
花几十元买了电震按摩器,曾炜在心里演习着说词。
回到家,陈丽娟正在做饭。
他等到吃饭的时候才装出很随便的样子对她说:“今天听朋友说有一种电震按摩器,很有效的,也给你买了一个。不妨试试看。”
陈丽娟抬眼看了看他,没说话。
“是很有效,我也听好些人说起过。”曾珏为爸爸帮腔。
“有什么事有求于我吗?直说好了!”陈丽娟冷冷的声音,永远是干而涩的。
“这……这是从何说起?”曾炜意外地。
“你不懂推理吗?”
曾炜停下筷子,怔怔地望着她,一时也不如何回答她。
曾珏也惊愕地瞪着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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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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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12 21:13
50
“有一本书上说的,丈夫无故送礼的时候,必是有求于妻子的时候。如果我的记性不错的话,这话正是出自你曾炜大作家的手笔!”陈丽娟说着,嘴角有一丝得意的笑纹。
老天,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花这笔枉冤钱呢!
“妈妈,爸爸一片好意,你就收下吧!”曾珏为爸爸说话。
“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他的意思?”陈丽娟朝女儿翻起白眼。
“小说归小说,现实归现实,你怎么混为一谈?”曾炜终于开口答辩。
“文学不是现实的写照吗?”
“妈妈,我记得不知是哪位大作家说的,大概意思是——说实话的是历史学家,小说家说的永远是假话。”
你的意思是说你爸是骗子?”陈丽娟讥讽地。
“算了,别争了!随你怎么说吧,反正东西买回来了,你想用就用,不用就放在那里,也不过是几十块钱之事!”曾炜烦躁地说。
“烦呀?计划流产了?”陈丽娟不放松地追问。
“我是小人,我是骗子!你满意了没有?”曾炜发火。
“哼!我说呀,要是有那份闲钱和闲情,倒不如去骗那些情窦初开的少女合算些。对我呀,就少耍些花招吧!”
曾炜气得咬牙,却无从发作。
唉!明知她是这副德性的,为什么还要听从女儿的建议去做呢?
真是自讨苦吃!
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起来。
曾珏欲起身去接,她妈妈止住了她:“让我来。”
曾炜和女儿对望一眼,心中不安。
陈丽娟拉着长声:“喂——”
然后是静默,曾炜苦于听不到对方的话。
再然后,终于像他所担心的,陈丽娟刀子般的声音刺入了他的耳膜:“你是林莺?好,我告诉你,今后你少找我们老曾一些。他自己有创作任务还没完成,时间很紧张,但他自己又不好意思说。你们青年人,要走正道,要靠实力去闯出自己的路,别老是想走捷径开后门!特别是做姑娘的,更要注意,不能出卖色相去为自己铺路……”
看她滔滔不绝地越说越离谱,曾炜按捺不住地冲过去按掉了电话。
夫妻两人像两只斗鸡似地对视了片刻。
曾炜的手中蛊似地抖个不停,他几乎忍不住又要打她耳光。
曾珏看到情形不对,马上插进来说:“妈妈,你的饭还没吃完呢,快趁热吃吧!”
陈丽娟挑战地瞪了曾炜一眼,放下话筒,走回饭桌边。
曾炜负气走到阳台,做着深呼吸。
真是岂有此理!
她竟当着他的面这样数落林莺!
她每天张弓拔剑地对待他还不要紧,他还可以忍受,但她竟把刀子捅向林莺,这就令他无法容忍了!
林莺本来就是敏感而脆弱的,她怎么受得了如此这般?
想到林莺此刻可能正在委屈地哭,他的心立即抽紧了。
他宁愿自己挨陈丽娟骂上千句万句,也不愿让林莺挨上一句!
唉!但恨自己无法护住她,竟让她受这恶意中伤!
一股恨意,自心底泛起,曾炜横下了一条心。
“你不仁,别怪我不义!”他在心里对妻子说。
作者:
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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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13 11:40
51
主意已定,他即穿好衣服出门。
连一声交代都没有,他将门“砰”地一声摔上。
下了车,凉凉的晚风让曾炜发热的头脑冷却了下来。
出门的时候,他并没想过要去哪里。
只是凭着下意识,他对司机说出了这个地址。
徘徊在林莺家的这条小路上,他迟迟下不了决心。
真要去找她吗?如果她不在家怎么办?
但不见到她,不确知她没事,又怎么放心得下?
曾炜真恨自已为什么不是林莺的同龄人,那样他很随便就有去找她的借口。
也许是有心灵感应的,就在他兜兜转转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林莺从家里走了出来。
这一刻,曾炜真是说不出的高兴!
如释重负地,他走上前“嗨!”地一声招呼,吓了林莺一跳。
“曾老师,你——”
“林莺,刚才实在是对不起!”曾炜急急地道歉。
“怎么,你在家?”林莺吃惊地。.
“我在家,正在吃饭。可惜行动慢了一步。”
“其实没什么,她说得也很有道理!我是不该老是去烦你!”林莺扬一扬头发说。
“林莺,你应该理解我此刻的心情!我……”曾炜真不知如何说才适合。
“真的没什么,你没看见我很正常?”
“啊,你真的那么大量?”
“其实应该说是我理解她的心情。”林莺淡淡地说。
“那,那就好,哦,忘了问你,你要去哪里?”曾炜只能这样说。
“没有目标,只是出来透透气。”
“那么,我们去卡拉OK吧,把心中的闷气释放出去!”
“好吧!”林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虽然她一味说自己没事,但曾炜总觉得她的平静是装出来的。
但既然她不想说,也就只好由她去。
曾炜不想勉强林莺做任何事。
他带她来到“天外天”,要了一间包厢。
平时,他们都是在大厅里坐的!那里较符合他的消费标准,而且不怕惹闲话。但今天,一股气堵在心里,他想破破例。
其实,曾炜不会唱歌。即使是三岁小童都会唱的流行歌曲,他一开口就五音不全。
但他却很懂得欣赏。
所以每一次他们去卡拉0K,都是她唱他听。一个唱得尽情,一个听得入神。
这一次也不例外。
只是,在这小小的二人世界里,林莺所选唱的都是深情款款的爱情歌曲。
而且,她唱歌时对着曾炜的眼神,随着那歌词的含意而变幻着。
作者:
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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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13 11:41
52
那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情意,简直令曾炜走火入魔。
她借那一首首热得发烧的情歌,点燃起熊熊烈火,烧得曾炜热血沸腾。
“怕自己爱得像太阳!”
郭富城唱的这一句歌,刚听时他感到有点不好理解,现在他却觉得很切合自己的情境。
眼看林莺停了下来,他赶紧为她递上饮料。
“快喝点,润润喉。”他怜爱地说。
“还是唱唱歌好,舒坦多了!”林莺拿纸巾抹一抹鼻头的细汗。
“就是嘛,你还老说没什么!”
“人家是不想让你心烦嘛!”
“你不说给我听,我更心烦。”
“唉!”
“不要叹气,我听了会难受。”
“那我怎么办?”
“你就唱歌,或者笑。唱唱笑笑,就不会气闷了!”
“那你为什么不唱?”
“我有特殊功能,听人家唱歌也能消气。”曾炜说起笑话来。
“那你应该去当唱片公司的老板!”
“也许会有这一天!说真的,你真是个唱歌的料,你为什么不去当歌星?”
“因为这世上的‘星探’都瞎了眼!”林莺笑起来。
“不,应该说是都是聋子。歌星不是靠眼睛去发现的。”曾炜忍笑纠正道。
“好吧,是又聋又瞎!”
“你好残忍!”
“其实又聋又瞎才是幸福。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见,也就少些烦恼!”林莺的口气,忽然又变了。
对她这理论,曾炜不敢苟同。
但他想她是有感而发的,意在言外。于是他也就沉默了。
欢乐和苦恼,永远只隔一线!
欢乐总是离人远远的,逗着你,牵着你的鼻子走,却常常在你不留神的瞬间摔得你头破血流。
欢乐就像地下情人,躲着藏着,却有着勾人魂魄的魅力。她害得你惨不堪言,你却永不返悔地追着她。
而苦恼却日日夜夜死缠着你,甩不开挣不脱。无论你怎样讨厌它驱赶它,它总是那么死心塌地要和你磨到底!
苦恼就像妻子,你一旦和她结了缘,就再也无法解脱!
想到这里,曾炜觉得连橙汁都是苦的。
好在,林莺甜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可惜你不会唱,要不我们可以唱唱这首歌。”
哦,她指的是《明明白白我的心》。
“你喜欢唱就唱吧,我给你打拍子。”
“不,这是合唱歌曲,一个人唱没啥意思!”
“我真希望我能和你合唱这首歌,可是我知道我一开口,会搅得你也唱不好,那多可惜?”此刻,曾炜真恨自己平时怎么不练练唱歌?要不,此刻两个人合唱起这柔情蜜意的歌,一切不都在歌里面了吗?
“我只是说说面已,别在意!”林莺反过来劝他。
“世上真是太多遗憾!”曾炜深叹。
“别叹气,听你叹气,我更难受!”林莺套用他刚才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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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真的,要是真有机缘让你当歌星,你会当吗?”曾炜试探地。
“我想不会。”
“为什么?”
“随便唱唱与专业唱歌是不同的。我想我适应不了专业演员的生活。整天暴露在公众的目光之下,就像一个活标本似的,真受不了!我更喜欢恬静一点的生活。”
“你不羡慕他们的风光?”
“风光只在一时,而人生却有几十年呢!”林莺的口气很淡定。
“要是所有女孩子都像你就好了!”曾炜由衷地。
“我有时也很虚荣。”
“能坦言自己爱虚荣的人并不多。”
“怎么说我都是好的?”
“对——《还是觉得你最好》!”曾炜引用张学友的歌名。
“嘿,这是首好歌!我来点唱。”
“好是好,但并不适合你。”曾炜笑着止住了她。
“你还很懂行的!”林莺也笑。
“要不怎么当作家?”他半是自嘲地。
“真弄不懂你们作家,什么都懂,像个大杂烩似的!”
“难怪曾珏说你是馋猫转世投胎的,一比就比成吃的!”
“啊——她什么时候这样说我?”
“就是那次我生日时,她说你一嗅到蛋糕香味就来了……”
“哗!还没见面就说我的坏话?”林莺叫起来。
“哈,是不是准备秋后算帐呀?”这样说说笑话,曾炜感到整个人都变轻松了。
“我怎么敢?‘不看僧面看佛面’啊!”
“哦,你现在还当我是神吗?”
“不了,你在我心里已还原为人,好平常好平常。而且,也很可怜。”
“啊,一下子变得这么厉害?”
“一个人,顶着神的光环,却过着囚徒的生活,那不是比普通人更可怜?”
曾炜心中一凛。
她竟也有着如此锐利的眼光!
她竟也看透了自己?
曾炜此刻真地服了女人的直觉。
他索性坦言:“我是活得很可怜!整天教训着别人,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想说的不敢说,想做的不敢去做,却又不甘心白白放弃。总在自相矛盾,总在自我折磨……在人前还要做出一副潇洒、超凡脱俗的样子来。唉!”
“为什么你不试着做回你自己?”
“这怎么可能?人们已认定了你是那样子的,你就必须照着那模式去做!”曾炜是真的感慨万千。
“那还是不出名的好!”
“但没出名的,总是拼命想出名。这是一个怪圈!”
“好可怕!”
“你是不是在后悔和我相识了?”
“啊,不!不管以后会怎么样,我都庆幸和你相识。”
“只怕我不能给你带来多少好处,却会引来无尽的烦恼!”他说的是实话,也是在给她打预防针。
“无论如何,我一辈子都会珍惜和你相处的这一段时光!”林莺说着,泪光闪闪。
“林莺,我……”曾炜咽喉发痒,语不成句。
“唉,我们为什么尽说这些伤感的话?还是唱歌吧!我给你唱《滚滚红尘》。”林莺一甩头发,好像要甩开一切烦恼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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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间,她那哀婉的歌声填满了小小包厢。
沉浸在她的歌声里,曾炜的心一起一伏地动荡不宁。
此刻,他可以和林莺独处歌吟,但下一刻会怎样,谁又能预料?
人生如梦如幻,谁能独醒?
他不能,相信这世上没有多少人能。
也许,陈丽娟那种人是能的。但是,那种醒,是多么可怕!
是的,他一想到陈丽娟,就痛苦不堪,就感到如入地狱。
他当然是避之不及,但却不能不与之周旋到底。
谁叫他当初瞎了眼娶她为妻!
谁叫他娶了陈丽娟却还恋着晓虹!
谁叫他人到中年却春心复发!
林莺唱了好几曲之后,轻声提醒他该走了。因为包厢是论钟点收费的。
走出“天外天”,他提议再散一会儿步。
“不了,还是早点回家吧!”林莺似有所顾忌。
“那就让我安步当车送送你。”曾炜只好顺着她。
“呼吸点新鲜空气,总是好的。”
“你是不是每做一件事,都要有理由?”
“现实使然。”
“年轻轻的,怎么如此多顾虑!”曾炜不以为然地摇着头。
“不为我自己,也要为你呀!”
“为我?”
“我不想因为我,搞得你夫妻不和!”林莺低头细声地。
“不,我和她之间的关系一直很紧张,并不是因为你所致。你不必顾虑这一点。”
“我不想被人误为第三者,让人吐口唾。”林莺低声但却坚决地说。
“那,你是说,今后你将离我远远的?”曾炜紧张地问。
“那倒不是,我会有分寸。”
“分寸?什么叫分寸?”他烦躁地。
“曾老师,请你体谅我l”林莺望着他,满眼都是哀愁。
曾炜的心顿时融化了。
啊,人家一个未婚姑娘,自有她的苦衷,怎么能令她为难呢?
但一想到今后不能经常见面,他就感到满天漆黑。
“林莺,请相信我,我一定会处理好这一件事的!”
“其实,在内心里,我会更经常地想起你……”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哦——”他感动,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我真的很喜欢和你在一起。”
“我明白。我会创造见面的机会。抛开其他的不谈,我们总还是编辑和作者,完全有正当的理由在一起。”
“啊,是。我怎么忘了?”
“只是,以后你不便打电话到我家了,可以打到我办公室来。”
“我会。”
“可惜你公司的电话小姐不肯合作!”他无奈地。
“我忘了告诉你,你可以说找这个人,由这个人转我。”说着,林莺从包里拿出纸笔,写了一个姓名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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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13 1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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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好这片纸,曾炜心里好一阵温馨。
是的,从此他可以约她了。
不必被动的等她电话,而是想她的时候就可以打个电话去,就可以听到她甜甜的声音。
顿时,他感到连晚风也变得温柔了。
“林莺,如果有一天,我身败名裂,你还会和我走在一起吗?”
是的。会有这么一天的!
但如果身边有林莺,那么,他一点也不会感到凄惶。
但如果连林莺都不理睬他,那他将如何活下去?!
“你为什么这么问?你不知道这样会伤我的心?”林莺哀哀地说,那眼里几乎滴出泪。
“但正如天之有风云,人生必有不测!”
“不,不要说!”林莺急叫,连耳朵都捂了起来。
“你这么脆弱?”
“这不是脆弱。”
“那?”
“我但愿一切厄运都降临在我头上!”
“啊!林莺,有你这句话,我愿赴汤蹈火!’增炜的心,如夕阳般灿烂,也如夕阳般悲壮。
“但是,为什么我们不能都过得好好的?你看,天这么蓝,风这么柔,现在正是春天,不是吗?”
“是的,正是春天。而春天。是属于恋人们的!”
“不,春天属于所有心里有爱的人!”
“说得好!林莺,你比我想象中的还好!”曾炜的激情如大潮澎湃。
“其实,是你给了我灵感。和你在一起,我才变得聪明了!”
“这话你说过的。”
“再说一百次也不怕。”
“怕是不必怕,但羞不羞?”不知不觉间,曾炜的心情又好转了。
“你再这样,我不跟你说话了!”
“你嘟着嘴的样子,也很好看!”
“曾老师——”林莺扬起声音叫。
这一声叫,让曾炜冷静了下来。
是的,不能太放纵了!
毕竟是师徒之间,要有分寸。
这么一想,他未免有些沮丧。
“曾老师,你在家里是不是也这么爱开玩笑?”
“不要提‘家’字!”他的心情更坏了。
“对不起!”
“啊,不关你的事的,我突然有些心烦。”他连忙解释。
“再一次对不起!”
“好了,阴转晴!”
他挥一挥手,挥去了这个令人不愉快的话题。
“我真想重新活过一次!”他是真的这么想。
“不只是你一个人这么想。”
“所以说,我是凡夫俗子一个。”
“平凡才让人觉得亲近。”
“哈,你不觉得我们就像两个哲人在对话吗?”
“这是因为你平凡得不够!”林莺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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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死人的笑声!
经这笑声一抚,曾炜的心一片舒坦。
他多希望道路永无尽头,让他和她不断地这么走下去、谈下去。
但希望永远只是希望,现实却总是无情地逼人。
转眼问,又到了分手时候。
又是难分难舍地互道“再见!”
相见时难别也难。
古往今来,多少名章佳句出于生离死别?
往回走的路上,曾炜走得更慢。
他要好好地回味。
美好的时光,在他的生活中,是太少太少了!少得他一旦得到,却受宠若惊。
人就是那么奇怪。
千篇一律的生活,他可以过上几十年而无怨。但他一旦动了更改的心,却觉得连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曾炜正是如此。
他觉得再和陈丽娟呆在一个家里,是不可思议的事。
陈丽娟的态度也越来越坏了。
她甚至可以闹到他单位里去。
教育局离他们编辑部并不太远,她要过来是很容易的。
以前她从不到编辑部来,因为她并不关心他的事。
现在,她却时不时地过来晃一晃。
而她一到,总会吸引曾炜同事的眼光,于是,难免要风起云涌。
那一次陈丽娟和林莺在编辑部的相遇,曾炜一辈子都不会淡忘。
从没一个时候,曾炜会那么想发疯发狂,想毁灭一切!
是的,他是完全被她所激怒了。
她竟如此不顾全他的面子,如此撒泼地对待林莺!
那一天,他和林莺正在他的办公室里谈笑风生。
他告诉她,关于她调动的事,已有了眉目。
她当然高兴,当然感激不尽。
但忽然之间,陈丽娟耸立在他们面前。她就像捉到小偷一样,气势汹汹。
“你来这里干什么?”她就那么指着林莺,就那么不客气地质问。
曾炜变了脸色,但来不及制止。
林莺惶然站起来,小声地答道:“我是来请教……”
“林莺,你坐下。”曾炜止住林莺,同时转对陈丽娟,“你有事就快说,别影响我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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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14 1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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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多希望陈丽娟能够知难而退。
“啊,我在这里反而影响你的工作?你怎么不在门口挂出牌子,声明‘妻子不得进入’?”
“你想找我吵架,等我下班回家后陪你吵个够!好吗?”
“我才不想吵架呢!我来看看你,不行吗?”陈丽娟故作温柔地说。
曾炜气噎。
“现在你看够了没有?”
“赶我走?慢,我还想和这位小姐谈谈!”陈丽娟不温不火地。
“你和她有什么可谈的?”曾炜极力抑制着自己。
“当然有问题可谈了。我要问她,对我的丈夫是不是很有兴趣,为什么总有那么多问题请教?”
“林莺,对不起,我们改天再谈吧!”曾炜无奈地转对林莺说。
他想,送走了林莺再同妻子理论,免得林莺夹在中间难堪。
林莺心领意会,起身欲走。
陈丽娟挡在门口,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
“陈阿姨,您请坐,我先走一步。”林莺向陈丽娟说,意欲请她让开。
“干吗我一来就走?不,人家还以为是我赶你走呢!坐下来.大家一起谈。”陈丽娟把林莺拦回去。
曾炜气得脸都黑了。
但有什么办法?
林莺脸上沁出了汗,坐在椅子里不停地扭着手指头。
陈丽娟却一脸的悠闲。
沉默,难耐的沉默。
还是陈丽娟先开了口。
她还是冲着林莺说话。
“我不明白,林小姐在公司里做工,怎么那么得闲?”
“哦,我请假来着。”
“请假来给你的曾老师烧香拜神,那么舍得?”
林莺胀红了脸,却无言以对。
“是我请她来的,谈她作品的修改问题。”曾炜赶紧插嘴。
“这样的话,她自己不会说吗?”陈丽娟斜着眼睛。
“你究竟想怎样?”曾炜大声问。
“我没想怎样,倒想知道你们究竟想怎样?”陈丽娟比他更大声。
“你不要含沙射影!”
“我有吗?”
“你无理取闹!”
“那你可以报警呀!”陈丽娟挑衅地。
论吵架,她永远占上风!
可她就是不知道,她根本就输了,她输掉了他整个的心!
但她永远执迷不悟,永远要当她口头上的常胜将军。
曾炜是完全拿她没办法了。
听得门外吱吱喳喳,他知道一定有好多人围在屋外偷听。
他拳头都快捏出水了。
真的,他怕这样吵下去,他会控制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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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丽娟却还在步步紧逼。
“我警告你,林莺,我可是不大好惹的。你的曾老师没告诉过你吗?”
“陈阿姨,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林莺勉强地说,她都快哭了。
“你不明白?问你的曾老师好了!”陈丽娟说。
“陈丽娟,你给我闭嘴!”曾炜喝道。
“有理不怕讲,你凶什么?”
“你不要逼我!”
“逼你又怎么样,你会杀了我?我正活得不耐烦呢!”陈丽娟撇着嘴,一脸的鄙视。
“砰!”
曾炜一拳擂在桌子上,震得茶杯里的茶水都溅了出来。
“哈哈哈……你这副德性,不怕破坏你在你心上人心里的形象吗?”
曾炜的手可怕地发起抖来。
他真的感到自己快要发疯了。
是的,他恨她逼得自己在林莺面前失态!
他不愿意让林莺看到自己眼前这副困兽般的样子。
他真想双手扼住妻子的脖子,让她再也出不了声。
然而,他又怎么能这么做?
在众人的面前,尤其是在林莺的面前,他怎么可以动武?
如果不是文联主席老蔡进来干预,真难预料这场闹剧将如何收场!
老蔡是个挺着将军肚的好好先生,他一进门就笑哈哈地打趣道:“嗬,好热闹哇!是不是排演话剧呀?让我也来扮个角色如何?”
曾炜和林莺都哑口无言,只有陈丽娟响应道:“好呀,你就来扮包青天吧!”
“哦,好角色,可惜我的脸不够黑。”老蔡说着,朝曾炜丢了一个眼色,“老曾,宣传部刚才来电话,叫你去汇报一下工作。你是不是先去应付一下?”
“好,我就去!”曾炜说,心想今天老蔡真帮了大忙了。
“不好意思,老陈,拆散了你们夫妻俩!”老蔡朝陈丽娟抱歉地摊摊手,又朝林莺温和地说:“这位是小林同志吧?你也只好改天再来了!”
当然。林莺如获大赦般地赶紧走了。
曾炜收拾了一下桌面上的东西,扫了妻子一眼,也走了,留下老蔡去与她周旋。
今天这场闹,冲走了曾炜对妻子所有的负疚之意,也淹没了对她的同情。
从今天开始,他不会再退缩,不会再犹豫了。
既然面子丢尽了,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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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七
“林莺,真对不起!一千个对不起!”
刚在“温馨”咖啡屋坐定,曾炜就急急地说。
他是真的负疚而心痛!
既为妻子的无理取闹带给林莺的屈辱,又为自己的无能。
“曾老师,你这又何必?”
“无如如何,我都应向你道歉!”
“其实,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这……”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们不会闹成这样!”林莺忧郁地说。
“不,事实不是如此!你做错了什么吗?没有!完全是她无理取闹!”说起这些,曾炜气愤难平。
“这么说,你也没错,也没必要道歉!”
“但是你受了伤害,而伤害你的人是我的妻子!”曾炜的心在滴血。
“其实,你受的伤比我更深更重。”林莺说着,抬起眼来对着他,那眼里的深情,令他心灵巨震。
面对这样一双眼,还有什么必要说“对不起?”
情到深处,必是无言。
任何语言,在这时候都失去了魅力。
曾炜不再作声,默默地搅着咖啡。
他的心头,也如这咖啡一样,既甜又苦,还有一股焦味。
“曾老师,今后我们是不是应该少些见面?”林莺幽幽地问道。
曾炜沉吟不语。
他是真的为难。
鉴于目前的情势,当然应该少见面。但是,他又怎么能忍受不见面的痛苦?
“我们并没做什么亏心事,为什么要屈服于她?”他牵强地说。
“但是……”她欲言又止。
“当然,要尽量避免不愉快的事发生。”他补充道。
但他心里,其实并无主张。
他感到好无奈,好无奈。
然而,面对林莺,他是没有理由沮丧的。于是,他努力振作,寻找令人高兴的话题。
“市总工会方面,已答应接受你了,至于你公司,应该是同意放人的吧。”他轻描淡写地说。
其实,为了这事,他这几天每天不知打了多少次电话催钟志宏!
是的,他是想借这事来弥补她。
“曾老师,我不想调动了。”
“为什么?”
“我不想令你为难。”
“没什么为难的!这件事,是最应该做的。让人才到他们最合适的位置上去,是一种善举。”
“可是,你已经为我做了太多事,我怎么报答你?”
“你怎么说这些话?再说我要生气了!”
“宁愿你生我的气,也不愿看着你被人说闲话!”林莺低声而倔强地说。
曾炜好感动好感动。
“别傻了!这件事我只是动动口而已,具体的都是志宏在跑。他和曾珏,都站在我们这边!”
“他们真好!”林莺总算面露喜色。
“对了,我把志宏的BP机号码给你,以后方便联系。”曾炜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钟志宏的名片,添上一组号码,交给林莺。
林莺收好名片,低头轻啜咖啡。
一抹红晕,渐渐爬上她的脸腮。
“不知怎么,我有一种犯罪的感觉。”她喃喃地说。
曾炜深有同感。
是的,他有一种偷欢的犯罪感。所以,他颇不安,但却不愿罢休。
从今往后,他和林莺的交往,将不再那么公然、坦然了,但却不会中断。
他会约她,用各种借口,到各种不同的场所去。
他要和陈丽娟斗一斗。
丈夫和妻子,本来就是一种奇特的组合。如果其中一方起了异心,那关系就更错综复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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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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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14 11:50
60
曾炜此刻所扮演的是叛逆者。
对自己的新角色,他有着一种兴奋感。
二十几年来,他压抑得够了。不管有多少不满和厌倦,他都默默地忍受着,维持着一个平静的局面。
如今,面具已破碎,戏文当然也得改一改了!
而一个人如果一旦不顾及面子,那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当然,他还不想走得太远。
他可以不做模范丈夫,但他还记得自己是个作家。
他当然也知道,一个作家闹点桃色新闻,对他的形象并无大碍。
相反的,他在少男少女的心目中,或许会更有魅力。
因为现在风尚已变,人们再不喜欢那种有志无情的苦行僧,而崇尚那些敢爱敢恨有血有肉的真性情者。
当然,他依然会心痛。他想,这种阵痛,还会陪伴他很长一个时期。
但他心里有着对林莺的爱,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
“据说我们在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有‘原罪’了!”他笑,极力显得洒脱。
林莺凝视他,是那种想走进他心里去的凝视。
他对着她微笑,想将自己的信心和勇气传送给她。
“有时候真的觉得人活着好没意思!”她叹道。
“不许这样叹气,从今往后,你要活得快乐,活得幸福!”
“快乐和幸福,是人人都想的。可世上有多少人能得到?”林莺依然低调。
“如果我不能令你得到快乐和幸福,但最起码,你可以把烦恼和苦闷交给我。这样你就会活得轻松些。”
林莺摇头,再摇头,却是一声也不出。
“为什么不?”
“如果我是这么自私,还值得你这样做吗?”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我是心甘情愿的!我只恨自己无能!”
“真的,我不值得你这样!”
“林莺,你令我心痛!”
“只怪天不如人愿!”林莺说着,掉下泪来。
曾炜噤声。
他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林莺悄悄地抹去了泪痕,怯怯地掠了他一眼。
雨过天晴!
他的心里也就云开雾散了。
现在,林莺已变成他的晴雨表了。他知道自己已陷得太深。
但他宁愿陷下去。
“我们该走了,好多人在看我们呢!”林莺忽然说。
曾炜闻言向四周一望。果然,好多人在望着他们,接触到他的眼光,都迅即避开了。
本来他想说不用去管别人的,但既然她不安了,他又何必坚持呢?
况且,如果有哪个认识他和林莺的多事者,打个电话向陈丽娟通风报信的话,岂不又会风波骤起?
和林莺分手后,曾炜直接到了文联主席老蔡的家里。
那天幸亏有他,要不事情就闹大了!
不管怎样,应该去当面感谢他一番。同时,也应作一下解释,免得他误解太深。
老蔡对他的来意,当然是一清二楚的。
“来,我们到这里来。”说着,把他引进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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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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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蔡住的是四房二厅,但家大业大,显得并不宽敝。
客厅里,已围坐了几个人在筑方城,显然不适于谈心。
坐定之后,曾炜正欲说出道谢的话,老蔡却抢先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不必多说了!”
“无论如何,我都应该谢谢你的。”
“谢什么,大家都是男人,总要互相照应着点的。”老蔡很有点哥们义气地说。
“她完全是无理取闹,我差点被气死!”
“说归说,老曾,你自己也不是没一点不是的。所谓‘无风不起浪’嘛!”
“连你也这么说?”
“老陈不是个不讲理的人,这一点是无可否认的,你们这么多年的夫妻,也没闹过什么事。怎么现在会这样呢?不能全怪老陈吧?”
曾炜气噎。
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都怪以前太顾惜面子了,太会忍气吞声了!早知如此,早就该闹一闹了!
不能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认了,那岂不是太冤了?
“以前我一直忍受着她,其实我们早就是‘维持会’了!”
“唉,哪一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谁不是凑合着过的呢?”老蔡苦口婆心地劝道。
曾炜好不沮丧。
他真不明白,要怎么说才能让老蔡明白就里?
老蔡却知已地凑近他说:“大家都是男人,不怕摊明了说,你是不是真的对那个林莺有点意思?”
“我……”曾炜结舌。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老蔡“嘿嘿”地笑了起来,然后却正色说:“老曾,听老哥一句劝一一对这些年轻女孩,玩玩是可以的,千万别认真!你一认真就完了!”
“不,你不明白!”曾炜有点火,心想这老蔡也未免太武断了。
“你别吱晤了。我不是老古董,也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作为男人,还是应以事业为重!尤其是你,正是上坡的时候,出不得差错呀!你看,主编的位子等着你去坐,过两年我退了,你是最有竞争力的人选。凡事要三思而后行呀!”
老蔡这番推心置腹的话,让曾炜甜酸苦辣都尝遍了。
做个男人真是太难了!
事业事业,可说到底事业又是什么?
但做一个男人若无视事业,却是万万不能的!
事业没成绩,便没有人看得起你。那还想有什么艳遇呢?
而要顾及事业,便要舍弃太多太多的东西!
曾炜并不是那么超脱的人,他是既爱江山又爱美人。于是,他为自己辩护道:“老蔡,我想你可能对我有些误会。其实,我并没做错什么。虽然我不能保证以后的事,但到目前为止,我和林莺之间,并没发生过什么值得指责的事!”
“那老陈……”
“那是另一回事!”
“怎么说?
“我和她的不和,由来已久,并非因林莺所致。不瞒你说,我和她有夫妻之名,无夫妻之实,已是好几年的事了!”
“有这样的事?”老蔡无法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难道你以为我会无聊到捏造这样的丑闻,来让人们笑话?”
“这……怎么会这样的?”老蔡依然惊诧不已。
“我也说不清楚。但是,我受够了,我确实忍无可忍!我要离婚!"
“离婚?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我是认真的!她要是死不同意离,我会起诉!”
“等等,你不要越说越来气!冷静一下,好吗?”老蔡忙不迭地说。
曾炜不语,闷头吸烟。
“老曾呀,不是我说你,你应该早点跟组织反映情况,也好让组织上作些调解工作嘛!怎么能不声不响地,一闹就闹到离婚呢?”
“你不用劝我,我决心已定!”
“你看你,四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离婚是说离就离的吗?”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在所不惜!”曾炜不留余地地说。
“我还是那句话——凡事要三思而后行!”老蔡一时也想不出更多的说词。
“谢谢,我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但我确实无法再和她呆在一起!”
“我也不劝你了,反正你自己好自为之!人到中年,比不得年轻人啊!”
“再一次谢谢你,老蔡!我会慎重考虑的。告辞了!”曾炜站起身来。
老蔡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没再说什么。
作者:
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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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15 12:14
62
“哼!又是人物通讯又是作品评介,不怕热得发昏吗?”
一家人正在吃晚饭,陈丽娟突然发难。
曾炜和曾珏对望了一眼,不知她是针对哪一个。
但很快的,曾炜就反应了过来。
陈丽娟指的是钟志宏负责的市报副刊最近连续为林莺鸣锣开道的事。
钟志宏此举是他授意的,对此他很满意。
钟志宏办事是很有效率的,这一点令曾炜自愧不如。
他暗暗给曾珏递过一个眼神,以表达他心中的赞许。
曾珏看来也已知道她妈妈说的是什么了,也不开声,只低头吃饭。
“曾珏,我问你,最近怎么老不见钟志宏的影子?”陈丽娟冲着女儿问。
曾炜闻言一怔。
是好久不见钟志宏来家里了,但陈丽娟怎么也关注此事?
难道,真有什么不妥?
“他很忙,我也忙。我不在家,他来干什么?”曾珏淡淡应道。
曾炜松了一口气。
本来就没事的,不是么?
只不过是陈丽娟唯恐天下不乱,故意制造紧张罢了!
难怪古人说“最毒妇人心”!他不由愤愤地瞪了她一眼。
“他忙些什么?忙着和他的未来丈人争拍林莺的马屁?”
“你又胡扯些什么?”曾炜闻言,“砰”地一声放下了饭碗,怒道。
“有理不在声高!”陈丽娟冷笑。
“是刀是剑,你尽管朝我刺来。不要牵扯到儿女辈头上!”他忍气道。
“牵扯到他们的是你不是我!你要勾女仔有本事就勾给我看看,为什么要拉上儿女辈作帮凶?无能!无耻!”
“混蛋!”曾炜气极,拍案而起。
“爸爸,妈妈,你们别吵了好不好?是不是要连我也赶跑才罢休?”曾珏劝道,语音含泪。
曾炜闻言心酸。
有哪个为人父母的,愿意在儿女面前揭丑丢脸呢?
无奈陈丽娟日夜相逼,令他忍无可忍,避无可避。
有谁愿意呆在一个争吵不休的家庭里呢?
可陈丽娟好像是吵上了瘾,总是时时寻茬,乐此不疲。
“就算你们不为自己,也请为我想想好不好?你们受得了,我受不了,你们到底知不知道?”曾珏突然失态地大嚷。
曾炜愕然。
曾珏一直都是孝顺的女儿,她从不曾如此对着父母大嚷大叫。
莫非,她受了什么刺激?
连陈丽娟也意外地怔住了。
毕竟,她是母亲,她也是爱她的女儿的,她也看出了曾珏情绪不对。
“曾珏,你可是有什么心事?”曾炜小心地问。
“我只拜托你们不要争吵不休!是离是合,我不管你们。只是,你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要顾及一点社会影响!要在一起过日子,就安静一点地过,否则就离开!总是吵个不停的干什么?!”曾珏尖声地嚷,浑身颤抖。
曾炜的心痛苦地缩成一团。
他知道,曾珏是受了伤害,否则她不会如此!
他原以为,曾珏是支持自己的,她一直都表现得那么开朗!
但他忽略了,她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子!她实在还脆弱得很!
事到如今,他要怎么做才能抚平她心灵的创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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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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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他还在沉思默想,陈丽娟却已摆脱了最初的惊愕,又恢复了她的严厉。
“曾珏,我警告你——像今天这样的情形,不准再出现!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在这个家里,你没资格开口训人!”陈丽娟板起一张脸说。
“我是没资格训人。但是,我是你的女儿,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不爱我爸爸,却不放他走?你既然不爱他,为什么要生下我?”曾珏流着泪嚷。
她原是一个倔强的女孩!
“啪!”陈丽娟挥手扫了女儿一记耳光。
“你以为你长大了,你就可以这样对待我吗?”她指着女儿质问。
“你打!你打死我算了!”曾珏啕嚎大哭。
曾炜眼前发黑,他料不到情况竟如此急转直下。
眼看女儿挨打,他真是直痛进心里去。
女儿是完全无辜的!
他冲过去一把捉住妻子的手,他抓到一手的冷汗。
忽然之间,那一片湿冷熄灭了他的怒火。
他甩开那一只冰凉的手,转而扶住女儿的肩头。
“曾珏,今天就算爸爸对不起你了,好吗?你先进去休息,别再管那么多了。好吗?”
“爸爸——”曾珏扑进他怀里,哭得更凄切。
曾炜强咽下那一腔苦涩,柔声对曾珏说:“曾珏,好女儿,爸爸改天再向你赔不是。现在,你先听我的话,进去休息。就算帮我一个忙吧!”
曾珏还在抽泣。
曾炜半扶半抱地将女儿送进她自己的房间,把她放到床上躺好,才走了出来。
陈丽娟一脸的不以为然。
曾炜气得直喘。
世上竟有如此铁石心肠的母亲?
“但凡你还有一点母性,你都应该闭嘴了!你难道看不出来她情绪不正常吗?”他指着她,语气不稳地说。
“她是不正常,但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为什么?”
“就因为你这个好爸爸——你令她没脸见人!”陈丽娟冷笑。
“你——”曾炜强压怒火,把她拉进卧室,并随手关上门。
他不想再让女儿受刺激。
“好了,现在你尽管说,说个够!”他恶狠狠地说。
他都快变成一头狼了,他想。
“我倒没兴趣说话了!”陈丽娟趁势歪倒在床上,面露倦色。
“就算我多对不起你,这二十几年你也报复得够了!你怎么就没个厌倦的时候?”
“也许,我有报复狂?”陈丽娟嘲弄地。
“你简直不是人!”
“哦,那我是什么?”
“你是冷血动物,是魔鬼,是巫婆!”曾炜压着声音低吼。
“多动听的称号!”陈丽娟依然冷冷地笑着,脸色却越来越灰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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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曾炜的心不由软了下来。
叹一口气,他放缓了语气:“曾珏怎么说都是你十月怀胎的亲生女儿,你无论如何都不能伤害她!”
“我没想要伤害她呀!刚才那一巴掌,完全是下意识的。”陈丽娟辩解道。
“我们来个约法三章:今后,要吵要闹都要避开她,不要把她夹在中间!”
“当然可以,不过,她自己要夹进来可就怪不得别人了!”陈丽娟总算让步地说。
“还有,离婚的事,你考虑得怎样了?”
“你别得寸进尺!我一早就告诉过你的,我不会离婚!”
“婚姻是两个人的事,不能让你一个人说了算!”
“一点没错!”
“我要通过法律途径来解决!”
“随便!”
她的声音,显得好空洞。
曾炜不由望了望她,发觉她的气色确实太差了。
她是不是又要发病?
他皱了皱眉——他甚至连她有什么病都不知道!
可是,她整天象个刺猬似的,又叫他如何接近她呢?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好离好散呢?”
他想作最后的努力。
“因为在我们的共同生活中,从来就跟‘好’字无缘!”她朝他翻了鄱白眼。
“只要你同意放我走,我终生都会感谢你!”他真诚地。
“稀罕!”
“你要什么条件,尽管开出来!只要给我自由,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他进一步说。
是的,在诉诸法律之前,他必须尝试使用和平的方式。
在没有完全绝望之前,他决不轻举妄动。
没想到他这句话,倒令已有倦意的陈丽娟又活跃起来。
“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出来?你以为你有什么可以给我的吗?钱?房子?女儿?哪一样是你给得起的?你说!你说呀!”她的声音越说越高。
看来,她对此问题已有过考虑,要不,她不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曾炜倒抽了一口气。
是,她说得对。
此时他终于看清了自己是怎样一条可怜虫——他本来以为自己是满潇洒的,没想到竟如此可怜可悲!
他当然是可以什么都不要,但要是那一点可怜的财产都失去之后,他将何以为生?
他甚至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那又怎样去和林莺建立新家庭呢?
不错,他有名声有地位。但那有什么用呢?远看光彩夺目,逼近一看却是一场空。
“反正,我保证你会过得不比现在差!”他努力振作地说。
“哈哈哈……”她尖声笑起来,笑得浑身颤抖。
而血色,却一点一点的从她脸上消失,她变得像恶鬼般捌狰。
曾炜不由发起抖来。
“住口!”他轻喝。
“你不自量力!你色迷心窍,不知天高地厚!哈哈,可笑,笑死我了!哈哈……”陈丽娟笑得弓腰曲背,泪珠迸溅。
“你给我住口!”他失去控制地大喝。
他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你保证?你拿什么保证?拿你的作协会员证?拿你的破书?拿你的生命?还是拿你的心?你,你对你那个林莺,是……是不是,这样说的……”
曾炜双手交握,拼命抑下要冲上去卡她脖子的冲动。
就在他觉得再也无法抑制下去的时候,她的声音,却渐渐地低了下去,直至完全消失。
在一种不自然的安静中,曾炜惊觉地睁眼去看陈丽娟。
只见她卷曲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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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他惊疑不定地望了她片刻,然后,试探地叫:“喂——你说够啦?”
没有回答,她就那么立地成佛似地沉默着。
不安的感觉,强烈地袭上他的心头。
他走过去,扳过她的脸。
那是一张死人的脸!
“啊——”他恐怖地叫起来。
愣怔了片刻,他转身打开了门,冲到曾珏的门口,大叫:“曾珏,你快来,快来看看你妈!她、她——”
门应声而开,曾珏一脸泪痕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发生什么事?”曾珏问着,随他来到妈妈跟前。
“妈妈!妈妈!”她摇晃着妈妈叫。
“妈妈死了?!怎么会?”她不可置信地叫喊道。
“她、她可能是昏迷……”曾炜终于清醒了一点。
“那,那快送医院啊!”曾珏气急地。
“对,你帮帮手!”曾炜说着,弯腰抱起陈丽娟。
那一份沉重,令他感到就像拥抱着死神。
直到将陈丽娟送进急诊室,医生着手为她检查,他才镇定了下来。
“没事的,她会醒过来的。”他没话找话地安慰着女儿。
“你为什么没早点发觉她有病?”曾珏尖声问,似有责怪他的意思。
“你知道,她什么事都瞒着我。”曾炜辩解道,自己也觉得理亏。
曾珏没再说什么,脸色却依旧阴沉。
曾炜也沉默下来,他觉得,他和曾珏之间,忽然就有了一种隔膜。
人与人的关系,是怎样的不可捉摸啊!
这种戏剧性变化,是他始料不及的。
他只是一介凡夫,且为爱情而苦恼着,又怎能料事如神呢?
医生让陈丽娟留院观察。
回到家,曾炜打电话叫来了钟志宏。
钟志宏倒是即叫即到的。
他看来神采飞扬,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
只是,曾炜看出他和曾珏之间,似有一点芥蒂。
曾炜心里发起毛来。
莫非,陈丽娟的话并非毫无根据?
“阿姨呢?出去了吗?”钟志宏眼瞟着卧房问。
“妈妈生病住院了。”曾珏答。
“啊?什么病?”钟志宏惊讶地。
“还不知道,医生叫她留院观察。”曾珏的声音毫无热度。
“那我们等下一起去看看她。”钟志宏说着,转向曾炜,“曾叔叔,林莺的调动,已经办成了,她后天就可以去报到了。”
“哦,通知她了吗?”曾炜欣喜地。
“还没有,你通知她吧。”
“你直接通知她好了。”曾炜沉吟了一下说。
“也好,我这几天就忙着跑这件事,连陪曾珏的时间也少了。曾珏,你生我的气了吗?”他朝曾珏赔罪似地一笑。
这时,挂在他腰间的BP机响了起来。于是,他拿起电话,按了一组号码。
“喂!哦……好,你等等,我就来。”他说完放下话筒,朝曾炜父女抱歉地道:“有个朋友找我办点事,我得去应付一下,曾珏,明天等我一起去医院。”
曾珏没作声,好像有点不高兴。
曾炜忙说:“有事你就快去吧!”
钟志宏走后,曾炜对女儿说:“你怎么对志宏冷冷的,是不是有什么不愉快?”
“没什么,闹点小别扭而已!”曾珏不愿深谈。
曾炜还想再问,曾珏却起身走进自己的房里,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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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曾炜感到一种不祥的气氛逼近了自己。
他从心里感到冷。
此刻,他多想见到林莺,从林莺身上得到一点温暖。
但他知道此刻无此可能。
究竟林莺此刻在哪里,在干什么,他也不知道。
他多希望能像一无牵挂的年轻人一样,想到做到地出门去找她。
他知道他此刻惟一该做的事,是到医院去看陈娟,看这个他避之不及的女人!
谁叫他是这个女人的丈夫?
如果他此时不去看她而是去约会林莺,他相信连一向支持他的曾珏都不会谅解他。
生活中太多负累,太多不如意!
走出家门,他又想起留在家里的女儿。
曾珏今天表现得好古怪,究竟是为什么?
她说是和钟志宏闹了一点小别扭,但究竟是怎样的小别扭呢?
为什么钟志宏却好像没事人似的?
他拖着步子,慢慢地走着,内心里只感到无尽烦恼。
人到中年,真真是难得潇洒!
“老曾,你来一下。”
曾炜的老乡、妇产科主治医生杜茜,拍了拍曾炜的肩膀说。
来到医务办公室,杜茜拍了拍手上的一份检验报告说:“老曾,你怎么会如此疏忽大意?我真怀疑你们究竟是不是夫妻?”
“怎么啦?”曾炜心里,那一种不祥的感觉更浓烈了。
“她病成这样,你竟一无所知?”
“我……我是很粗心!”他只好吱唔道。
“如果是别的病,还说得过去。这种病,作丈夫的,怎么能不知道?”杜茜大摇其头。
“她是什么病?”他急问,别的都顾不得了。
“子宫癌,晚期!”杜茜的声音,冷得如铁。
她说着,还轻轻地叹了口气。
“啊!”他吸气,再深深地吸气。
他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向医生交代。
他和陈丽娟,早就没有夫妻之实,但这怎么可以作为理由?
他早该猜到的!
他为什么不能猜到呢?他是无所不晓的作家啊!
为什么总是埋怨、总是咒骂,而不去询问、去关心、去了解呢?
他是自命富有爱心的,为什么对身边人那么冷漠呢?
“老杜,你看她这病,这病……该怎么治”?他嗫嚅地问。
“难哪!已经扩散了。”杜茜不断摇头、叹气。
“那……”
“问题就在于发现太晚了!我真不明白,她怎么会拖到现在?”
是啊,她为什么不来就医?
“不可理喻!”杜茜还是摇头,也不知她针对的是陈丽娟还是曾炜?
“难道,就这样等死?”他说着,从心里感到可怕。
杜茜冲他摊一摊手。
“当然,我们会尽量想办法的,但不可乐观。”
“唉!”他无奈地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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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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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16 08:29
67
事已至此,离婚当然免了!
但痛苦,却会陪伴他一辈子。
“我应该怎么做?”他又问。
“不要刺激她,多让她休息。她的日子不会太多了!”杜茜正色说。
他慢慢离开医务室,一个人走到医院的花坛边,吸着烟,沉思默想。
从内心深处,他对自己怀疑起来。
以前,他是颇自信的。他自觉无愧于人生。但现在,他觉得应该重新看待自己了。
他突然好想哭,痛快淋漓地哭一场。
那样,他也许会好受些!
但他哭不出来,他已无泪。
他已枯死得太久!他突然记起自己的话。他无端端地打了一个寒噤。
“爸爸,妈妈怎么样啦?”耳边突然响起曾珏的声音。
曾珏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
他一时不知该不该告诉女儿真相,顾左右而言他:“志宏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他有事走不开。”
曾炜疲惫地望了望她的眼睛,追问:“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为什么这样问?”曾珏振作着反问。
“总觉得怪怪的!曾珏,如果有什么事,千万要及早告诉爸爸。你要记住,爸爸关心你的事!”
曾珏不响,用脚尖蹭着地。
“妈妈怎么样?”她再问。
“曾珏,你是个坚强的女孩,对不对?”
“你是说?”曾珏变色。
“医生说,她病得很严重。”他只好这样说。
“是什么病?”
“子宫癌,而且,已经扩散了!”
“啊!”曾珏一声惊呼,然后就沉默了。
曾炜也无话可说。
他在猜想曾珏此刻不知在想些什么?
“爸爸,你一直不知道吗?”曾珏目光灼灼地盯住了他。
“曾珏,爸爸很抱歉……”曾炜感到有口难言。
“你——我好失望!我一直偏袒你!没想到,你竟是这样一个人!”曾珏含泪道,连连后退。
她好像被她自己的发现吓着了。
“曾珏,我想你是误会爸爸了。”曾炜着急地说。
“不!爸爸,不!”曾珏哭出声。
“曾珏,你听我解释!我……”他却又犹豫,该告诉女什么呢?
“不!我不听!”曾珏跺着脚叫,一转身跑了。
曾炜的心,瞬间碎成了千片万片。
他想不到,他竟这么轻易地失去女儿的信任。
不,他要挽回!一定要挽回,他只有这一个女儿,而这女儿,是这世上最好的!
既然他注定了是一个坏丈夫,但他还可做一个好爸爸啊!
他急急地回家,不见曾珏的影子。
他又倒回医院,到陈丽娟所住的病房去看,也没有曾珏来过的迹象。
她能到哪里去?
他打钟志宏的BP机,想问他曾珏有没去找他,但他久久地没有复机。
一下子,曾炜的心空落落地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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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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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16 08:30
68
八
“曾老师,你知道吗?我已经来工会上班了!”林莺在电话里说。
一听到她甜软的声音,曾炜的心迅即得到滋润。
唉!一连几天,一连串的变故,真搞得他焦头烂额了。
“我听志宏说过的,怎么样,还习惯吗?”他习惯地问。
“很好,感觉很新鲜!”林莺的口气很兴奋。
“那就好!”他一时无话。
“曾老师,真的很谢谢你!”
“还说这些客气话干什么?”
“晚上,我们去跳舞,好吗?”
“啊,不,我想快点见到你!中午一起吃饭好吗?就算为你调动成功庆祝!”曾炜急切地说。
他是真的急于见到她。几天不见了,他像久旱的禾苗渴望雨水似的渴望着她的抚慰。
林莺在那边好像犹豫了一下。
“好吧,去哪里?”她终于说。
曾炜想了想,才说:“去四川酒楼吃川菜怎么样?”
他是需要刺激,不论是情感还是口味。
“好呀,他们的八宝茶是很有特色的,我好喜欢!”
“那,十二点半在那里见,我会打电话去订位的。”
“好,再见!”
林莺收了线,曾炜即打了电话去四川洒楼订位。
一想到就要见到林莺,曾炜觉得整个天地都充满了阳光。
这几天,对他来说可是连天的苦雨凄风,苦闷至极。
陈丽娟的病倒还在其次,主要的是曾珏的态度令他烦恼。
她的脸阴了几天了,却还没有一丝云开雾散的迹象。
他找钟志宏询问过,却没问出什么所以然来。
他几次欲与她交谈,但她总是避开。
除了上班,她几乎总是关在自己的房里。
他是担忧加着急,却无可奈何。
在苦闷之中,他就更加思念林莺了。
如今,在他心目中,只有林莺最亲近了。
见到林莺,他就忘记了一切苦恼。
压抑多日的爱,又熊熊燃烧起来。
“曾老师,你好像瘦了,怎么啦?”林莺关切地问,那眼里的似水柔情,直流进曾炜的心田。
曾炜的心里,立即春风浩荡,充满了鸟语花香。
爱,就有这等魔力!
“发生了一些事。”他不想多说。
“告诉我,让我为你分忧,好吗?”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他是真的感激,真的满足。
“阿姨又同你吵了?”林莺面有忧色。
她竟提到陈丽娟?
他皱皱眉,尽量简单地说:“不是,她急病住院了。”
“啊,我不知道。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这事与你无关!”
“我想,她是因为我同你怄气气病的……”林莺低垂眼帘。
“不,你别乱猜了。她的病,已很久了,只是我以前不知道。”
“严重吗?”
“很严重。你怎么也关心?”
“我当然关心。因为她是你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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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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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16 08:38
69
曾炜一时无语。
唉,对着一心深爱的人,来谈病倒的妻子,这种味道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他的良心,他的道德,都让他心头沉重。
“曾老师,你告诉我,我要怎样做才可以帮到你?”
“林莺,还记得我那天的话吗?”
“哪天的话?”
“如果有一天,我身败名裂……”
“不要说!”林莺急急打断了他。
“你?”
“曾老师,你是不相信你自己还是不相信我?”林莺眼中已有泪光。
“我,最近是有些不大自信。”曾炜叹气,他想起了曾珏。
“自信心动摇时,唱一唱那首《信自己》吧。”林莺说着,低声哼起来。
和着她的歌声,曾炜记起了那些歌词,一颗心即时变得暖烘烘的。
“谢谢你,林莺!”他说。
这时,侍者上来添茶。
“来,喝茶!你不是说好喜欢这里的八宝茶吗?味道确实特别!”他提高了声音。
是的,今天的气氛太压抑了。
这不是他所希望的。
今天,他要的是火,要的是热辣辣!
林莺听话地端起杯来,两眼却直直地凝视着他。
那眼里的火,顿时令他浑身血液奔涌,通体舒畅。
“来,让我们以茶当酒,祝贺你调动成功!林莺,从此你将走上坦途!”他朗声说。
“酒不醉人人自醉。其实,饮茶也会醉的,是吗?”林莺脸颊绯红,无比妩媚地说。
“你醉了吗?”曾炜颤声问。
他却已先醉了。
“一半清醒一半醉……”
“你的梦里,有人追随吗?”曾炜想起《潇洒走一回》便随口问。
这种谈话方式,令他着迷。
只要他能够天天面对着她,经常同她这样谈话,歌吟,那么,能不能得到她那不再是一个问题!
林莺抿嘴一笑,也不作答。
她只是拿起筷子,挟了一个红辣椒,放到曾炜面前的碟子里。
“这么可爱的东西,我怎么舍得吃它?”
“你要是这么滥用爱心,那还不把自己饿死?”
“饿起来的时候,就不管它可不可爱了!人,总是无法始终如一的。”
“你总是这么坦白!”林莺轻笑。
“你呢?总是难得有坦白的时候!”曾炜意在言外。
“是吗?我让你觉得费解?”
“你令我迷惑!”曾炜冲口而出。
作者:
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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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16 08:40
70
话一出口,他的心不受控制地剧跳起来。
是否,他说得太多、太坦白了?
但话总是要说的,不是吗?
“你这话才真的令我迷惑!”林莺摇头,同时浅笑。
她笑得很好,并没震动的表现。
曾炜松驰了些,同时又有些许意外。
她怎么没有反应?她不是那么迟顿的人!
但,她也说迷惑!只是,她的迷惑和他的迷惑,可是同一种?
他挟起红辣椒,放进嘴里咀嚼起来。
那一嘴的热辣辣令他“丝丝”地吸气。
她不给他挟甜的、香的,而是挟辣的,可有什么含意?
他实在是猜不透。
“你也来一个?”他想依法炮制。
“千万别来!我吃不得辣!”林莺急忙摇手。
“古人说:‘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你怎么不遵古训?”曾炜故意责难。
“自已不喜欢的,并不一定是别人不喜欢的啊!”林莺从容答道。
“哦,你让我吃辣椒,有什么用意吗?”
“没什么。只是看它红得可爱,心想你也许会喜欢的。你喜欢吗?”
“怎么说呢?我喜欢它的样子,但我并不喜欢它的辣味。”他只好实话实说。
“吃辣椒还有一样好处,就是可以预防感冒!”林莺有点调皮地说。
“既然如此,就谢谢你啦!”
“这次肯定是言不由衷的!”
“你什么时候学得如此调皮?”
“调皮点,逗逗笑,让自己老得慢些。”
“你也说这话?”曾炜惊奇道。
“你以为我还小哇?很快就是老姑娘了!”林莺自嘲地。
曾炜愕然。
他不知道她这话有什么暗示。
看她,却不见有什么忧色,可见她口头如此说,心里并不如此想。
“是不是在愁嫁不出去啊?”他试探地。
“是呀!曾老师有什么好介绍?”
“有哇,就不知道你中不中意?”
“我才不信!”林莺笑得差点喷饭。
曾炜也笑了起来。
这样逗一逗笑,确实轻松了好多。
“笑归笑,说正经的,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你指哪方面?”林莺歪着头问。
“当然是工作方面了,你以为我指什么?”曾炜好笑地。
“我以为你指终身大事呢!”
“终身大事,你肯听我的意见?”
“我早说过的,你忘了?”
“啊!”他是真的意外。
那么说,她心目中确实有他?
他感到自己此刻是最幸福的人了!
幸福,总是如此脚步轻悄悄地来临?
一种晕眩,令他陷于沉默。
作者:
李勤
时间:
2009-8-17 07:25
71
这是一种甜蜜的沉默!
林莺却不明所以地轻唤:“曾老师,你怎么啦?”
“林莺,到适当的时候,我会郑重地问你的!”他说,说得很郑重。
林莺点头,却没再说什么。
“现在,你可以先告诉我,你在工作上有什么打算?”他是真的关心。
他想当她各方面的参谋。
“你帮我打算,好吗?”林莺冲着他笑。
这样一张笑脸,任谁都无法漠视,曾炜心想。
“当然,你首先应与新的领导、同事搞好关系,站稳脚跟。写作方面,也不能放松。写作方面的成绩,会令上级更看重你!”曾炜责无旁贷地说开了。
林莺点头,很温顺地。
“好些女作者,刚开始时也是努力的,但一有了成绩,环境一改变,就停笔不写了。这样的例子太多了,多得令我们对年轻女作者都失去信心。”曾炜说起这些,心中非常感慨。
“曾老师,我不会令你失望的!”林莺恳切地。
“我知道,你不是她们!”
“也许,你看得我太好了?”
“不,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林莺突然望向一旁,停住不说了。
曾炜随着她的眼光,看到了钟志宏。
钟志宏走了过来,招呼道:“这么巧,你们也在这里吃饭?”
“坐下一起吃?”曾炜有些不自然地问。
“不了,那边有人请客。怎么,曾珏没来吗?”钟志宏说着,冲曾炜眨眨眼。
这看似平常的一问,却令曾炜不知如何回答。
钟志宏却已转向林莺:“林莺,你参加卡拉OK大赛的歌曲,准备得怎样了?”
“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就那样了。”林莺不大起劲地。
“这怎么行?积极点嘛!”钟志宏却有点急。
“碰碰运气呗!”林莺笃定地。
“你要参加卡拉OK大赛?”曾炜惊奇地问。
“玩玩而已!我都不好意思跟你说起。”
“哎呀!拜托你认真点好不好?既然要参加,当然要唱好。最好是能拿到名次!曾叔叔,你说是吗?现在的青年干部,提倡的是全方位发展。我还想让你参加秋季的交谊舞大赛呢!”
钟志宏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热切地说。
林莺的脸立即胀得通红。
“你别看她说得那么轻松,她是内紧外松啊!”曾炜为林莺说话,心想这钟志宏也太热心了!
“还是曾叔叔看得透彻!我这人就是爱发急!嘿嘿!”钟志宏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发。
“要不就不像个年轻人了!”曾炜为他解嘲。
“我是想,多露露头脸,会更快引起领导注目,这对她前途是有好处的。”钟志宏解释似的说。
“看,当记者的头脑就是灵活!”曾炜说,也不知他是弹是赞。
林莺却一直沉默着,就像一个乖学生似的本份。
“弄得好,可以竞选今年的十大杰出青年呢!’’钟志宏忍不住地透露出他的下一步计划。
曾炜这时的心中,不只是吃惊那么简单了!
钟志宏所做的这一切,是大大的超出了他的委托啊!
他究竟是为什么?
难道只是因为她是他女朋友父亲的婚外恋人?他支持他竟到如此程度?
曾炜的心瞬间虚得厉害。
没等他再说什么,钟志宏站了起来,说:“我得过去了,以后再谈。”
一直到钟志宏走,林莺都没说什么。
作者:
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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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17 07:26
72
望着大碟小碟的菜,曾炜突然食欲全无。
沉思片刻,他终于开口问道:“看起来你和他很熟的,最近经常接触吗?”
“啊,他是很热心的,这首先要谢谢你,他是奉你的命行事的!”林莺说。
是吗?
曾炜不记得自己曾同钟志宏如此设计过林莺的前途。
虽然,钟志宏所做的这些事,都是对林莺有利的。但曾炜心里并不高兴。
也许,是钟志宏的雷厉风行令自己露出无能、保守的一面?
也许,是自己太讲究形式,程序了?而青年人则是说干就干的!
“曾老师,你怎么有点不高兴?”林莺不安。
“没有,没有。我想起一些别的事。”他掩饰地说。
“你经常在和人谈话的时候陷入沉思?”
“啊,有时是。这很不礼貌!”曾炜好生尴尬。
“如果你是不高兴我去参加什么大赛,我就不去了!”林莺细声说,好像她做错了什么事似的。
“不,不!志宏说的很对,全面发展是有好处的。青年人,不必前怕狼后畏虎的。”曾炜急忙说。
其实,他是她的什么人,怎么有资格制约她?
“我好怕失去你的好感。”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你很在乎我对你的看法?”
“是,你的看法会影响我的决定,我已习惯用你的尺度来衡量我的一切!”
“曾某何其荣幸!”他叹,心情复杂。
“如果你发现我行差踏错,请即提醒我好吗?”
“我会。只怕我的眼睛不够敏锐!”曾炜说,他也不知道,他的情绪和语言怎么都变得如此不爽快。
中年人和青年人毕竟不同,他们的疑心更重。
但他无法泰然。
他想起钟志宏问及曾珏时的俏皮样,心里更不是味道。
曾珏最近心情不好,他相信是和钟志宏有关。但钟志宏却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而且也不着急,相反的对林莺的事却表现出过分的热忱。
这里面,真的没什么吗?
第一次, 他和林莺在一起时想到要离开。
他急于回去看曾珏,他原是个关心女儿的好父亲!
同时,他又想到该去医院看看陈丽娟。
他好沮丧。
像他这种心中记挂着老婆、孩子的人,怎么好意思和一个年轻女郎谈情说爱?
既是无话可说,饭便吃得快了。
曾炜付账的时候,林莺递了一张名片给他:“曾老师,这上面有我上班的电话,以后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了。”
说着,她朝他甜甜地一笑,那笑容里面,有着抚慰的成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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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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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17 07:27
73
回到家,曾炜意外地看到陈丽娟。
“你怎么回来啦?”他问。
“这是我的家,我想回来就回来了,不用向你请示吧?”陈丽娟气色虽不佳,口气却依旧又冷又硬。
“医生的话,你总要听吧?”曾炜尽量婉转地说,他记着医生的话,不想再和她斗气。
“医生,你那老乡?我还不知道你们是串通一气的?”
“你又胡思乱想!这样只有耽误你自己治病。”
“治病?算了吧!你那如意算盘,我还看不透?”
“我有什么如意算盘?”
“你想让我长期住院,好腾出这个家来,让你和林莺谈情说爱!我没说错吧?”
“你——”曾炜忍不住要激动,但想到她的病情,极力忍耐地说,“让你住院,是医生的主意。你那病,拖不得了!”
“我的病,我自己清楚!反正没个好了,我又何苦困在病房里闻那药味?倒不如轻轻松松地过一天算一天!”
“你就是一直拖着不就医,才有今天!”
“这样不是很好吗?省得你闹离婚!”
“你说这话,你昧良心!我是这种人吗?”曾炜心酸。
“我看差不多了!”
“你有病,为什么不及时医治,也不告诉我?”
“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总是你丈夫!”
“我的丈夫?很快就不是了!”
“你可知道——现在人们都在责怪我?连曾珏也不谅解我?”
“很好啊!让你也尝尝不被谅解的滋味,这很公平!”
“公平?”
“是,这是报应!报应,你懂吗?”
“为什么?”曾炜忍不住嚷起来。
“谁让你该爱不敢爱,却又自命风流?”
“你!”
“我该死,对吗?我的报应很快就要来了,你不用急!但接着就轮到你了,你想过没有?”
“你,你存心和我过不去!”
“是,我是存心。我有病不治,死了是我活该!但我要你后悔,要你自责,要你生不如死!”陈丽娟恶毒地说。
“你,你不可思议!”曾炜痛苦地说。
他不想和她辩下去了,他实在受不了。
看出他要走,陈丽娟提高了声音:“慢走!我问你,曾珏呢?她怎么没回家吃饭?”
一语点醒了曾炜。
他记起自已原本是回来找曾珏的。但是,曾珏在哪里?她怎么没在家?
“也许她在外面吃吧?”他答道,心里却直发毛。
“也许?你不是一直很关心她的吗?怎么不知她的行踪?”陈丽娟不放松地。
“她也不是小孩了,管那么紧干吗?”
“哼!”陈丽娟扭身进房。
曾炜跌坐在沙发里,虚脱了般乏力。
他万万没想到,陈丽娟居然是存心折磨他,要他自责、后悔!
她居然肯付出这么巨大的代价!
她居然恨他到这地步?
而自己竟像行尸走肉一样,毫无知觉地陪伴了她这么多年!
而且,现在还要忍受着面对她的痛苦!
他的良心告诉他,以她目前的病情,他是不能再提离婚的事了。
谁忍心与一个被无常鬼套住了脖子的人闹离婚呢?
但她虽然到了生命的最后阶段,却依然不肯收敛一下她那浑身竖着的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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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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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啊!但这痛这苦,可向谁倾诉?
林莺?不,他不能跟她说这些!
在林莺面前,他要表现得洒脱,表现得轻松,这样才和她相衬。
他不想以一副苦相去博女孩子的同情,那是没出息的行为!
成熟的中年男人,应该是能够咬金嚼铁的,否则,他就一点价值都没有了。
他又想到曾珏,本来曾珏是可以交流一下思想的,但如今也竖起了无形的墙。
曾珏,真令他伤透了脑筋!
如果她不是那么一个懂事、温顺而贴心的女孩,如果他少爱她一点,他不会为她的冷淡而伤心,而紧张。
但她一下子就变了,变得奠名其妙。
这是不是陈丽娟所说的报应中的一种?
曾炜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他怕自己会呻吟出声。
如果老天要用曾珏来报应他,他真宁愿自己死掉!
但曾珏究竟去了哪里?
打电话到她单位去,没在。
无奈中,他打了钟志宏的BB机,明知她此刻不大可能同他在一起。但不问钟志宏又能去问谁?
这次,钟志宏很快就复机了。
但问到曾珏,钟志宏的回答却令曾炜的心更凉了。
钟志宏说,他已两天没和曾珏联系过了。
“她怎么啦?”钟志宏在电话里询问。
“你们是不是吵架啦?”曾炜只好直问。
“没有啊!她是不大高兴,我也不知道她是为什么。可能她是为妈妈的病揪心也说不定?她虽然口头上不说,心里还是爱妈妈的。”钟志宏说得滴水不漏。
曾炜一下子觉得无话可说。
“那,再见。见到她要好好劝劝她!”
“一定!再见!”
曾炜怔怔地望着电话出神。
钟志宏的话并没什么漏洞。那么,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带着无尽的烦恼,曾炜还是走到办公室里去。
但坐到办公桌前,他感到脑袋空洞无物。那些灵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尤其让他坐不住的是那一份惶惑,他感到一颗心七上八下地没个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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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铃骤响,吓了曾炜一跳。
伸手去拿话筒时,他的手抖得厉害。
“曾老总吗?我是陈自强,我现在在金华宾馆。这样的,我碰到了曾珏,她一个人在这里,好像喝醉了……”
听到这里,曾炜连忙问:“她现在还在吗?怎么样了?”
“她在和服务员吵闹,我都劝不过来……”陈自强答道。
“你看住她,我就来!”曾炜说,不假思索地拔腿就跑。
赶到金华宾馆,正好看到曾珏和服务员闹得不可开交,碗碟丢了一地。陈自强左说右劝,满头大汗。
来不及多说,曾炜放下一点钱,作为赔偿,就和陈自强一左一右架起曾珏,逃也似地离开了。
回到家,把曾珏安顿好了,陈自强就告辞走了。
在忙乱中、曾炜也忘了道谢。
他只是忧心如焚地守着女儿。
曾珏的脸烧得通红,已经人事不省了。也许是刚才闹得太累了,此刻她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曾炜拿来冰袋,为她敷在额头上,于是,曾珏好像舒畅了一些。
好在陈丽娟没看到这一幕,要不,还不知道她会怎么样呢!
躺了一会,曾珏突然呕吐起来,吐得一床一地都是污秽。
吐过之后,曾珏突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曾炜轻拍着女儿的肩背,心疼得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否则,曾珏不会如此失常。
曾珏长这么大,不曾试过一个人跑到宾馆吃饭,更别说喝酒了。
但他知道此刻不是追索原因的时候。
此刻,需要的只是细心照护,而不是去刺激她。
他的心里,却忍不住猜测开了。
浓浓的阴影,罩住了他的心头。
“爸爸,我错了,我知道是我错了!错了错了!看错人啊,爸爸……”曾珏口齿不清地说。
“别说了,爸爸知道你好辛苦,你好好休息吧。以后,我们慢慢再谈。乖,听话!”曾炜轻声哄着她。
“发生了什么事?”随着问话,陈丽娟睡眼惺松地走过来。
“妈妈,你说得对,说得对啊!”曾珏喃喃道。
曾炜一颗心顿时提到喉咙口。
“曾珏,好好休息,有话以后再说。”他极力劝阻着。
“什么!你喝醉酒?你同谁在一起?”陈丽娟看到曾珏的醉态,又惊又怒。
“我一个人,呜呜……我只有一个,我只有一个人……”
“你居然一个人跑去喝酒?你……”陈丽娟气得发抖。
“妈妈,你别骂我,别骂我,我知道错了,错了,全错了!”
“你这小逆女,你要气死我啊!”陈丽娟捂着胸口。
“这个时候,什么都别说了。先让她休息休息,等她清醒点再说她也不迟!再说,你也不能太激动……”曾炜劝着陈丽娟。
“你别假惺惺!这一切,都是你搞出来的!”陈丽娟火不打一处来。
“是,我罪该万死!”曾炜是真的沉痛。
“哼!你以为这样自己骂一声就过去呀?我告诉你,要是曾珏有什么三长二短,我跟你没完!”
“我知道。”他是真的知道,陈丽娟会怎样对待自己。
“别吵,你们别吵!”曾珏含糊地说。
“小逆女,你还敢多嘴!”陈丽娟又转向女儿。
“让我睡,让我睡睡……”曾珏闭着眼,脑袋却不安地摆动着。
“睡吧,你安心睡。”曾炜弯腰哄着女儿。
他为曾珏盖好被子,收拾着床上、地上的秽物。
陈丽娟气哼哼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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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女儿渐渐变得苍白的脸,曾炜的心痛苦地缩成一团。
天啊,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曾珏沉睡了好几个小时才醒过来。
听到她翻身起床的声音,曾炜即赶了过去。他太急于了解她醉酒的原因了。
醉后的曾珏,显得非常憔悴。
而且,她那一副对什么都不关心的神态,令曾炜好生难过。
曾炜问她:“什么事想不开,要一个人去喝酒?”
她垂着头,不作声。
“你一个人喝醉了在宾馆里闹,要不是刚好给陈自强碰上,还不知道会怎样呢?”曾炜痛心地。
“会怎么样?大不了一死!”曾珏厌倦地说。
“死?你这个年纪说死?”
“哼!这年头还论什么年纪?”曾珏别过了头。
“你为什么这么说?你受了什么刺激?”
“算了吧,没什么意思!”曾珏不愿多说。
“不,曾珏,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告诉爸爸吧,让我为你分忧!”
曾珏一笑,笑得好凄凉。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样子!”
“这,怎么说?”曾炜心里顿时结了冰。
“去问林莺吧!”
“同她有关?这……”曾炜张口结舌。
“她是很厉害!只有妈妈看得透她。”
“她究竟做了什么?”
“她没做什么,她不必做什么!自有人替她做好一切!”曾珏心中似有无限感慨。
“你在说什么?你究竟清醒了没有?”曾炜烦躁地。
“要那么清醒干吗?”
“哎呀,我的乖女儿,你快说明白点好不好?”
“我自己都不明白,怎能说得明白?”曾珏又是凄凄一笑。
“不明白你就不要乱说!”曾炜真有点火了。
曾珏别过脸去,不作声了。
但曾炜看出她心里有气,一下子,他的心又软了。
“曾珏,别耍小孩脾气了,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你自己看吧!”曾珏说着,从包里掏出一迭照片。
曾炜接过来一看,竟都是林莺的!
有外景照,有室内照,穿着不同服装,变换不同姿势、角度,真个是多姿多彩。
曾炜看得眼花缭乱,心也乱了。
“这些照片,说明什么?”他看着女儿说道。
“这全都是从志宏的房间里拿来的,你明白了吗?”
“我不明白!”他说,心里却乱得更厉害了。
“你要怎样才明白?他是我的男朋友,却满房间都是另一个女人的照片,这还用说吗?”说着,曾珏又流下泪来。
“你就为这事去汹酒呀?真是傻到家了!”曾炜摇着头。
曾珏睁着一双泪眼看着他。
“志宏为了捧她出名,想让她参加卡拉OK大赛,这些照片,想必是做宣传用的。”曾炜劝导着女儿,也安慰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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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说到卡拉OK大赛,一股酸意,又涌上心头。
林莺和钟志宏的接触,也未免太多了!
“我就知道你不会信我的!”曾珏幽怨地说。
“我怎会不信你?我只是不想让你陷在自己构想的陷阱里受苦!”
“但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感觉!”
“你是说,你认为林莺和志宏之间……”曾炜不敢往下说。
“如果不是我今天中午看到他们相依相偎的样子,我还不信呢!”
“今天中午?”
“是,中午我看你没回家,一个人很无聊,就跑到志宏那里,看到他房里到处都是林莺的照片,我想等他回来问个究竟,但等了好久还不见他回来。快到上班时间了,我下楼要走,
却刚好看到他俩搂搂抱抱地在一块……”
“这怎么可能?”曾炜像听天方夜谭一样。
“我亲眼看到了,你还怀疑?”曾珏也有些火了。
“我是说,中午——林莺是和我在一起的。”
“她和你在一起?”
“我们一起吃午饭。哦,志宏也在那餐厅吃。我就是那时才知道她要参加卡拉OK大赛的事。”曾炜有些恍惚。
明明是刚经历过的事,说起来却有一种隔世的感觉。
“那,那怎么?不,不可能是我看错人,我看得千真万确!”曾珏摇着头,不知她是想否认些什么
“也许,他们吃完饭回去时刚好碰在一块?说不定志宏和你一样也喝醉了,她搀扶着他?”曾炜猜测着。
曾珏无语,一双大眼转得很快,显见她是在说服着自己。
“人们总喜欢说‘眼见为实’,其实,肉眼有时也会欺骗我们。你说是不是?”曾炜进一步劝导女儿。
“你没骗我?你中午真的是和她在一起?”曾珏突然问。
“我为什么要骗你?”
“可是,可是……”曾珏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你说呀!”’
“我总觉得志宏最近怪怪的!”曾珏若有所思。
“哦,怎么个怪法?”
“我也说不清,总之感觉到跟以前不一样了。”
“你是不是太多疑了?”
“那以前为什么没这种感觉?”
“你会不会受了你妈的暗示?”曾炜忽然福至心灵般,想到这一点,顿觉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他的心,一下子就得到了解脱,轻松了起来。
曾珏一怔。
“肯定是这样!心里有了疑点,看事情就越看越有问题!”曾炜下结论般地说。
“但愿如此!”曾珏说,眉头稍松。
“好了,你该起来吃点东西了,你一定饿了,对吗?”曾炜急于了结这场谈话。
这样的谈话,是太让他痛苦了!
“不,我一点都不饿!我还是不明白!”曾珏执拗地。
“你还有什么问题?都说出来,别闷在心里。”曾炜好声好气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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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实在太疼爱这个女儿了,他不愿她生活在阴影里。
“就是志宏——以前他什么都顺着我,他很懂我的心意的。现在,他同我在一起时却常常走神,也不知他是在想些什么?”
“也许,他碰上了什么难题?”
“我问过他,他总支吾其词,以前,他不是这样的。以前他什么都和我说!”
“人都是会变的!不能总拿以前来比。”曾炜无奈中只好这样说。
“可是这种情形是自从林莺介入我们的生活之后才产生的。”
“也许是你太敏感了。你该好好同他谈一谈。”
“他总说我神经过敏!”
“别太紧张,一切听其自然,好吗?”曾炜消极地说。
“我才不听其自然!我不容许人家抢走我的男朋友!”曾珏发犟。
一个“抢”字,叫曾炜心中一沉。
陈丽娟曾用过这个字眼!她曾以此警告过曾珏。
也许,自己同曾珏所有这些不愉快的感觉,都来之她的暗示?
但愿如此!
但若不是如此,又该如何?
“爸爸。你和林莺,究竟进展如何?你对她有没把握?”曾珏忽然转过话题,好像一下忘了刚刚在苦恼的是什么。
曾炜好不尴尬。这问题叫他为难,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
但他心里又感到一阵温暖。毕竟,女儿终于又关心他的事了!
“妈妈又病成这样子,你究竟想怎么办?”曾珏追问,很焦急的样子。
“嘘——别让你妈听到!”他说着,心虚地回头去看,却一眼看到陈丽娟靠在门上眼睁睁地瞪着他们父女俩,显然她已在那里站了好一会了。
他的头差点不知道转回去。
“怎么,见了鬼?”陈丽娟嘲弄地。
曾炜从内心里感到一阵恐惧。她总是在他不希望她出现的时候出现!
“妈,你出院了?”曾珏惊奇地问,她全然忘记了酒醉时和妈妈说过话。
“你还认得我这个妈?我以为你连你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陈丽娟踊里刻薄,可看得出她也为曾珏平安无事而高兴。
“要是那样就好了!”曾珏细声地。
“又说疯话!”陈丽娟白了女儿一眼,又转向曾炜,“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什么没错?”曾炜装糊涂。
“我说过有朝一日林莺会连钟志宏也抢走,现在证实了吧?”
“你别幸灾乐祸!事情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曾炜恼怒至极。
世上怎么有这样的人,总是等着看人家的好戏?
“你这是自欺欺人!你不敢面对现实!”
“妈妈,你别说了好不好,让我静一静!我心里好乱!”曾珏苦恼地说。
“现在还未到乱的时候。总有一天,让你们哭都哭不出来!”陈丽娟说。
作者:
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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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18 07:48
79
这话听在曾炜耳里,不啻听到巫婆的咒语。
不管她愿意不愿意,曾炜硬是把她拖到了客厅。
曾珏心里够苦够乱了,不能再受刺激。
他真弄不懂陈丽娟,有那么一双锐利的眼睛,处理起事情来却那么缺乏条理。
也许就因为这样,她才既害惨了自己又失去别人的心?
她为什么那么傻,尽做损人不利已的事?
自己又为什么那么倒霉,偏偏碰上了她?
丢下陈丽娟在客厅里骂骂咧咧,曾炜走到阳台上。
夜已深沉,外面是一片宁静。
而曾炜的心里,却是刀枪剑戟混战不息。
九
经过苦恼的一夜,第二天醒来,却见风和日丽,一切正常。
曾珏正忙着吃早餐,曾炜走近前对她说:“找个机会和志宏好好谈一谈,也许什么事情都没有。”
“我是要和他算这笔账!耍我?没那么容易!”曾珏好似变了个人般,两眼闪着好斗的光。
“是不能让他太猖狂了!当个记者,有什么了不起?”陈丽娟插嘴道。
“你不要总是推波助澜好不好?”曾炜好无奈。
“你们这些臭男人,一鼻孔出气!”陈丽娟又是横扫千军。
“妈妈,你能不能稍为温和一点?志宏就是受不了你的严厉,才和我产生隔膜的。”曾珏说。
“怎么,拴不住男朋友,反而怪到我头上?”陈丽娟变色。
“不是怪你,但总有影响的,是吧?”曾珏委屈地。
“你——你怎么不怪你那风流爸爸?影响你的是他不是我!”
“那是另一回事。”曾珏嘟咕道。
“什么另一回事?是他……”陈丽娟说到这里,电话铃响了起来。
曾炜抢先一步去接。
有了上次的教训,他再也不敢忽视电话。
“曾叔吗?我是志宏。”电话那头说。
“哦,志宏呀,你找曾珏是吗?她在——”曾炜冲女儿伸了伸话筒。
曾珏接过电话好一阵没作声,只是听着。然后她简单地说:“那好,中午见!”
“中午不用等我吃饭!”丢下这句话,曾珏一阵风似地冲了出去。
“小疯女,总有栽跟斗的一天!”陈丽娟冲曾珏的背影说。
曾炜怔怔地瞪着她,不知她是在担忧还是在诅咒。
他的心,一下予变得空荡荡的。
上了班,他心神不定地看着稿件,却不知所云。
他不由想起和林莺交往的前前后后。
于是,林莺那一句句充满暗示的话语,那极有感染力的笑声,在小小的办公室里缭绕不绝。
“认识你,是我的不幸!”林莺曾经这样说。
那么,认识她,是幸还是不幸?
曾炜怔怔地想着,好奇怪自己怎么突然想到这问题?
在认识她以前,他的生活是一潭死水般的平静。而那一种平静,与死有什么区别?
无论如何,他不会后悔和她的相识,也不会后悔对她付出的一腔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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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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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18 07:49
80
能够爱,总还是一种幸福!
想到这里,曾炜抑不住内心的冲动,拿起电话,拨了铭刻在心的那组号码。
“喂——”正是林莺那甜甜的嗓音。
曾炜的心弦猛地一颤,暗暗地深吸一口气,才能开口说:“林莺吗,我是曾炜。”
“啊,曾老师!有什么事吗?”林莺显得意外地说。
“没事,我只是试一下,看有没记错号码?”曾炜胡编道。
“刚好我没事做,正想打电话给你呢!”林莺在电话那头笑,笑得好甜。
“那么,出来坐一坐,怎么样?”曾炜急忙道。
“这,怕不大好吧?上班呢!”林莺有些为难。
“偶尔开个小差,没关系的。我,好想即刻见到你!”曾炜热切地说服着她。
“好吧,去哪里?”
“去荷花亭看荷花,怎么样?”
“荷花,怕还没开吧?”林莺笑。
“没花看叶,看那一大片绿,也好啊!”想到那一种静谧,曾炜已自心醉。
“好吧!荷花亭见。”林莺答应了下来。
曾炜此时的喜悦,好像得到什么意想不到的奖赏一样。
怕寄车麻烦,他干脆打“的”
这一刻,他全然没想到陈丽娟。如果想到了,他便没有如此的好兴致。
因为未到荷花开放的时节,游人很少,这正是曾炜所希望的。
林莺正好也穿了一身绿,令曾炜看了耳目一新。
“好清新!和你在一起,会令人忘掉尘世的烦忧!”曾炜真心实意地赞叹。
“你总是赞我,怎么就没个批评的时候?”林莺笑。
“你要给我机会呀!”
“机会,要靠自己把握!”
“这世上,并不总是公平的!”曾炜无限感慨地。
“这话很有点沧桑感!”林莺像个评论家似的。
“有时候,真想隐没在大自然的怀抱里,过一过无忧无虑的生活。”曾炜望着那一池绿叶说。
“你是作家,你可以做到的呀,谁不让你这样做呢?”林莺关切地。
“没有谁,是我自己不让。总是有那么多的担忧,总是有那么多的争斗,就没个休息的时候,也没个浪漫的时候!”说着,他长长地透了一口气。
“我真不懂……”林莺摇着头。
“你当然不懂!你还年轻,没尝尽人生五味。”
“你太小看我了!”林莺反对地抬起头来,带笑地嚷。
“其实你在我心中,占的位置很大,你知道吗?”
“真的?”林莺好惊讶。
“有时候,你填满了我整个的心,令我好痛苦。”曾炜进一步说。
作者:
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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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19 15:29
81
他不再犹豫,他要表白。
但林莺“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一笑,令曾炜心头一惊。
他即时清醒了许多。
“你笑什么?”他问,带着些微的苦恼。
“曾老师,你就像在做诗!”林莺忍住笑说道。
“我何止是在做诗?我简直是在做梦!”
“好梦还是恶梦?”
“好梦,但我好怕做到最后会变成恶梦!”曾炜意味深长地说。
这其中含意,林莺会懂吗?
他目光灼灼地盯住她,他想她该可以从他的目光里读懂他没说出口的话。
“你,白天也做梦吗?”林莺迎着他的视线,并不退缩。
“你没看过佛洛伊德的《梦的解析》?”曾炜问。
“没有啊。”林莺笑着说。
曾炜真怀疑她说的是不是真话。
“如果真的没看,倒不妨找来一看。”他又记起了自己的老师角色。
“你是不是经常梦见你那初恋情人?”林莺忽然问。
曾炜一怔,一时想起了许多事情。
他感到苦恼又丝丝绵绵地缠了上来。
挣扎了好一会,他突然说:“我,时常会梦见你!”
“我知道,这是因为我长得像你那个初恋情人!”林莺轻笑,并不重视他这一句话。
曾炜好失望。
说出这句话,花了他多少勇气!
而她,却如此轻描淡写地绕过了它。
他沉默了,他已经没勇气再说下去。
“怎么,又陷入相思中?”林莺轻声问。
“林莺,你要明白,在我眼里,你只是你自己!”曾炜郑重地申明。
“曾老师,我再说一次,我真的并不像你所想的那么好!”林莺说得好真诚。
“我愿意把你想得更好!”曾炜说着,心中激情如潮。
“但肯定没我把你想的那么好!”林莺笃定地。
“啊——”曾炜只来得及呼出这一声,他的心里,顿时掀起万丈狂澜。
“你不相信?”林莺问。
“我信,如果是这样,我宁愿输给你!”曾炜狂喜地。
“我明白,没有你,就没有我林莺的今天!你令我改变了命运!”
“就因为这?”曾炜不禁有些失望。
原来,她只是感恩。他所希望的并不是如此!
“不,当然不只如此!还有你的谈吐、你的风度、你的……唉,真是说不清,反正我觉得你一切都好。”林莺说着,脸都红了。
听着心爱的人这样赞美自己,曾炜觉得无比的甜蜜。但隐隐约约的,他还有一丝不满足,他还想听到一些更微妙的话!
他仔细地察看她的眼神,只觉得分外妩媚分外多情。
醉死人的眼神!
如果让他此刻死去,他肯定无怨亦无憾。
舒一口气,他缓缓地说道:“生活中太多假象,也太多矛盾!人,是捉摸不透的。其实,我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好,你知道吗?有时连我自己都憎恨自己!”
“那怎么会?”林莺惊讶地。
“我伪善、自私、又懦弱!我该爱不敢爱,该割舍又不忍割舍,心里爱着一个女人,却跟另一个并不爱的人结婚,结了婚,那颗心又不肯安份!作为一个男人,我是很失败的。想起这些,我很悲衷!”
作者:
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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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19 15:29
82
林莺眨着眼,显然没料到他突然有这一番剖白。
好一会,她才想起来安慰他:“其实人哪一个是安份守己的?只是坦白不坦白而己!你又何必自责太甚?”
“你这样看?”他惊奇她竟如此看得开。
“你不是叫我一切都要看化、看淡?”
“哦,是的。”他想起这是初见面时说的话。
“你说过的精彩句子,我都记着呢!”林莺甩一甩头发,说得好轻松。
“是吗?我记得你的记性好像并不怎么好!”他故意这样说。
“那要看是什么事。我并不是什么都记的!要是样样事都记着,那不把一颗心都撑破了?”
“怎么说都是你有理!”他笑。
“我自己说的话,我就很少记得。也许因为我知道自己是微不足道的?”
“不,那是你不负责任的表现!”曾炜故作严厉。
“这算是你对我的批评?”
“不,我信口胡言。”他赶紧收回自己的话。
如果不幸被自己言中,那他岂不太惨?
“你呢?你对自己的话,都记着吗?”林莺感兴趣地。
“我都记得。我说过的,包括写过的一些重要的话,我都可以记很久。”说起记性,曾炜颇为自信•
“真好记性!对别人的话也是如此吗?”
“是。别的不敢夸口,论记性,我是可以吹一吹的!”
“那我说话要小心点了!”
这是什么话?
曾炜倒抽了一口气,他——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曾老师,我最近又写了两个短篇。不知你有没时间看看?”林莺突然转了话题。
“哦!很好,我当然会抽时间看。”曾炜又高兴起来。
他没有看错——她不是个轻浮的女子!
按说她最近又是搞调动,又要准备参加卡拉OK大赛,应该没什么心思写东西的了,但她居然能够动中有静,抽空写出作品来!
“算起来,你发表的作品也有好几万字了!有没打算结集出版?”
“出书?我?”林莺惊讶不已。
“当然是你,要不难道是说我?”曾炜有些好笑。当她表现出稚气的时候,他觉得她特别可爱。
“在我的意识里,那是作家们的事。怎么也不会联系到自己身上!”
“作家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是的!你很快就会成为作家了。你不是还要竞选十大杰出青年吗?出书是个很有份量的筹码!”其实,鼓动她出书,只是他一时的心血来潮,但一经说出
口,就变成势在必行了。
“什么杰出青年,那是钟志宏瞎起哄的!我一点兴趣都没有,我不想那么出风头!”林莺淡淡地说。
她提到钟志宏,令他的心怦然一跳。
他瞬间想到了女儿。
此刻,曾珏和钟志宏也许正在进行他们的谈话。也不知他们谈得如何?
但此时不是记挂女儿的时候,他努力收束心神,继续刚才的谈话:“既然要参加,当然要尽心尽力去争取!”
“既然你这么说,那你要帮我策划!”
“当然!出书的事,我可以帮到你。”说到这里,他忽又沉吟。
出书涉及到钱,而他,要一下子拿出那一笔钱是不大容易的!
“出书是自费的吧?”林莺也想到了这一点。
“是自费,不过,我会尽量争取少花些钱!”他信口答道,心里在盘算着该如何筹钱。
“我有一点积蓄,另外,我可以找朋友帮忙凑一点。”林莺说。
“对一一寻求社会赞助!”曾炜高兴地叫起来。
想到林莺可以出书,真比他自己出第一本书还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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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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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19 15:30
83
他抬头看天,天是那么蓝;低头看地,满池的荷叶是那么绿!
他的心情,真好得出奇。
他想,他要是年轻二十岁,他会抱起林莺旋转二十个圈。
“我请你吃午饭!你今天想吃什么菜?”林莺兴奋地。
“今天,去‘美食城’吃韩国菜,换换口味!”
“韩国菜?我还不知道喜不喜欢呢!”
“不去尝一尝,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曾炜兴致勃勃。
“说得好!不过,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好。”林莺若有所思。
“比如前世、来生?”
“对了,真有前世、来生吗?”
“你问我,我问谁去?”曾炜觉得好笑。
“如果真有前世,我们一定有很亲密的关系!”
“何以见得?”
“前世良缘未尽,留到今生来续啊!”林莺低头细声说,那一副娇羞的模样,令曾炜看了心跳加速。
“既然如此,我们要好好珍惜今生!”曾炜意在言外。
“今生?能和你相聚片刻,我已知足!”林莺眼中已有泪光。
曾炜心中感动,口中却说:“一生是好漫长的一个概念,却由许许多多片段组成。但愿我和你相聚的这些片段,成为最有光彩的!”
“你怎么能够这样神,出口成章、字字珠玉?”林莺仰头看他,眼里是说不尽的倾慕。
“是你给了我灵感!”
“那我要不要申请专利?”
曾炜一愕。
她这话可有所指?她是不是在对他提出要求?
愣怔片刻,他即答道:“要不要由你自己决定。决定了就通知我一声。”
“那要看手续麻不麻烦?”
“事在人为!”他答,答得好干脆。
他想,她是在暗示他离婚从而同她结婚的事。
“真好玩!”林莺又笑。
“什么好玩?”
“我们就像在唱戏!”
“人生本来就是一台戏,就看演得好不好看?”
“那我们此刻演的是喜剧还是悲剧?”
“你看呢?”他反问。他发现,回答不出问题时,用反问来缓冲是最佳方法。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的!好了,说了半天,肚子已经上演空城计,了,我们还是去吃饭吧。”林莺收住笑说。
曾炜却有些不舍得走。
望着那绿荷,他依依不舍地说:“可惜没带照相机来——这些荷叶,实在绿得可爱。”
“我们可以再来啊!钟志宏那部照相机还真不错,哪天借来拍个够!”
曾炜目光一闪,想到曾珏手里的那一大迭照片。
“他同你拍过?”他试探道。
“拍过,他给我拍了好多。要不,我怎么知道它不错?”林莺答得坦然。
曾炜一时无话。
看着她的坦然样,曾炜觉得自己反而有些小人之嫌。
也许,她同钟志宏之间真的没什么,曾珏是在捕风捉影。
“走吧,真的有些饿了。”他说,说得好轻松。
人是最会自我困扰的动物!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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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直到和她一块坐到出租车上,他还陷在自省的情绪中。
曾珏深夜才回家,她尽量放轻了手脚,想不惊动别人地溜回自己的房间。
但她一掏锁匙,曾炜就把门打开了。
他是专为她等门的,他实在放心不下。
“你和志宏,没事了?”他关心地问。
“暂且饶过他这一回!”曾珏扬一扬头。
“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我知道.事关切身利益嘛!”曾珏话中有话。
“你怎能这么说?我真的是关心你!”曾炜正色道。
“算了,爸爸!人呀,人人都是自私的!”曾珏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
“曾珏,你怎么这样说话?”曾炜皱起眉头。
“不这样说,要怎样说?躲到墙根去哭吗?”曾珏越说越不像话。
“你!你和志宏,不是和解了吗?”
“和解,并不等于没事!我今天放他一马,并不是相信他没和林莺发生过什么。只是,我不甘放弃!我要争回来,我不信自己争不过她!”
曾炜几乎要昏倒。
曾珏竟是这样看这样想的,这和他的想法相去何其远!
“曾珏,相信我!爸爸活了几十年,看过多少人和事,眼光不会差到哪里去!”
“年龄和经历并不说明问题。你几十岁了,结了婚有了子女,还不是会同年轻人一样陷入情网?”曾珏毫不退让地说。
曾炜哑口无言。
他真想不到,一向温顺体贴的女儿,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而且,她说得是如此不容置辩!
“相反的,有时候我真觉得你们这些中年人幼稚可笑!妈妈是这样,你也差不了多少!”曾珏继续说。
“我们幼稚?可笑?”
“不是吗?就说你,人家媚眼一抛,朝你笑一笑,就以为人家爱上你了,就不知道人家是在利用你的感情作梯子往上爬!”
曾炜从头冷到脚,禁不住一阵阵发抖。
太可怕了!
但却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他自己也知道。这样就更可怕了。
“你快住口!不能受了一点刺激,就信口开河!”他轻喝。
“你还在做梦?”
“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你又知道些什么?”曾珏反驳道。
“她,对我是真有感情的。我肯定!”
“有感情?什么样的感情?”
曾炜又一次哑口无言。
是的,他确信林莺对他有情。但究竟是怎么样的感情,他却无法确认。
“她说过爱你吗?她甘愿作你的地下情人吗?还是要等你离了婚之后同你结婚?”曾珏连珠炮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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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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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19 15:32
85
曾炜跌坐在沙发上,无法作声。
“如果她不是粘上志宏,我还看不清她。就像妈妈说的,她把我卖了,我还会傻乎乎地帮她数钱呢!”曾珏继续说。
“你,你怎么变得这么厉害?”曾炜结结巴巴地说。
“不变能行吗?为了支持你们,我付出的代价够大了!我差点失去了志宏。”曾珏说着,黯然神伤。
“不,不!你一定搞错了,事情不是这样子的!”曾炜近于呷吟。
“究竟是对是错,很快就可以看到了。不过,就算她和志宏没事,我也不再当她是朋友了!”
“为什么?”
“你自己不知道,外面有多少关于你和她的闲话,我们可听得厌了,志宏说,他实在看不惯他的未来丈人和一个年轻女郎整天出入歌厅舞池谈情说爱,他说,这边耳朵听着你爸的绵绵情话,那边耳朵听着你妈读经念咒,不神经错乱才怪!”
“他,他是这样说的?”曾炜喃喃道。
“他的怪话还多呢!我总和他争执,不知闹了多少不愉快!为了不给你压力,我还不敢让你知道。”曾珏委屈地。
“你前段时间情绪不好,就因为这?”
“没错,我这个女儿,总算对得起你了吧?”
“曾珏,爸爸知道,你是个好女儿!”
“不过,现在我发现,我这么帮你,根本不值得。”
“你?”曾炜惊疑。
“妈妈的病,让我醒悟。我发觉你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好。你其实很冷漠,很自私。妈妈才真的可怜。以前我一直误解她,是我幼稚。现在,我不会再帮着你来对付她!”曾珏宣布道,眼光中有着些许歉意。
曾炜从头冷到脚,整个人冻僵了。
他垂下头,不再说话。
他知道,事已至此,多说也无谓。
曾珏见他不语,也就作罢,她到妈妈房门口探了探头,就回自己房里去了。
曾炜这时才发觉,今晚父女俩的对话,意外的顺利。陈丽娟没有插进来。
他有些奇怪,不久也就释然:她可能为了减轻痛苦,而吃了安眠药。
他就那么躺在沙发上,陷入沉思。
因夜深电压升高而变得异常明亮的日光灯,令一切都变得惨白。
一种悲哀,悄悄地侵入曾炜的心。
他感到,他是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为了让自己有一个冷静思考、反省的时间和空间,曾炜主动申请参加了社教工作队。
人们在不可战胜的困扰面前,往往会绕道走。曾炜也不例外。
虽然他舍不得离开林莺,放弃经常和她见面的机会。但他确实无法忍受内心失衡的痛苦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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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和曾珏深谈过之后,他几乎不敢面对她。
见到钟志宏,他也很尴尬,虽然钟志宏对他未改常态,若无其事,但曾珏转述的那些话却让他刻骨铭心。
他也很惊奇钟志宏年纪轻轻,怎么也有如此深的城府。既然内心对他那么反感,表面上却丝纹不露。
现代的青年,确实让他捉摸不透。
由钟志宏推及林莺,不由他不心寒。
谁能保证,她不是在利用他呢?
但要他承认林莺是个玩弄感情的人,他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他相信,时间是最公正的法官,它会澄清一切。
于是他走,走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中去。那里,有许多新的人和事要他去接触。这样,他的苦恼便会被冲淡。
下乡伊始,他确实得到了暂时的解脱。了解情况,整理资料,晚上下下棋,打打牌,日子也过得蛮充实的。
但不久,那思念的蛹,便要破茧雨出,他的心不受控制地飞往林莺身上。
他开始给她打电话,但不是忙音便是不在,总是碰壁。试过几次,他也灰心了。
他开始猜想她在他不在她身边的日子是怎样过的。
每次他作这种猜想的时候,钟志宏的影子就在他眼前晃动起来。这时,他的心又会隐隐作痛。
是的,他曾利用职权赶开了小黄,但而今的对手是自己的未来女婿,这就难办了!
但钟志宏真的移情林莺了么?
他真不敢相信,更宁愿永远不信。
若钟志宏真是动了心,那么,林莺又是什么态度?
这才是曾炜真正关注的。
万一林莺也对钟志宏有意,那么,他怎么对得起曾珏?她曾经那么一心一意地支持他!
那样,他真是引狼人室的罪人了!这样一想,妻子陈丽娟的警告就刺耳地响了起来,他也就像孙悟空听到“紧箍咒”一样痛苦不堪。
但曾珏表示过,她不会退让的,她说她不信就争不过林莺。
对此他有点怀疑,又有点担忧。他实在怕曾珏没有输的心理准备,一旦输了,会受不了而作出不理智的事来。
曾炜就在侥幸和忧虑的煎熬中度日,他真的是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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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十
一个电话把曾炜召回城里。
电话是文联主席老蔡打的,只说家里有事,让他即刻回来。
他也没多问,明知道是凶多吉少。
但他万万没想到,等着他的竟是那么一个场面!
曾珏和陈丽娟躺在同一间病室!
他愣住了,久久的未能开口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还是他的老乡杜茜告诉了他——曾珏是服用过量安眠药,动机未明;陈丽娟是猝然昏倒,相信是气急所致。
如果一个地雷在他脚下炸响,都没有这番话给他的震动大。
他真愿意让雷劈了他,只是不要让报应落到女儿身上。
曾珏,那么一个天真活泼的刚刚二十岁的姑娘,竟然要结束自已的生命!
而且,竟不同他这个一直疼她爱她的爸爸作个告别。
那就是说,在她决心要死时,她是恨他的。她不肯原谅他!
望着分别吊着的输液瓶,他感到自己的血一点点地流走了,他整个人即将枯死。
“老曾,镇定点,不要连你也倒下了!”杜茜拍了一下他的肩说。
曾炜这才猛然惊醒。
他一把拉住杜茜的手,带着哭音说:“老杜,你一定要救活曾珏,你不能让她死!我求你了!”
杜茜摇头苦笑:“你真不该这样说!你让我一定要救曾珏,难道丽娟就不要救了?”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更急了。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放心吧,治病救人是我们的职责。再说,两个人都没有生命危险。不过,丽娟的情况很糟糕了!你呀,真不知你是怎么搞的?!”
这一声责问,就像一记闷拳,打在曾炜的心窝上,他咬住牙,硬吞下一声呻吟。
不过,听到她们母女两人都没有生命危险,他又暗暗地松了口气。
“钟志宏呢?他有没来过?”他突然问。
“我们通知了他,他来过,呆了一会就走了。”杜茜说,还是摇着头。
曾珏的自杀,相信是和钟志宏有关的,曾炜心里确信无疑。
但他竟没有留在这里!他究竟在干什么?
无论怎样,曾珏同钟志宏已拍拖近一年了,两人平时感情甚是融洽,在曾珏出事的时候,作为她的男朋友,怎能不守在一旁?
一股恨意,溢满曾炜的心胸。但他也不知该恨谁?
“那么,是谁先发现她们的?”
“是丽娟打电话给我,让我派的急救车。在来医院的路上,她自己也昏倒了,经过急救,才转到我这个科来。当然,在急救的同时,我通知了有关的人。”杜茜冷静地叙述道。
天啊,还是陈丽娟救了女儿!要是她晚发现一点,或她早一点昏过去,那可能两个人都死了还没人知道呢!
这一刻,他真恨透了自己——身为一家之长,未能为妻子、女儿带来幸福,反招来了死神。而当她们在死亡线上挣扎时,他还在做着他的桃花梦!
——“你才是真正的冷血动物!”
——“你其实很冷漠,很自私!”
妻子和女儿的指责,无情地刺向他的耳膜,他的心一阵阵紧缩。
也许是他的脸色太差了,杜茜同情地叹了口气,劝道:“你坐下休息一会,事已至此,心急也没用。”
“谢谢你,老杜!你不用管我,忙你的去吧!”
曾炜想起不能占用杜茜太多的时间。
杜茜吩咐了护士留心观察,就到别的病房去了。
曾炜仔细察看曾珏和陈丽娟的脸色。
陈丽娟那一张脸,自是灰败得不像样子。曾珏原本充满青春朝气的脸,此刻也苍白、憔悴得不见血色。
曾炜真希望此刻躺在病床上的是他自己,那么,他起码可以心安理得。
病痛的折磨,好过精神的折磨!
扶住曾珏的吊液架子,他软软地坐了下来。一行清泪,慢慢地流了下来。
冷冷的泪滴在他的手背上,令他心中一动,他本以为自己没泪,他没想到自己竞还能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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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看到他流泪,悄悄地掩上门出去了。
留下曾炜一个人守着两个无声无息的病人,留下一屋子死寂。
曾炜感到置身坟墓般地窒息。
他的灵魂,悄悄地离开了他的躯壳,游荡得很远很远。
不知过了多久,曾珏的喘息变得粗重了,接着,她哼出了声。
她终于醒过来了!
曾炜的心也在瞬间苏醒。
“曾珏,乖女儿,你醒了吗?”他低声呼唤道,生怕惊吓了她。
曾珏的眼睫毛动了几下,终于睁开了眼睛。
“曾珏,你醒了!谢天谢地!”他狂喜地说。
曾珏无神的眼睛瞪着他,却好像不认识他似的没有反应。
“曾珏,我是爸爸啊!我从乡下赶回来了!”
曾珏又闭上了眼睛,什么也不说。
曾炜的心沉入了深渊。
曾珏的相见不相认,比骂他打他还要使他难受。
想了想,他转而呼叫护士,叫她通知医生——曾珏已醒过来了。
杜茜立即就来了,替曾珏作了检查。
“没事了,休息几天就可以恢复过来了!”她宣布道,口气轻松。然后,她又转到陈丽娟床前,察看了一番。
曾炜跟了过去,悄声问:“她怎么样?”
“暂时没危险,但她体质太差了!”杜茜神色又变得沉重。
曾炜无话。
“你出来一下。”杜茜示意他跟出来。
在走廊里,她交代道:“你要守住曾珏,以防她又有什么行动。暂时不要和她说太多话,千万不能刺激她!”
走回病房,曾炜才想到,醒过来并不意味着没事了。
悲剧完全可以重演!
他必须担当起守护神的职责。
他只好静静地坐了下来,他当然不敢掉以轻心!
护士进来叫曾珏服药。
曾珏服下药,但不久就呕吐起来,吐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也许是曾珏的呕吐声惊动了陈丽娟,她也醒了。
陈丽娟挣扎着要起身,曾炜连忙上前按住了她。
“呸!你走开!”陈丽娟拼尽了气力,嘶哑地嚷。
曾炜慌忙叫护士去找医生。
杜茜赶过来,安抚着陈丽娟,让他去料理曾珏。
曾炜扶起曾珏,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曾珏喘息渐匀,疲倦地靠在他怀里。
抱住曾珏的身体,曾炜感到暖意又回到心间。
毕竟,女儿不再抗拒他了!
铁面无情的老天爷,总算网开一面,让他找到了生存下去的支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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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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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珏第二天就可以出院了。
陈丽娟也吵着要出院,但杜茜坚决不让。其实她的情况确实太差了,一起身就头晕,所以,吵归吵,她还是留在了医院里。
曾珏毕竟年轻,生命力旺盛。出院之后,虽然脸色还有点苍白,也就是像大病初愈似的,不像刚刚进过鬼门关的。
但她却变得异常沉默。一双眼空洞地望着前面,可以几个小时不动也不作声。
曾炜忧心忡忡。
他知道,曾珏心中的结并未解开。他对她绝对不能疏忽大意。
这可就苦了他!
一个人记挂两头,家里、医院来回跑,不几天,他就累得喘不过气来了。
这期问,钟志宏只打过电话来询问情况,人影儿也没到过。
林莺却如泥牛人海,没消息了。
曾炜一时也顾不了许多,他都变得有些麻木了。
也许是他的辛劳感动了曾珏,终于有一天,曾珏开口对他说话了。
曾珏说:“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再寻死了!尝过了死的滋味,我不会再尝第二次!”
“但你这样消沉,叫我如何放心?”曾炜是真的不放心。
要是女儿在他的眼皮底下出事,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你以为你这样守住我,就平安无事了?”曾珏斜起眼睛。
“曾珏,你一定要答应我——你千万不能再做傻事!”
“要不要做什么事,全凭自己的兴致,我不会再为别人做任何事!”曾珏的口气变得非常冷漠。
“但你只有二十岁,你怎么能……”曾炜说不下去。
“我说了,我不会再去寻死!你还要我说多少次?”曾珏不耐烦地。
“那你准备怎么做?”曾炜不放心地追问道。
“告诉你有什么用?”
“难道你做一切事都要有利可图?”曾炜心寒。
“当然,傻到了家,现在我学精了!”曾珏昂起头说。
这一刻,她的眼里射出了异样的光芒。
曾炜张口结舌。
他不知道,他还能对她说什么?
但他是父亲,他不能任由女儿朝邪恶的道路上滑。
于是,他又苦口婆心地劝道:“你才二十岁,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初恋是最珍贵的,无法取代的,你懂不懂?”曾珏叫起来。
他懂,他当然懂!
“珍贵是珍贵,但也不值得付出生命的代价!再说,你就是死了,也于事无补!”他忍心道。
“但是,如果我真的死了,他将一辈子受良心的折磨!他将负疚一生!”
曾炜不禁一抖。
曾珏的这番话,同她母亲对他说的话如出一辙!
遗传,实在是太神奇的事!
“请你告诉爸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曾炜再次恳求。
曾珏想了想,才一扬头说:“也好,省得你还在梦中!不过,话说在先,听了我的话,可别昏倒!”
“你说吧。”曾炜喉咙发紧。
“自从你走了之后,钟志宏和林莺打得一团火热,他不再找借口来应付我,他干脆告诉我说他爱她!那天晚上,我到他宿舍找他,碰到了他俩……他,跪着求她!他……对我都没有那么疯狂过!”曾珏说,眼里喷着火。
曾炜感到地崩了,他陷人了冰川。
他无法动弹,无法作声。
他只是泥塑木雕般坐着,任曾珏的话锥子似地楔人他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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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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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20 0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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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冲进去,赶跑那个妖精。然后,我把他房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我没求他回头,我也没流过泪!出了气之后,我回家拿了妈妈的安眠药,我,我以为可以一了百了!”
唉,多幼稚的想法和做法啊!她还以为她很英勇呢!
曾炜已经麻木了,他不再有思想,不再有语言。
曾珏却烦了:“好了,我已告诉了你真相。如今你可以醒了吧?我该做的已经做了,现在轮到你了,你为什么还呆在这里?你为什么不去找那个林莺算账?”
轮到他了?
他还需要做什么吗?
他还可以做什么吗?
他就那么半痴半呆地坐着,如老僧人定般,脑中空洞无物。
“你傻了,痴了,还是怕了?你,你太让我看不起了!从今往后,我没有你这个爸爸!”曾珏跺着脚叫。
“你要我怎样做才称心?”他终于问道,声音空洞。
“你去把她夺回来,要不就杀了她!是她害惨了我们一家!”
“你怎么这么狠心?曾珏,你才二十岁!”他迟顿地,但还是忘不了说教。
“你说我狠心?你这个伪君子!我不要再见到你!”曾珏大哭,跑回自己房里,紧紧地关上了门。
完了,从此,他在女儿的心目中,是彻底地垮了。
他要怎样做,才能换回女儿的心?
他苦苦地问着自己,却没有任何答案。
曾珏给了他一个答案,但他怎能接受?!
杀掉林莺?倒不如提议杀了他自己!
林莺,哦林莺!这个他倾尽全部一个中年男人成熟的情爱的女子,怎会导致这样一场悲剧?
事到如今,他想到她的时候,仍然心跳。他并不恨她。
他无法让自己恨她。
也许所有这些事,全都是上天故意安排的!并非某一个人存心如此害人。
他爱上林莺,或者钟志宏爱上林莺,虽然都不应该;但都情有可原!
因为,她就是那么一个人见人爱的姑娘!
爱本身并没有罪!
但悲剧已经产生,该怪谁呢?
全怪他曾炜!他是罪魁祸首。
如果不是他对她心生邪念,如果不是他将她引进家门,如果不是他叫钟志宏为她鸣锣开道,那么,一切的一切都不是这样子!
叫他想破脑袋都想不通的是,为什么美好的爱情,落到他身上就变成罪孽?
曾珏一改常态,就像一个充满了气的皮球一样,整天在外头闯荡。
曾炜也不知她从哪里结交了一批流里流气的朋友,成日里疯疯颠颠地到处窜。
她现在经常半夜兰更还不回家,曾炜都难得见她一面。见了面,她往往也不跟他打招呼,更别提听他的训导了!
曾炜忧心如焚,他知道长此下去一定会出事!
他明白,她这是心理失衡的表现,是失恋的后遗症。
他想,解铃还须系铃人。虽然她表示过不求钟志宏回头,但他知道她心里还是在乎志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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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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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21 12:20
91
毕竟是初恋。
如果钟志宏能回头就她,花点软功夫哄哄地,相信她能够复原。
思虑再三,曾炜打电话约了钟志宏出来谈话。
他选择了体育场作为谈话地点,空旷的体育场,任他们怎样吵怎样嚷,也不要紧。
钟志宏不像他上次见到时那样神气,他也显得憔悴,头发蓬乱,胡子青青的让他的脸显得瘦削,可见他的日子也不大好过。
见面之后,两人竟不约而同地闷头抽烟。
最后,还是钟志宏绷不住,先开了口:“曾叔叔,我知道你找我是想谈什么。对这件事,我很抱歉,但是,我没有办法,我控制不了自己!”
曾炜的心开始滴血。
他没料到,有一天他竟会同钟宏进行这么一场谈话!
但无论怎么困难,他也必须谈下去。
为了挽救曾珏,他甘愿把心捣碎。
沉吟良久,他缓缓地说:“志宏,你同曾珏的感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怎么能说丢就丢呢?”
“我是没想丢,但我……”钟志宏收住了话。
“你怎么啦?是不是她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
“没有,是我对不起她!”
“既然如此,何不向她陪个不是,让事情过去?”曾炜趁势说。
“不,没可能!”
“为什么”?
“我,我的心不再属于我自己!”
“你?”
“林莺!我的心在她身上。她,让我心乱神迷!”钟志宏痛苦地。
啊,地雷终于引爆了。他终于提到了林莺——这个两人共同爱着的女人。
他咬住了牙,忍受着五内俱焚的痛苦。
“我知道,知道你对她钟情,我原本并无意插足,我和曾珏都支持你们,但是,和她接触之后,我不知不觉陷了进去,等我发觉时,我已无力挣扎了!”钟志宏继续剖白。
“你这样做,你一点都不觉得内疚吗?”曾炜挣扎着说道。
“我当然内疚!刚开始我不敢让你们知道,我像小偷一样躲避你们。”
“小偷?你说得好!”曾炜苦笑。
“其实,你不也是小偷?”
“我?”曾炜震惊。
“请恕我无礼!但就事论事,如果我不该爱上林莺,你就更不应该!既然你结了婚还可以爱人,我为什么不可以爱她?”
“你,强词夺理!”曾炜眼前发黑。
“随便你们怎样指责!”钟志宏梗起了脖子。
“你,你怎么就不为曾珏着想一下?亏她对你痴心一片!”
“我说过,对她我是很抱歉。如果她不那么逼我,我也硬不起心肠……”
“她逼你?”
“她让我避无可避!我实在是怕了她!”
“这是什么话?”
“实话实说,经历过这件事,我认清了曾珏的真面目。即使不为林莺,我也会离开她!”钟志宏决绝地说。
“她做了什么,让你这么反感?”曾炜好伤心。
当面听到这样抨击女儿的话,这还是破天荒第一次!
“倒不是很大事,她就是得理不让人,一点都不给我留面子。我听着她吵,觉得她像绝了陈阿姨!”
“啊!”曾炜倒抽一口气。
“我,我不愿当第二个你!我受不了,绝对受不了!既然我还未结婚,一切还来得及改变,我为什么不及时改变?”
“天啊!”曾炜仰天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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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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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
钟志宏低头踢着地上的石予,过了好久才接着说:“曾叔叔,其实,你应该能够理解我,你没理由指责我!”
“别说了,你让我恶心!”曾炜喝道。
“曾叔叔,请你原谅!其实,林莺并不爱你。”
“你给我住口!”
“我必须说清楚!我是弄清了这一点之后才追她的,我没有横刀夺爱!”
“你滚!滚!滚得远远的,不要让我看见你!”曾炜终于无法控制地大吼起来。
“我当然会滚!但我要坦白告诉你一句话——你们一家人,全都有精神病!”
“你再不滚,我会杀死你!”曾炜浑身颤抖。
“我说的只不过是一句实话!再见!”钟志宏竟还能不失风度地道别。
等钟志宏走远了,曾炜对着空荡荡的体育场连声嚎叫:“啊——啊——一”
野狼般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
常言道:“福不双至,祸不单行。”
曾炜遭逢一连串的不幸,已经苦不堪言,但老天爷并不怜悯他,继续赐给他恶运。
市宣传部的吴副部长把曾炜叫去,进行了一场绝不愉快的谈话。
“老曾,你受党教育多年,怎么会变得这样啊?”没容曾炜坐定,吴副部长就声色俱厉地说。
这一次,既没有茶,也没有烟了。
曾怖挺直了腰板,心虚地辩解道:“吴副部长,我,我并没做错什么呀!”
“你还说你没错?你知道干部、群众都在怎样议论你的吗?”
“这……”曾炜欲辩无辞。
“这什么!你简直是在败坏党员干部的形象!”吴副部长厉声道。
“我真的没犯什么错误。”曾炜忍无可忍,抗辩道。
“你利用职权,诱惑女青年作者,这没错吗?”
“我没有!”曾炜把心一横,矢口否认。
“那你跟林莺是怎么一回事?”
“根本就没什么事!我辅导她,帮助她成长,难道也是罪过?”
“事情就那么简单?你敢说你对她没私心?”吴副部长冷笑。
“不错,我对她是产生了感情,我觉得这并不可耻!”曾炜第一次公开承认他对林莺的感情,声音都变了。
“那你还辩什么?群众的服睛是雪亮的,这话一点都没错!”
“但是,有感情和诱惑是两码事!我绝不承认我曾经诱惑她!”
事关自己的人格,曾炜丝毫都不肯含糊。
诱惑女作者?那编辑的职业道德何存?
曾炜扪心自问,当了十多年的编辑,他可以说是一丝不苟、两袖清风。
“你抵赖也没用,满城风雨已经足已说明问题了!”吴副部长不容置辩地说。
“那,我还有什么话说?”
“抛开林莺的事不说,你对你的妻子陈丽娟,你认为没什么不妥吗?”
“我对她是关心得不够,但我们的感情一直不够融洽。”他感到,又一条绳子套上了自己的脖子。
“何止是关心不够?教育局那边都在议论,说你是居心不良,巴不得她快点死掉,好让自己早日解放,重结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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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炜张口结舌,他知道再说什么都没用。
“老陈的同事、领导都很气愤。他们说,即使你毫无医学常识,她患病多年你都不知道。那么,上次她病倒之后,你理应好好护理她。而你却趁机搞开了婚外恋!而且你在她极需照顾的时候,丢下她不管,一个人跑去参加什么社教工作队,逍遥在外,以致她昏死了你也不知道!”
天啊,人们把他曾炜想得多么险恶啊!
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在指责他、都可以唾弃他了!
但所有这些指责,似乎都有理有据,不容置辩。
“你呀,你真应该好好反省一下了!”吴副部长沉重地。
曾炜垂下头,连话都懒得答了。
他暗地里想,你姓吴的本来就对我有成见,现在总算逮到辫子了,还会有我的好果子吃吗?
等着吧,该来的躲不了!既然辩与不辩结果是一样的,那何必浪费那一份精力呢?
他燃起一支烟,把自己的脸隐进烟雾里。
他的预感没错,吴副部长的声音又冷冷地响了起来:“组织上经过考虑,决定调整你的工作。”
“哦?”他闷哼一声。
“你不适宜再呆在老位子上了。要不,今后没女作者敢上你们编辑部了!”
一股热血,涌上曾炜心头,激得他喘息难平。
天大的侮辱,竟来自顶头上司!
要是换了别人,曾炜一定一拳砸扁了他!
但他此刻只是两眼冒火地盯住了姓吴的,把牙咬得“咯咯”响。
许是看出他的情绪坏到了极点,吴副部长不再熊他,例行公事地说;“经研究,决定让你到文联去,改任调研员。”
他不动,也不作声,就好像没听到这话一般。
其实,他的心里,早已翻江倒海,混乱一片。
他从事编辑工作多年,颇有心得,他一直很喜欢这个工作。如今,竟然一下子就要把他踢开!
“你个人有没意见?”吴副部长没忘记民主程序。
“服从组织安排!”曾炜终于说了一句场面上的话。
打落牙齿往肚里吞,他不愿让人看见自己的伤痕。
“鉴于你家里的特殊情况,老陈也需要人照顾,你不必再回社教工作队了。这几天你就着手移交,交代完工作就到文联上班。”吴副部长的声音毫无弹性。
“是。”简单地答应了一声,曾炜站起来要走。
“摔个跤没什么,爬起来再接着走,你千万不能一蹶不振。”吴副部长不愧是个领导,他并不是一棍子打到底。
“再!”机械地吐出这两个字,曾炜获赦似的走了。
凉凉的风,徐徐吹来,曾炜奇怪自己居然还对自然有感觉!
他轻一步重一步地走着,只觉得一切都如在梦中。
只是,此刻的梦,不是好梦!
——“好梦,但我好怕做到最后会变成恶梦!”他猛然记起自己对林莺说的话,一颗心顿时激跳起来。
这些天来,为着这个林莺,他受尽了折磨,但他竟很少想到她!
她一下子好像离他好远好远。
只不知,她是否还记得他?是否偶尔也会想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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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炜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对着整理出来的一叠叠文稿出神。
他在办移交,不久,他将不再是这间办公室的主人。
他整个人就像虚脱了般乏力。
他原以为,他有朝一日搬出这间屋,必定是入主隔壁的主编室。
但阳差阴错,他却是要搬入另一边的文联的大屋子,而且是当什么调研员!
调研员,谁不知道是靠边站的代名词!
他正当盛年,正是于事业的时候,却要当起隐退的角色。
他不甘心。绝不甘心!
但如今他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就是说了,又有谁听他的?
他想,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样惩罚我?
经过这件事,他对自己已不再自信。
他知道,人们对他的指责,并不为过,他确是自私、虚伪,但所有的事,并不是他有意造成。
他确实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哦林莺!千错万错,他不该爱上她!
如果不是有林莺的介入,也许他以及他一家的生活,还是一成不变的波澜不兴?
他拿起林莺留在他这里的一迭稿子,心潮澎湃。
他恍然想起第一次见她的那一份欣喜,那一份愉快。
他进而想起自己和她相处的每一个细节。
对他来说,她一直以来,都是他的春天,都是他的福音。
热血渐渐地充溢曾炜的心脏,他冲动地拿起电话。
他觉得,再压抑下去,他会爆炸!
“喂——”正是林莺的声音。
曾炜喉咙发紧,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喂!哪位?”林莺重复问道,声音变尖了。
“林莺,我是曾炜……”他好容易发出了声音。
“啊,曾老师!好久不见了,你好吗?”林莺意外地大声说。
她的声音,听起来仍然是如此热情,如此开朗。
难道,她不知道他的境况?
曾炜沉吟不语。
大概是见他不说话,林莺那边也静了下来。稍后,她又用她那悦耳的声音说开了:“曾老师,听说你下乡了,你也不给我一个电话,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
“我,给你打过电话的,你都不在。”他哑声说。
她怎么知道,他曾给她打过多少次电话,每一次碰壁之后,他是如何失望!
“告诉你几个好消息,你一定会为我高兴的!”林莺的声音如银铃般响。
“什么好消息?”曾炜被动地问。
她和自己的心境,差得太远了,他闷闷地想。
“我参加卡拉0K大赛,得了第三名!交谊舞大赛,得了最佳组合第二名!你不知道吗?”
从电话里,曾炜也可以听出她那一份洋洋自得!
“最近我事情多,没留意听新闻,祝贺你了!”曾炜调动着自己的热情。
“还有,我已被提名为本市十大杰出青年候选人。另外,我可能不久会调到市青联任职……”
“啊,任什么职,知道吗?”曾炜意外地问。
“还不确切,可能是副主席。哎,也是个虚名,没多大意思!”林莺故作平淡地说。
“祝贺你,真的祝贺你!”他只有这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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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串的好消息,震得他晕晕乎乎的。
在为她高兴的同时,他隐隐约约地有一丝不满——她怎么也不关心一下他呢?
仿佛有心灵感应似的,林莺马上就说:“曾老师,你好像心情不佳似的,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开心事?跟我绝缘了!”话一出口,曾炜也品出了一股酸味。
“怎么啦?”
“我也告诉你几个消息,假如你还没听说过的话。曾珏差点死掉,我妻子也病得快死了!”
“这些,我也略有所闻,只是帮不上忙。刚才,我只顾着说自己的高兴事了,对不起!”林莺似有歉意。
“还有,我也调动了。”
“到哪里?文联?当主席吗?”林莺连声问。
“当调研员。我是被当作犯错误处理的!”曾炜索性直话直说。
“啊!这怎么会?”林莺惊呼。
“一言难尽呀!”曾炜欲说还休。
这时,他发现文联主席老蔡踱了进来,还摇了摇头。
林莺似乎还在想着怎样安慰他吧,一时沉默。
“就这样吧,以后再谈。”他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老蔡,以后,要请你多多关照了!”他对老蔡说。
“老曾啊,你难道到现在还执迷不悟?”
“一切命中注定,无所谓了!”曾炜话中不无凄凉。
“但凡你能听一听我的劝,又何至于此?”老蔡继续摇头。
曾炜默然,他知道任自己怎么说也无法消除人们的误会。
“不过也好,当词研员,名声虽不好听点,但对写作的人,多一点时间自由支配,也不无好处。”
曾炜惟有苦笑。
清闲,不是他这种年龄的人所应有的。
但如今这种情势,哪容得他选择?
他惟有夹起尾巴做人,熬过这一关再说。
“你放宽心,这边移交完了就告一段落,不用急着向我报到,你呀,先照顾好你老婆吧!做人,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有好多时候,是做给别人看的!”老蔡很知已似的劝导着他。
“多谢你提醒!”曾炜道谢,心中却异常酸楚。
“怎么,不甘割舍?”老蔡瞄着他面前的林莺稿件问。
“抽烟!”曾炜丢了一支烟给老蔡,粗声说。
“我早叫你别认真的,是不是?”老蔡又说。
“老蔡,你让我静一静好不好?”曾炜终于忍不住下了逐客令。
“你是应该静一静了,那么,我就不打扰了!”老蔡大度地告退。
曾炜头痛欲裂。
他痛切地体验到项羽被困乌江时那种四面楚歌的滋味。
也许,这就是陈丽娟所要的效果?
她说过,她要他生不如死!
他突然想到了这一点。
他突然地发起抖来。
不!他还未到绝境!
.他回想起刚才和林莺的交谈。
即使全世界都变了,起码林莺没有变!他心暖暖地想着。
林莺倒是春风得意,平步青云。
这世界确实太不公平。同是事件中的主角,他身败名裂,她却毫毛无损。
也许,世人太偏袒女性了?
但他旋即否定了这一想法。他想起了陈丽娟和曾珏。
也许是他命运太糟,连累了家人?
他也奇怪,他忽然之间竟变得迷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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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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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8-22 1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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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一条爆炸性新闻,沸沸扬扬地传遍了全城——市报记者钟志宏,夜晚回家路上被人砍至重伤,脸上还被划了几道花边!
一个整天追逐新闻的人,一旦成为新闻的主角,是颇具吸引力的。
一听到这条新闻,曾炜就怔住了。
凭直觉,他知道这事一定同曾珏有关。
他早预感到她会出事,但没想到她会做得这么绝!
他好悲哀,悲哀得说不出话来。
他早知道的。不是吗?曾珏的反常表现,早就告诉他她会做出令人震惊的事来,他明明知道却无法制止,甚至没有想过办法去制止!
一种负罪感,如铅锭压上曾炜的心。
无论钟志宏怎么错,怎么可恨,他都不主张用暴力去对付他。
而且,谁对谁错,至今还扯不清呢!
但最悲哀的,还是曾珏竟变成了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复仇者。
他想起以前,曾珏曾令他感到温馨,感到骄傲,那并不是很遥远的事!
曾珏开朗、活泼,她总是那么体贴爸爸,支持爸爸。
父女俩,曾经如一对朋友似地平等相处,平等对话,那是何等令人羡慕的父女关系!
但如今,曾珏投进了魔鬼的怀抱里,她不再认他为爸爸了。
这一切,全因他的错!如果不是他牵累,她如今还在甜美的梦乡中畅尝爱情之果!
所以,他觉得这次事件,责任在他。
她可以不认他,但他不可以不认她。无论她怎么变,她总是他心头一块肉!
于是他担心她的未来。
她既然走出了这一步,难保她不走第二步!而黑道走多了,难免会撞见鬼!
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她终将尝到苦果!
再说,这次是针对钟志宏,那么再一次行动的对象将是谁?
最明显不过的.是林莺!
想到这一点,曾炜差点要灵魂出窍。
不!
他一定要制止!一定不能让这第二幕惨剧上演!
他急于找到曾珏,了解真相,并同她进行一次深入的谈话。
如果她不肯收手,他宁可将她软禁在家!
冤冤相报何时了?
而大家本来是相亲相爱的亲人和爱人啊!
但他海底捞针般地到处找,也找不到曾珏的踪影,她好像遁入地下似地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
无奈中,他先打了电话给林莺,叮嘱她进出要倍加小心,最好是避免单独行动。
也不管林莺是否理解了,他匆匆地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他要去看望钟志宏。
是的,他要为曾珏做做善后工作。
钟志宏不在医院里,大概是怕惹人注目,他做了包扎之后就走了。
曾炜头皮一硬,找到了钟志宏的宿舍。
钟志宏并不拒绝他的到来。
“你看吧,看到我这样子,你一定很解恨,很开心吧?从此之后,我不再欠你曾家的情,咱们两清了!哈哈哈……”钟志宏居然大笑起来,他脸上的伤痕又渗出了血珠儿。
曾炜的心痛苦地缩成一团。这误解,这怨恨,再也无法化开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曾炜觉得好碍口。
“怎么?你还想来挽回我?不,永不!我了解曾珏,她可以是天使,也可以是魔鬼!我也一样。”钟志宏斩钉截铁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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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曾炜结舌。
“你看着吧,我和她相见,依然会迸出火花,只不过不是情火,而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那一种火!”
“恋爱不成情义在,何苦搞得水火不相容呢?”曾炜搜肠刮肚地寻着话来劝解。
“你问我?该问她去!”
“无论如何,我代她向你赔个不是!”曾炜勉强地说。
“不必了!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会那么乱扯的!”
“千错万错,她都是为情所伤才变成这样子的!你知道,她以前不是这样!”曾炜为女儿申辩。
“唉!你放心一一我不会去告她,我会让她逍遥法外!这本来是私人之间的事,我不想闹大。好了吧,你可以走了!”钟志宏终于软下来。
“志宏,无论如何,我们曾经有过那么密切的关系。难道真的就此成了仇人吗?”曾炜伤感地。
钟志宏没有回答。曾炜看到,他闭上了眼睛,脸上肌肉一阵颤动。
曾炜叹息一声,正想走开,钟志宏却猛然爆发地喊道:“曾叔——我苦,我好痛苦!你知道吗?”
曾炜一愕。
钟志宏能对他说这话,那就是说,志宏还当他是可以说话的人?
他来不及反应,钟志宏已激动地说开了:“我的痛,不在于这一点皮外伤,而是伤到了心!我丢开了初恋,令曾珏这么恨我——我也知道是我毁了曾珏!我做了负心人,是割是剐都是我活该!我还背叛了你,被你视为小人,我,我到底得到了什么?得到了什么啊!”说到最后,钟志宏竟哭出声。
“你,你不是得到了……林莺吗?”曾炜惊疑地。
说出这句话,他如同嚼着一个猪胆。
“我得到了她?哈哈!我如果得到了她,我还会在乎这点伤?”钟志宏近乎疯狂。
曾炜好意外。
他亲耳听到钟志宏说,他没得到林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曾叔呀,我和你一样,一样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醒来一场空啊!”
“你怎么会和我一样?”
“那天,我对你说,我不愿当第二个你,而实际上,我恰恰是步了你的后尘!你为林莺和陈阿姨闹翻,身败名裂;我为她和曾珏翻闹,身心俱伤……”钟志宏泣不成声。
“你,你和她怎么啦?”曾炜魂不守舍地问。
“你看到了的,我为她伤成这样,她,她竟没来看我!”
“也许她不知道?”
“我通知了她的!”
“也许她另有苦衷?也许她也受到困扰?”曾炜名为劝解志宏,实为林莺开脱。
直到如今,他还是那么深爱着她,维护着她!
“你不用劝我,我自己清楚。她从来没应承过我什么,一切全是我的梦幻,全是我在对号入座!”钟志宏痛苦地说。
看到他那痛苦样子,曾炜相信他说的是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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